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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想给沈晏庭做条马鞭,潘玉良也想送沈晏均一条。
所以这才让多买了些东西。
只是这个保密的工作有点难做,她干脆把东西都放到了她原来住着的房间,房间的门早已经修好了,只是她跟沈晏均都觉得他原来的那院子还不错,所以还在沈晏均的那个院子里住着。
上次看沈晏均做鞭子的时候潘玉良觉得还挺简单的,轮到自己做了就很难了。
那些工具看着小巧,用起来却也是利器,潘玉良的手被扎了好几次,红衣在一边看着都急了。
“少夫人不如上街买条现成的。”
这现成的东西怎么能体现出心意?
因为要瞒着沈晏庭跟沈晏均,潘玉良能呆在房里做的时间也不长,下午掐着点算着他们要到家的时间早早就从房里出来了。
沈夫人跟潘如芸倒不管她,由着她折腾,她伤着的手红衣也给她上过药了,虽然有点疼,但也还是能忍。都是一些细细小小的口子,不仔细看的话倒也瞧不出。
接沈晏庭的车跟沈司令还有沈晏均的车子几乎是同时到的司令府门口。
沈晏庭早上出门的时候虽然气鼓鼓的,但也只是表面上气气而已。
等到下午他从学堂里回来后,也不知在学堂里是谁得罪了他,整个人都要炸了的感觉。
沈晏庭见着人了,也不打招呼,脚步生风地往府里走,沈元在后边帮他抱着书小跑着跟上。
沈司令皱皱眉,不悦地道,“前几日才说他长大了些,这怎么又闹上了?”
方才沈晏庭那模样沈晏均也瞧见了,他道:“先进去看看吧。”
沈司令跟沈晏均到了前厅的时候,沈晏庭正在厅里踢着椅子发脾气,沈夫人坐在椅子上懒得理他。
潘玉良拉着他的胳膊小声劝着他,“你怎么了嘛?是不是在学校跟同学吵架了?”
潘玉良以为他是因为早上他们都故意不理他的事生气,想着安抚一下他。他们的本意是想给他惊喜,真把他逗哭了也不好。
但没想到沈晏庭脾气今日不知怎么那样大,推了她一把,潘玉良提防,没站稳差点摔下去,扶了把桌子才站好。
沈晏均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他这个动作,“晏庭!”
沈晏庭闻言身子顿了顿,动了动嘴,想跟潘玉良道歉,但很快又别开眼,踢着椅子发脾气。
沈晏均上前将潘玉良拉开,潘玉良冲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让他先别急着发火。
沈晏均将人护进自己怀里,皱着眉看了沈晏庭一眼,然后才问着一边的沈元。
“小少爷怎么了?”
沈元道:“小少爷自下课了也就这样,应该是在上课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沈元虽然是陪着一起去的学堂,但沈晏庭上课的时候,他是不能进去课堂的,等到一下课沈晏庭又急匆匆地就上了车回了府,沈晏庭到底因为什么事他压根来不及去问。
不过……
沈元想了想又说,“下课的时候倒是小少爷的同学们都在议论那个陈家少爷娶亲的事,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这件事……”
沈元的话一说完,沈晏庭重重地哼了一声,“那个姓陈的,真是不要脸。”
沈晏庭自己把脸皮看得重,便觉得脸皮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厅里几人一听他这话就知道跟这件事有关,现在的学生也真是,他们才多大,跟着讨论这种事情。这哪里是他们该讨论的事情,也是闲的。
沈晏均搂着潘玉良在一边坐下,同往常一样,旁若无人地帮她整理了下头发,又弯腰把她裙角拉了拉。
沈夫人看着他那事无俱细的样子,又瞧瞧坐着一眼眉眼带笑,像是没看到沈晏均在做什么的潘如芸一眼,心里生起几分怪异。
沈晏均挑着眉,“他娶他的亲,你读你的书,他碍着你什么事了?”
