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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家那边知会过了之后,沈夫人就去请人看了日子,结果人掐着手指算了又算,最后来了一句,“近两个月内都没什么好日子。”
要不是司令夫的身份在那,沈夫人真想骂那人几句。
合着这近两个月的时间挑都挑不出一个好日子?
那人看出沈夫人的不愉之色,连忙解释说,“夫人莫要着急,这好事总是多磨的嘛,谁不想好上加好呢。”
沈夫人瞧着他就来气,觉得自己就不该来找他,话说的再好听也无用。
让柳衣给那人丢了一锭银子后,沈夫人又去了别处,结果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
沈夫人愁得眉毛都皱到了一块,潘玉良的身子都快五个月了,哪里能一直拖着。
这事儿潘玉良自己倒是看得开,“娘,不急的。”
沈夫人不死心地又去请了几个人算了日子,基本上掐出的时间都差不多,最早的好日子也得到中秋前后了。
每个人都这么说,沈夫人便也不好真去犯这个忌讳,最后只得把日子定在八月初。
为此沈夫人对沈晏均颇有微词。
“早跟你说过了,偏拖着,这下可好了,得等到八月份了。”
沈晏均乖乖认错,“是孩儿的错。”
潘玉良舍不得他挨骂,出来替他说好话,“娘,这事也不急的,您就别怪晏均哥哥了。”
沈夫人佯装生气地看了她一眼,“你呀,就是耳根子软,日后若是管起家来,那软脾气可是不行的。”
潘玉良轻轻哼了声,“不是有娘跟大姐在的么,我才不想管家呢。”
沈晏均一如既往地握着她的手在手心里把玩着,对于她的话倒不意外,“你就是个懒的。”
潘玉良嘿嘿两声,沈夫人本欲说点什么,现在说这话还尚早了些,日后总是要管的,她跟潘如芸就算是亲姐妹,日子也还是各过各的。
但想了想,她还是把话咽回去了。
那日潘老爷跟潘夫人来过之后,潘如芸就不大出院子了,沈晏均从来不过问她的事,潘玉良自打知道重晓楼的事情之后,对于潘如芸的的事情便也看得开了些。觉得沈晏均说的对,是去是留还是由着她自己。
倒是沈夫人觉得这事儿潘如芸心里还是有了想法,否则的话也不会一直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门。
没几天的时间就让柳衣拿了一堆东西过去给她,有金银首饰,还有药材补品等等,都是极好的东西。
潘如芸看着那些东西发笑,“看来还真是托了良儿的福了,我进府十几年从娘那里得的东西加起来也就这么多。”
喜儿低着头不说话,潘如芸犹如对空气说了通话,她叹了口气,“你就是这般无趣,你瞧良儿的那丫鬟,成天给良儿逗着乐子,有趣极了。”
喜儿惊慌地抬头,“小姐……”
潘如芸摆摆手,“没事,我就说说而已,又不会真的换了你。”
喜儿松了口气,又问,“那小姐,夫人给的这些东西可要收下?”
潘如芸拿起一支金钗左右看了看,“收,怎么不收?”
“可是,夫人分明误会了,小姐要不要去解释解释?”
潘如芸放下钗子又拿了对耳坠在手上,金线扭着的耳坠子,底下还有两颗要松石,大方得很。
“哪里是误会?良儿被抬成正妻,我作为沈晏均明媒正娶的少奶奶,有点情绪不是应当的么?”
喜儿还欲再说什么,“可是……”
潘如芸放下东西,走到桌边坐下,“行了,别可是了,把东西都收好吧,跟原来的那些放到一起,这些东西虽然平时看着无用,但有总比没有的好,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喜儿现在都有些听不懂潘如芸的话了,总觉得她的话里有深意,但具体什么意思她又闹不明白。
潘玉良的事,潘如芸只管点头,后面的事也不再过问。
反正现在沈夫人认定了她有情绪,她反倒落得轻松了,不必跟着沈夫人一块忙前忙后。
就算是沈夫人对她有什么看法,她也有由头。
元微微的事,在陈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元家也没去讨什么说法,除了晋城中止不住的流言蜚语,若说有什么其他的异常,大概就是沈晏庭回来踢了把椅子。
沈晏庭自己生闷气,脾气无处可发的时候就喜欢踢椅子,上次踢椅子是那元家小姐为了不嫁到陈府去上吊的时候,再上一次便是听说沈晏均要娶潘玉良为小的时候。
这次他踢椅子的时候只有潘如芸一个人在厅里,其他人都不在。
潘如芸由着他发了通莫名其妙的火,等到他不再乱打乱踢了才命丫鬟倒了茶,又让人去把椅子扶好,踢坏的椅子搬了出去。
潘如芸一声不吭地收拾着他的烂摊子,对沈晏庭一句斥责的话都没有,沈晏庭冷静下来后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他见潘如芸自己去拾他踢翻在地的茶杯,连忙阻止她。
“大嫂,你别动了,让丫鬟捡就行了。”
潘如芸笑笑说,“无事,反正我也是闲着。”
沈晏庭泄了急火,坐到椅子上,眉头仍然高高挑着,不爽的样子跟沈晏均平日里冷脸的样子倒像了几分。
潘如芸捡起东西放到桌上,也在一边坐下,“怎么了这是?可是在学堂里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总不可能是被欺负了,且不说沈晏庭现在自己日日习武,而且已经有了一些小成果,他去学堂还带着沈元呢,吃不了亏的。
沈晏庭道,“没事,我就是觉得那元微微可怜罢了。”
数月前,元微微成亲的事情在学堂里闹出不小的动静,后来事情一过,元微微嫁人,他们继续在学堂里上着课,元微微这个名字就逐渐被大家忘记,直到前几日,这个名字又在学堂里被人提起。
那陈少爷一脚踢了元微微的孩子,差点要了元微微的命的事,在学堂里也传了开来。
有几个同学组织着说要去陈府看看元微微,沈晏庭对这件事既没发表任何看法,也没有要去的意思,但他私下里还是悄悄关注着说这件事的其他人,特别是那几个说要去陈府的同学。
大家还纷纷捐了钱,让那几个同学买了东西,准备带去陈府探望元微微。
沈晏庭人不能去,钱还是给了的。
只是最后那钱还是被退了回来,因为陈府的大门,那几个同学压根就没进去。
陈夫人才不会看在他们是学生的份上给他们面子,直接让家里的下人拿着扫把把他们给轰走了。
他们这样一群年轻的学生,哪里受过这等子气,回头就把东西给退了,把钱都退了回去,在学堂里大骂着陈府的不是,激愤得很,好似跟元微微被去了半条命的事情相比,他们被扫地出门的这件事更让人难以接受。
这件事沈晏庭因着司令府的关系,一直没有说过什么,直到今日,他在学堂的时候,又听见别的同学说。
那元微微本来从陈府跑了出去,跑回了元家,但是她上午刚从陈府跑回去,下午元老爷就又把她送回了陈府。她那样跑出去,又被送回陈府,以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沈晏庭在学校里顾及着司令府跟陈府的关系,什么话也不能说,别人能骂得陈府,他连骂都骂不得,这才没忍住,回家发了脾气。
沈晏庭也是真生气了,平日里他压根不会跟潘如芸说这些,要说也只会跟潘玉良说而已。
潘如芸听着他气愤地说着陈府的不是,心里有些好笑,女人便是这样的,在家听父母的,嫁人了就得听丈夫的,自古到今都是这样的。
只是他们这些学生总喜欢把事情看得特别严重。
她安慰着他,“这事你生气也没有用,她父母都不管,旁人哪里管得了的。”
沈晏庭道,“方童说大家一起出点钱给元微微买张去香港的船票,把她送走得了,那陈少爷那么喜欢打人,元微微迟早会被他打死。”
方童也是沈晏庭的同学,潘如芸见过一次,长什么样她倒是忘了。
“香港?”
沈晏庭点点头,“是啊,方童有亲戚在那边,晋城走不了就从上海走,方童说这边要是乱了起来,他也会去香港。”
潘如芸笑笑,“那边不乱吗?”
沈晏庭道,“不知道,不过……应该比这边要好吧。方童说香港就是一个小岛,四周全是海呢,估计真要打起来,上岛也挺麻烦的。”
潘如芸失笑,“你们在学堂里怎么还说这些?”