他这话本来是说沈晏庭的,潘玉良不知怎的下意识一僵。沈晏均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如果说年前司令府的沈少校娶潘府三小姐的事是晋城的轰动性事件。那年后陈少爷娶亲的事,同样也被晋城的人挂在嘴边反复咀嚼。
陈家那少爷要娶亲的事现在在晋城传得风生水起,这事自然也传到了沈晏均跟沈司令的耳里,不过沈晏均也没多管,既然陈少爷的病治好了,那陈家跟潘家跟司令府便有了和解的机会,算起来的话,这还算是件好事。
自传出陈少爷被废了的消息之后,进出陈局长家里的各地名医甚至江湖术士都多不胜举。
陈局长这个人本就八面玲珑,陈少爷的这一废,能拉上有关系的就找关系,拉不上关系的,陈局长也想着法儿拉上关系。
因为陈立远的事,陈局长抛头露面的也多了,人脉反倒广了起来。
如今陈少爷的病被治好,还有娶亲的消息一传出来。
这事是福是祸还真不好定义了,起码在别人眼里,这事还真是一体两面的。
不过这几个月的折腾,陈局长往年从各处薅下来的那些钱财,来来往往的,散了一大半了。
沈晏均还想着,先前娶潘玉良的事,还有重晓楼那个小斯的事,再到后来陈太太那儿子的事,司令府都压着陈局长一头。
如果陈局长愿意松口,司令府散了点钱财,就当是变相的替潘玉良给陈立远赔礼道歉好了。
不过这件事倒是不急,最终怎么样还是得先看陈局长的态度。
沈晏均不是个怕碰硬的人,但这乱世,多一个仇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潘玉良都快把陈立远这个人给忘了,那日在酒楼听到别人提起,有些意外,还有些怔忡。
如果让潘玉良再选一次的话,她当初应该不会选那么极端的方式,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
本来她与陈立远也没成婚,出了那样的事本可和和气气的把婚退了,要不是她的那几枪,那陈家少爷不会出事,她也不会陷入如今这个矛盾的境地。
但方才沈晏均猛不丁的那么一说,她倒有丝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跟陈立远……
抛去后面那件不太愉快的事,之前相处的还算不错。
他们原本就是同学,年纪也相仿,嘴里说的家国事天下事观点也差不多,潘玉良跟他在一块的时候,吃西餐,喝洋酒,弹琴跳舞,那段时间,她的确也是愉悦的。
也许正是因为愉悦,所以这会才会怪异吧。
沈晏均跟沈司令在,方才他又无礼地推了潘玉良一把,沈晏庭这会也只得按下自己的脾气。
但依然十分不爽地道:“他要娶的是我同学。”
沈夫人心里叹口气,“他要娶你同学,你有什么好气的?莫不是你喜欢你那同学?”
潘玉良没料到沈夫人会说这样的话,在她眼里沈晏庭还是个小孩而已。
但沈夫人这么一说,潘玉良不禁带着几分探究看着沈晏庭,他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不会真的是因为陈立远要娶的那个女同学是他喜欢的人吧?
沈晏庭被潘玉良跟沈夫人那样的目光一看,心情更加恶劣了。
“娘,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我跟她都没说过话。”
那个女同学在他们班上属于那种中规中矩的人,平时也不太说话,跟沈晏庭这种调皮捣蛋的人根本不是一类人,自然是没什么交集。
沈夫人不解地问,“那你为何回来发这么大的脾气?”
陈立远比潘玉良大两岁而已,沈晏庭的那个同学跟他差不多,岁数差的也不多。再者陈家也算是大户,他那同学家里既然答应了这么门事,要么是真心要跟陈家结亲,要么就是想攀亲。
沈晏庭咬着牙说,“她自己根本就不愿意,是她家里私下里答应了陈局长家的。她今天都在学堂里哭了一天了,我同学跟老师们都在想办法,说是要去找校长帮忙去说服她父母。”
这种事放以前根本就不是什么事,但放在沈晏庭这样一些正在学习新派知识,夹在新世界的憧憬与旧世界的挣扎矛盾中的学生来说,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这话一出,沈司令跟沈晏均同时看向他。
“你也去了?”
沈晏庭深吸口气,他看了潘玉良一眼,“我……我又不傻,我能去吗?”正因为他没去,所以今日在学校的时候,他才会班上的同学指着鼻子骂缩头乌龟。
若是平时沈晏庭早就跟人家打起来了,但今日他却忍了,由着他同学骂。
沈晏均跟沈司令同时松了口气,司令府的小少爷要是去掺合这件事,不知道能被多少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没想到沈晏庭看似没心没肺,想的却也周到。
潘玉良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要生气了。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人跟她性子相像的话,那个人只能是沈晏庭了,换句话说,他们能好起来,臭味相投的成份居多。
他是那种重情重义的人,这种事,他本该是冲在头一个的。
却因为她,他在学校连说句仗义的话都不行。
潘玉良心里涌起些愧疚,她觉得自己就像个麻烦。
沈晏均捏捏她的手,说了句,“你那个同学不愿意,也未必是件不好的事。”
凭心而论,陈立远自身的条件还不错。
沈晏庭说了句知道了也不再踢凳子了。
沈晏均又嘱咐了他两句,“这件事你不要掺合,若是学校那边实在避不过,你就请假在家里呆着吧。”
现在的学生动不动就罢课,动不动就游行的,保卫局那边的人已经头疼过几次了,而且这次的事又是保卫局陈局长的事,万一那群学生闹起来,陈局长那人,估计会枪打出头鸟。
沈晏庭日后还要跟大家相处,他若是在学校,不去也不好,还不如就在家里呆着。
潘玉良也劝他,“是呀,你要是不想去学校了,我就陪你去骑马。”
上次他们本来说好打完枪去骑马的,结果被李君泰的事给耽搁了。
沈夫人见他发完脾气,连忙让下人开饭。
沈晏庭没什么心情地道:“到时再说吧。”
潘玉良手上因为做鞭子划的那几道伤口,沈晏均方才捏着她的手的时候就摸出来了,这时候她抬起手拿筷子,他更觉得那伤痕碍眼。
晚饭过后,吃饱喝足了的沈晏庭没那么气了,气鼓鼓的那个人不知道怎么就变成沈晏均了。
院子里的那棵桃花已经开到极盛,天上挂着弯月,映出满树的粉色。
天气也不似前段时间那样冷了,红衣抱着潘玉良的披肩站得远远的,潘玉良在桃树下转着圈消食。
她掰着手指数着日子,“啊,还得过上多久才能吃上桃子?以前我跟晏庭常常一起上树摘桃呢。”
沈晏均还没从气鼓鼓中回过神来,一听这话,更加气鼓鼓了。
他背着手,抬头看了一眼那桃树,吩咐赵副官。
“明天让家里的下人把这棵树的花都给摘了,免得招蜂引蝶。”
潘玉良听着这话怪怪的,春天的花能不招蜂引蝶吗?
她上前去想牵他的手,“你怎么了?”
沈晏均捏了把她的手,给拿开了。
“糙得很,跟老农民似的。”
潘玉良吸口气,“你瞧不起老农民?”
沈晏均懒得理她,直接背着手回房。潘玉良也顾不得憧憬未来的桃子了,连忙跟了上去。
“晏均哥哥,你等等我。”
红衣跟在他们后头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少爷跟少夫人这是在吵架?”
赵副官咳了一声没吱声。
沈晏均回房后拿了本书,在灯下坐下,潘玉良亦步亦趋地跟着,抽掉他手里的书。
“晏均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沈晏均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他忍了忍,说了句,“没什么。”
潘玉良刚想说什么,沈晏均忽然又问,“良儿,你为什么喜欢跟晏庭一块玩?”