沈晏庭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他们什么都说的,李秋仁连他家那只大狗一天要吃多少骨头都要到处跟人说。”
潘如芸又给他续了杯水,“那你们成日时惦记着这些事情,哪里还有心思念书?”
沈晏庭不置可否,“这些哪里会耽误念书,都是下课的时候说的。”
潘如芸点点头,又说,“那元微微的事情你还是别掺合了,我听人说,那陈局长不知拿什么要挟了你大哥,让你大哥抽了一千的兵力给他。”
这件事沈晏庭还是第一次听说,他连忙问,“大嫂,你听谁说的?”
潘如芸一愣,像是没有料到他会追问,笑了笑说,“你就别管听谁说的了,回头你大哥该说我多事了,大嫂只是想告诉你,你可别跟着你那群同学胡来。”
沈晏庭倒也没多想,“我知道的大嫂。”跟潘如芸说了一通话之后,沈晏庭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
快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沈晏庭跟潘如芸便也没出去,在厅里等着其他人过来。
等到其他人过来的时候,厅里已经恢复了原样,一点也看不出来方才沈晏庭在这里撒了通野。
沈晏均坐到桌前第一件事就是先挑了一些潘玉良吃的东西装到小碗里,自己也不动筷子,而是先喂着她吃了一通。
潘玉良自己要去拿碗筷,沈晏均嫌她吃饭慢,“由着你自己吃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
潘玉良抽空回嘴,“吃饭慢才健康。”
沈夫人最近吃饭也是一直盯着潘玉良,见她要是哪道菜多吃了两口,那道菜就会直接摆到潘玉良的面前。
沈晏庭抗议过几次,“她一个人哪里吃得了那么多,娘你看她都胖成什么样子了。”
沈夫人却只道,“日后你若是娶了媳妇,娘对你的媳妇也会这么好,你别着急。”
他……哪里着急了?
沈晏庭抗议无效,还无端地得罪了潘玉良。
潘老爷后来又陆续送了些新奇的吃的东西过来,家里每个人潘玉良都分了一些,只有沈晏庭有意地被落下。
潘如芸的事,沈晏均知道陈局长一定会把事情传出来。
只是他也没有料到,最先知道这件事的人居然会是沈妙玉。
沈妙玉因为上次沈夫人给她一堆东西让她带回李家,面子里子都有了,加之沈妙玉自己也有意夹着尾巴做人,让她在李家过了段舒坦日子。
但日子一长,沈妙玉自己就原形毕露了,在李家又故态复萌,跟李老太太闹过好几次,李老太太被她气得都急火攻心,连吃了好几天的药才把火气给压下去。
李XX还是在别的女人房里呆得多,沈妙玉成日无事可干就到处找别人的麻烦,她那几个妯娌见着她都没什么好脸色,惹不起躲得起,现在只要一见到她转身就走。
别人的麻烦找不了,沈妙玉就只能去找李XX的另外几个女人的麻烦,她是正妻,又是司令府的姑奶奶。李XX房里的那几个要么是丫鬟被抬上来的,要么就是外面家里出身也不怎么好的。
在沈妙玉面前她们还是低了一头的。
于是沈妙玉身心愉快地找着她们麻烦,那几个女人不敢对沈妙玉怎么样,等回过头来,纷纷找李XX哭诉。
李XX本来就厌恶沈妙玉,加上老太太的事,对她心里更是厌烦。那几个女人一哭诉,直吵得他头疼。
两人本来歇了一段时间没打过架了,沈妙玉自己这一作死,李XX便也不管不顾了,痛痛快快地把人按到地上揍了一顿。
沈妙玉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她明明知道自己打不过李XX,但又偏偏不让李XX得逞,对着他又是抓又是挠的,李XX的脸都被她抓烂了。
李XX把人揍得动弹不得了之后扬长而已,待回了妾室的房里,一瞧自己的脸,又上了火。
回头瞧着沈妙玉不顺眼了,又把人拎到房里揍了一顿。
打人这件事本来就是会上瘾的,越揍就越上瘾。
沈妙玉再次被打得鼻青脸肿地回了司令府,沈司令一见她就头疼,直接找了个借口,成日里在营里呆着,晚饭都不回府吃了,为的就是避开沈妙玉。
沈妙玉见沈司令躲着他,倒也不去找他,而是直接要去找沈晏均。
但沈晏均人虽然在府里,沈妙玉要见他却也是不容易的。