潘玉良一怔,她可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个问题,所以也从来没想过。
她沉吟了片刻,然后说,“因为他是个孩子,我也是个孩子呀。”
潘玉良看似不太走心的回答,却也是最真实的。
沈晏均又道:“所以,你当初跟那陈家少爷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潘玉良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喜欢跟那种相处起来轻松自在的人在一起。
就算是现在让她选,除开别的,让她在沈晏均跟陈立远之间选一个人做朋友的话,那她也一定会选陈立远。
她是不谒世事的娇小姐,陈立远是游手好闲的大少爷,而沈晏均……那本该是离她生活较远的人。
沈晏均笑笑,再问她,“那你对他要成亲的事怎么看?”
潘玉良啊了一声,终于明白沈晏均别扭的原因了。
她坏笑两声,“晏均哥哥可是在吃醋。”
潘玉良的这话调笑的成份居多,她原本以为沈晏均会矢口否认,没想到沈晏均却先冲她招招手,“过来。”
潘玉良走近,沈晕均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腿上,然后道:“吃醋也算不上,我只是在不安。”
潘玉良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晏均哥哥在不安什么?”
他是她见过的最杀伐果断的人,也是最有主意的人。便是大姐那样的事,在他眼里好似都根本不是什么事般。他为何不安。
沈晏均道:“我的不安是怕猜错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潘玉良才不信他的话,她要是真对那个陈立远余情未了,他还能成全她不成?
不过潘玉良也没拆穿他,悄悄在她耳边说,“我现在最想的就是跟晏均哥哥在一起。”
他执起她的手在唇边吻了吻,“良儿,你最好记住你现在说过的话。”
沈晏均的目光灼灼的,潘玉良刚被他看得有几分动情,沈晏均又忽然说。
“好了,你不是想送晏庭马鞭吗?去把东西拿来,我给你做好,免得你把自己的手给废了。”
潘玉良黑了黑脸,“不行,送人的东西哪里能让人代劳,再说,她还想给他也送一条呢。”
沈晏均抓起她的手,用力按了按她手上的伤口,“手不疼?”
潘玉良抽了口气,他这么按当然疼了。
“这个还是我自己来吧,大不了要用到刀子的活我还红衣来,要是被晏庭知道我拿你做的东西糊弄他,他大概要跟我绝交了。”
沈晏均皱着眉看了人一眼,然后说,“如果我明天发现你手上多一道口子,你就立即给我停了。”
潘玉良连忙举手保证。
潘玉良原本以为那陈家少爷的一成亲,她心中的那点愧疚应该也就下去了。
只是陈家少爷那亲事,似乎并不顺利。
第二日便传出跟他订亲的那个元家小姐,上午在学堂里上吊了,好在有人及时赶到才将人给救了。
沈夫人一听这消息忙让潘如芸去派车把沈晏庭给接回来,潘如芸立即派了车,不过却扑了个空,学堂那边说人已经走了。
沈夫人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沈晏均已经摇了电话,说是人在他那里,沈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人是沈元做主送到营里的,沈司令跟沈晏均都在营里,连潘玉良也跟着一起。
府里只有沈夫人跟潘如芸在,沈元怕出事,沈夫人跟潘如芸也拿捏不住沈晏庭,这才让司机直接把他们送到了营里。
沈晏庭是亲眼看见他那个女同学吊在房梁上的,那种冲击力对他来说实在太过强烈。
他现在只要一闭眼睛就仿佛就能看见那元小姐在空中晃着的双脚。
沈元在学堂的时候一听说出事了,就赶紧往里冲,但他去的时候那元家小姐已经被人救了下来,正往外抬,沈晏庭就站在人群外愣愣地看着。
之后沈晏庭就一直没有再开口说过话,出了这样的事,课也上不成了,学生们个个心里不是滋味,一些女同学哭成一团,所以老师干脆给学生们都放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