沈夫人一瞧这姑奶奶回了府,早就吩咐府兵守着潘玉良的院子了,沈妙玉连院子都进不去,就算进去了,院子里面还有个阿板守着呢。
沈妙玉气得牙痒痒,甩手就去了潘如芸的房里。
潘如芸对沈妙玉还算是客气的,请她入了坐,又给她斟了茶。
沈妙玉虽然顶着一张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脸,但她瞧潘如芸却还一副瞧不上眼的样子。
喝了口茶,把气顺下去,沈妙玉对着潘如芸道,“让你这丫鬟出去,我有话对你说。”
喜儿对沈妙玉还是心有余悸的,潘玉良在她手上都吃过亏,更别说潘如芸这性子了。
潘如芸也道,“喜儿平日里跟我形影不离的,姑姑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不必避着她的。”
沈妙玉眼睛一瞪,大概是想让自己看上去凶悍一些,但她那张脸过于精彩,她做什么表情都让人忍不住觉得又好笑又同情的。
“你确定,如果我要说的是兰园的那位的事呢?”
潘如芸一愣,随即看了一眼喜儿,喜儿也是一副惊恐的样子。
想了想,潘如芸还是道,“喜儿,你先出去吧,跟春香那丫头去院子外面守着。”
等喜儿走了之后,潘如芸才看着沈妙玉问她,“不知姑姑想跟我说什么?”
沈妙玉嘁了一声,看不惯潘如芸端着的样子。
她道,“在我这你就别装模作样了,那戏子我也见过,长的倒还是不错,唱戏也好,你养着他倒也能理解。而且我也看出来了,我那大侄子的心根本不在你这,你也是个苦的,我也不想为难你,但如今我有事了,你得帮着我。”
潘如芸堪堪一笑,“姑姑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还是不要讲的好。”
沈妙玉脸一拉,“是不是子虚乌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既然能知道这件事,肯定有我能知道的法子。你若执意要跟我这么说话,回头要是府里上下都知道这件事了,你可别怪我。”
潘如芸沉默了片刻,脸色也淡了下来,不再陪着笑。
“姑姑想让我帮什么?”
沈妙玉道,“我要见晏均,而且你得让他帮着我。那个该死的李XX居然敢几次三番的打我,我宁愿守寡也不要跟他过下去了。”
潘如芸心里一惊,“姑姑的意思是?”
沈妙玉道,“反正我都有好几个儿子了,那死老太太身体不好估计也活不久,李XX那个贱人,除了打我什么用都没有,还不如死了算了。”
潘如芸脸上震惊之色明显。
“姑姑,这要人命的事……不好吧?”
沈妙主摆摆手,“你别跟我说这些,我是自己打不过那姓李的,我要是能打得过他,我就自己动手了,用不着求你们。”
求?她这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是在求。
潘如芸道,“这件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姑姑在他李家还是得靠一靠姑父,若是姑父不在了,姑姑在李家怕是会受欺负的吧?”
沈妙玉哼哼,“李XX现在是跟他们合着伙的欺负我,有他还不如没有,我不管,大不了我以后不在李家过了,我回司令府来住。”
潘如芸还是劝着,“姑姑莫要意气用事,这夫妻间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合的,天大的事情不哪里不是能坐下来好好谈谈的,弄成你死我活的场面多不值得。”
沈妙玉却懒得听她这些,直接跟她说道,“你这话你自己都信服不了,要不然你也不会养着那戏子了,我那大侄子我知道,各方面都十分优秀,放着这么个人不要,你去养个戏子,你还来说我。”
潘如芸脸色变了变,避口不谈自己的事,只是说,“我只是怕姑姑日后会后悔而已。”
沈妙玉打断她,“这你放心,若是后悔也是我自己的事,跟你们无关。”
潘如芸只好道,“那好吧,那这件事我先跟晏均商量商量。”
沈妙玉又道,“你可别让我等太久,等得越久我就越闲,人一闲我就喜欢找人说话。”
潘如芸低眉顺眼,“是,姑姑,我会尽快帮你办的。”
见目的达成,沈妙玉起身走人,待走了两步后她又回过头来。
“你这可有银钱?”
沈妙玉也聪明,她得知潘如芸的事后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她现在还有依仗着司令府,但沈司令跟沈晏均又对她这个态度,潘如芸的事情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她若是直接把这件事告诉大家,她得不了任何好处,说不定沈司令跟沈晏均还会迁怒于她。
毕竟这种丑事,一旦公之于众,司令府可以说是颜面无存了。
与其这样,她还不如拿这件事给自己换点好处。
潘如芸手上能给出去的现钱并不多,全都给了沈妙玉,沈妙玉端着装银钱的盒子掂了掂,有些嫌少。
“你一个司令府的少奶奶才这么点钱,难道是真的全接济那个戏子了吗?”
潘如芸忍着气陪着笑,“姑姑说笑了,我平日里都在府里呆着,不大出门,手边的钱自然不多。”说着她又道,“还望姑姑能说到做到,以后这种话就不要挂在嘴边了,我得不偿失,姑姑您也落不到什么好处。”
沈妙玉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沈妙玉端着盒子出了潘如芸的院子,喜儿这才进屋子,“小姐,姑奶奶拿的不是……”
潘如芸坐在凳子上发着呆,喜儿的话她压根没听见似的。
喜儿又喊了一句,“小姐。”
潘如芸这才回过神,喜儿接着说,“小姐,姑奶奶拿的可是……”
潘如芸点点头。
喜儿吸了一口气,“小姐您怎么由着姑奶奶胡来,都给她了,咱们日后打点拿什么用?”
潘如芸看了她一眼,不甚在意地道,“司令府的少奶奶还能饿死不成?”
喜儿急得直跳脚,潘如芸明明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你别急,娘不是让我得空回潘府一趟么,到时候我找娘要一点。”
喜儿的脸色这才缓了下来,潘如芸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问她,“让你去打听的事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喜儿连忙道,“奴婢都打听过了,现在的确是有好多人出去,特别是上海那边,很多人都要往外边跑呢,小少爷说的那个什么香港也有好多人去。不过现在到处船票紧张得很,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票。”
说着喜儿又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道,“老爷的货船还曾带过人。”
潘如芸一愣,“可是爹的那些商船不都是用来运货的吗?”
喜儿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应当是偷偷的带的,不然应当有很多人去找老爷的。”
潘如芸晚上又去了一趟沈妙玉的院子里。
“我明日要回一趟潘府,姑姑的事等我回来后便跟晏均提。”
沈妙玉下午才拿了潘如芸一盒子银钱,对她也算客气,“你去吧,我就在府里等着。”
潘如芸又从袖子里拿了瓶玉露膏,“姑姑若是不愿意请大夫,就用点这个吧,到底是女人,留了疤就不好看了。”
沈妙玉接过玉露膏还打开盖子闻了闻,“那我就收着了。”
潘如芸笑笑,“姑姑先用着,若是用的好我再给姑姑送些过来。”
沈妙玉对潘如芸的这个态度还是很满意的,她拿着东西,撇着嘴,“行了,有事我会找你的。”
回潘府的路上,喜儿担忧地问,“小姐,姑奶奶到底想做什么?您理她做什么?现在夫人都不管她了。”
沈妙玉想做什么?
无非是想拿着把柄要胁她,现在司令府没有一个人肯理她,沈妙玉也只能拿着这把柄来要胁她了。
想了想潘如芸想到沈妙玉知道的那中,还是嘱咐喜儿,“你以后说话小心着些,没事别招她。”
喜儿连忙点头,但她仍然十分担心。
沈妙玉那个人,哪里是别人不来招她就能成的。
潘如芸原先赌着一口气,自从沈晏均跟她摊牌之后,她就没想着这件事要瞒着谁,因为既便是她把重晓楼接到府上来住,沈晏均也得帮她瞒着。
她不知道沈妙玉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但既然她能知道,她知道这件事的也绝对不止沈妙玉一个人。
沈晏均没有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也只能说明……他要动她了。
潘如芸面上虽是云淡风轻,心里也是着急的。
“看来良儿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他还真是看中啊,这么迫不急待地要为她扫清一切障碍。”
喜儿小声地道,“大小姐原来的那个孩子大少爷也是极其看中的,如若不是……”
如若不是潘如芸执意不要那孩子,司令府的长孙就是她的儿子了。
喜儿的话让潘如芸有些怔忡,她想起当初那个孩子没了之后,沈晏均也曾红过眼睛。
也许喜儿说的对,他当初也是极其看中那个孩子的。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事情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第二日早饭的时候,沈夫人早就把沈妙玉的那份送到了她的院子,并且让人看着不让她出来,免得影响潘玉良的味口。
吃过饭之后,潘如芸说要回趟潘府,还问潘玉良要不要一起回去。
潘玉良脑袋摇成了搏浪鼓,她躲还来不及呢,才不要回去。
“那成,那大姐一个人回去,回头给你带好吃的。”
潘玉良现在好哄,但凡吃的玩的,都能让她高兴一阵子。
沈晏均不动声色地看了潘如芸眼,问她,“怎么这个时候回去,可是有事?”
潘如芸道,“没事,我娘那日说让我得空回去一趟,估计是如意那边有什么事找我回去商量吧,那日良儿也在的。”
那天潘夫人的确是说过这话,潘玉良点点头说,“对呀,娘让大姐回去一趟,可没让我跟着哦。”
潘如芸失笑,捏了捏她圆润的脸,“知道了,小懒货,不拉着你一起回。”
潘如芸回到潘府,潘老爷也刚从码头回去,带着好几大箱子东西。
见着潘如芸,潘老爷先是一愣,随即道,“给你跟良儿拿了些东西,正好你回去的时候带回去。”
潘如芸点点头说,“这个不急,父亲,我今日回来是有事同您商议。”
潘老爷想了想,“我先洗个手,你跟你娘先去我书房里等着。”
趁着潘老爷洗手功夫,潘如芸问潘夫人,“娘,上次您让我得空回来一趟,可是有事要说?”
本来是有事要说的,但看着潘如芸如此平静,潘夫人又觉得自己说也是白说。
她要说的无非就是那些,她是潘家的大小姐,潘家还得靠着她……
潘老夫长叹一声,“我同你说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你何曾听过我的,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以前总觉得你是最听话最让我省心的那一个……”
“娘……”
潘夫人面色不愉地道,“你还认我这个娘,我还真是谢谢你了。”
潘如芸知道潘夫人是在为潘玉良的事生气,可沈晏均那个人,她又能耐他何?
“娘,您说这话就是在折我的寿了。”
潘如芸的话音才落,潘老爷就推门而入,丫鬟们都被打发了下去,喜儿在门口守着,书房里只有他们三人。
潘老爷边卷着袖子边说,“如芸,不光是你娘有话要说,爹也想问你,良儿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潘如芸心中冷笑,他们居然还问她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们自己不清楚吗?
若他们不清楚,早在陈家少爷成亲的时候他们就把潘玉良接出府了,何必一直拖着。
他们潘玉良留在司令府的目的不就是防她真生不了孩子吗?大女儿不行了就小女儿上,他们打的这主意她又岂会不知。
沈晏均平日里对潘玉良怎么样,两人上哪都要手牵着手的,他们又不是没见过,可他们管过吗?还不是放任着。现在来问她怎么回事,还用得着她来说吗?
沈晏庭说那元家小姐可怜,谁又不可怜呢。
她跟良儿表面看着光鲜,等真到了那时候,她们都是要被牺牲的那一个。
潘玉良还好,她小孩子心性,自己什么都不明白,又有沈晏均护着,也许一辈子也不会知道那些事情。
可她呢……
潘如芸敛下心中的情绪,“爹,这件事……女儿不知从何说起,晏均他、他从一开始就对良儿存了那份心思,爹一说要把良儿送进司令府他就做了顺水人情,他有意对良儿好,良儿又还是个孩子,哪里抵得住,这来来去去的,两人便假戏真做了。”
潘老爷脸色也不大好,“这么说来倒是为父的错了,是我逼着良儿进的司令府。”
潘玉良起初不愿意大家都是知道的,如今这样,也怪不到她头上。
潘老爷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得知的?”
潘如芸从善如流地道,“爹,您还记得您上次货船被扣的事吗?若非司令府授意,就陈局长那帮人,借他们两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来扣潘家的船。
那次您去府里找我,我就想到了这点,所以去找他问的时候,他便承认了,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娘在良儿面前说要接良儿出府。”
潘老爷跟潘夫人同时抽了一口气,像是没有料想到沈晏均会做这样的事情。
潘如芸又道,“沈晏均这个人心思难猜,我同他夫妻这么多年了,他对我半分情意都不曾留的,现在也就良儿还能牵制得住他。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就不知道他跟良儿能好多久,到时候他再……只怕潘府他也不会留。”
潘老爷跟潘夫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潘如芸有些危言耸听了些。
“不至于吧,我们都结亲这么多年了……他对我跟你娘也一直十分尊敬,他应该不会……”
潘老爷话虽是这么说的,但语气里的迟疑潘如芸还是听了出来。
潘如芸打蛇随棍上,“爹,您别怪女儿说话难听,您想想您被扣的那些货船,在这晋城,谁敢在司令府的眼皮子底下动您的船?那是沈晏均在警告我们。所以良儿的事,我便也一直不敢告诉爹娘,就怕他再做出什么事来。”
潘老爷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走着。
潘夫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搓着手,“那怎么办?你若有孩子这事还好办些,偏偏有孩子的是良儿。”
潘如芸倒没潘老爷跟潘夫人那么慌,她道,“今日我回府里便是同爹娘来商量这件事的,爹,您别转了,咱们坐下说。”
潘老爷皱着眉看了她一眼,依言坐下,“你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潘如芸道,“爹现在不是想家里的生意转到上海吗?”
潘老爷一愣,这事他们压根没跟潘如芸提过,倒也不是想瞒她,只是觉得时机还未成熟。
“你是怎么得知的?”
潘如芸看着他认真地说,“沈晏均查出来的,我都说了,潘家在他手上已经讨不着好了,爹您别觉得我是在吓唬您,否则好端端的,他去查您做什么?您背地里做的那些事他全都知道了。”
潘老爷咬咬牙,“你接着说。”
潘如芸继续说,“父亲既然已经决定把生意都转到上海,那咱们就一做二不休,奔着上海去算了。这晋城快要乱起来了,到时候这边真打起来,司令府若是不护着你们,你们怕是会有危险。”
说着潘如芸又道,“反正现在沈晏均也不管我,我到时候先跟你们一块过去上海,到时候让他看在良儿的面子上在在租界给我们弄套房子,真打起来,那边应该也是安全的。”
潘如芸说的这些,看样子她想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潘老爷想着,或许潘如芸在司令府的日子的确是不太好过,否则的话,她一个司令府的少奶奶,无端端去想这些做什么?
沈夫人不太乐观,“那要真乱起来,你妹妹她们……” 潘如芸道,“娘,这个时候您还是想想您跟我爹吧,如意那边,思远对她是没话说的,自然会护着她跟孩子,至于良儿,目前来看,沈晏均黏她黏得紧,两人形影不离的样子你们也看到了,定然也是会护着她的。而且,就算到时候有时候变数,咱们在上海扎稳脚了,再把良儿接过去也一样。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您跟我爹了,若是沈晏均只是不想管潘家的事,那倒还好,但若是他也想动潘家,那可就麻烦了。您想想,现在什么世道了,做什么不要用钱?潘家这个晋城首富在这里,多少人想吞?万一他也……”
潘老爷再次坐不住地起身,跟拉磨似的在房间里来回打转。潘如芸说的也不无可能,但如果是真的,潘家的确是已经架在刀子上了。
潘如芸说完也不催促,让潘老爷细细想着,分析其中利害。
良久之后,潘老爷才开口,“如芸说的很对。”
潘夫人眉头一直未松,“可是如芸,你真要跟我们一块去上海?”
他们原本是打算把潘如芸留在司令府,把潘玉良带到上海去。
潘如芸对着潘夫人苦笑了一下。“娘,孩子我是生不了了,与其这样,我还不如跟你们一块去上海,您跟爹年事已高,我过去还能帮帮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