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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樟树周围突然有一种异常的安静,所有姑娘都瞪大了眼:顺妃娘娘为何走近那个姑娘?
这是怎么回事?
郑衡也想不明白。此刻大樟树周围有数十个年轻姑娘,她自忖没有太过打眼之处。适才让那些姑娘心颤的威压,她早就收起来了。魏羡走近来,是为了什么?
此时,魏羡站定了,开口说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她的声音如同郑衡所记得的那般清冷,仿佛不可亲近的高岭之花。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郑衡竟觉得有些好笑。这样的情景、这样的问话,真是似曾相识啊,当年她应该对魏羡说过这样的吧?
这莫不是就是别人常说的风水轮流转?如今魏羡成了高高在上的贵人,她则是永宁侯府的小姑娘。
贵人有令,她当然是照做的。
于是,她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了年轻而漂亮的脸容,像别的姑娘一样,拘谨地看向魏羡。——与郑太后完全不同的脸容,魏羡能看出什么来?
魏羡的确什么也看不出来。眼前这个少女,容貌的确漂亮,比在场许多少女都漂亮。但说起漂亮一词,魏羡少时容貌冠绝京兆,有多少人能比得上她本人?
那么本宫为何独独注意到这个姑娘呢?魏羡心里在这样问自己。
刚才她一眼扫过去,在那么多姑娘之中,唯有这个姑娘令她心生警觉。这种类似预警的提醒,在过去为她趋吉避凶,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忽视。
这个姑娘是谁?
魏羡眸光一转,藏住了当中的冷意,继续说道:“好一个标志的人儿。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家姑娘?”
郑衡很快就答道,并且答得相当简短:“我叫郑衡,家居闻州青云大街永宁侯府。”
臣女、民女这样的称呼,哀家实在是叫不出口,更别说,是对着曾匍匐在哀家脚下的魏羡了。
再说了,这样的回答,虽然听起来有些无礼,但真要寻什么名头治罪,也说不过去。魏羡代表天家威严而来,总不会为难一个小姑娘。
果然,听到这样的回答,魏羡神色相当平和,非但没有丝毫不豫,反而笑着说道:“原来是永宁侯家的姑娘。说起来,本宫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裘首座,本宫是在哪里听说的?”
这话,问的是裘壤歌。
尽管裘壤歌被顺妃举动弄糊涂了,但还是回道:“回娘娘的话。郑衡是禹东游学的学生,先前赢过比试,得到祭酒大人和窦首座的赞赏,娘娘想必是听过这个名字。”
裘壤歌此话一出,郑衡便知道不对劲了。
先前她与贺德那一场比试,是在禹东学宫里面进行的,随后学宫就关闭大门,她的名字不可能传到顺妃耳中。裘壤歌这两日一直陪着顺妃,莫不是说了什么?
顺妃特意提到她的名字,裘壤歌特意提到那场比试,必有缘由!
不远处的周典和裴定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立刻就发现了不妥。顺妃和裘壤歌这一问一答,很明显是冲着郑衡而来。郑衡身上有何值得顺妃在意的东西?
随即,裴定心中一凛。那幅字画,用鸿渚体写就的那幅字画!顺妃提到那场比试,必是为亲眼看见郑衡的字画。
想必,鸿渚体在禹东学宫出现的事,已经传到宫中了!
鸿渚体现世的事情,是周典透露出去的。【ㄨ】但裴定很确定,周典透露的对象,都是对韦君相极为敬慕的人,而且大多是隐世逸士,这当中不会有朝廷的人。
现在看来,朝廷不但得知了鸿渚体的消息,还怀疑到了郑衡身上。顺妃取代贤妃来了河东,必是为了韦君相的消息!
裴定猜得没有错。
当时郑衡和贺德比赛之后,就有人留意到郑衡了,并且特意保留了贺德的字画。不久后,皇族暗卫知道了鸿渚体现世的消息,贺德的字画和郑衡这个人的情况,也被送到了京兆。
禹东学宫最近无大事,足可以说道的,唯有祭酒周典允许郑衡入游学一事。再想及被周典和窦融收起来的字画,将时间倒着回来一核查,朝廷便注意到了郑衡这个人。
但无论怎么想,朝廷都没有办法将郑衡和韦君相联系起来。适逢甘棠雅集之期,顺妃便趁着这个省会,特意来河东探郑衡与韦君相的关系。
郑衡的底细,顺妃知道得很清楚。她还想着在甘棠雅集上探个究竟,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第一眼就让她警觉的姑娘,就是郑衡!
如此,那就正好了。
顺妃脸色恍悟,然后侧身对周典说道:“原来是这样。没想到郑姑娘入了游学。本宫曾听闻,凡是禹东游学所出的学生,都是一时文儒。本宫倒想见见,得到周祭酒称赞的字画是怎样的……”
顺妃说到这份上,所有人便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
裘壤歌愣了愣,她没有想到顺妃会这么早就考究郑衡。她是对顺妃说过郑衡的本事,但现在甘棠雅集还没有开始,而且顺妃单独考究郑衡,看着似乎是青眼有加……
待她看见顺妃那清冷的眸子时,立刻震了震,飞快地说道:“禹东学自是不一般的。郑衡,你便即席挥毫吧。也不用太紧张,照着先前那幅字画就可以了。祭酒大人和窦首座的眼光,想必不会让娘娘失望。”
她说罢,便有眼尖的学宫管事去准备笔墨了。很显然,宫中贵人和首座主持有令,郑衡这一次比试是无法推搪了。
到了这时,郑衡对魏羡的看法便更深一层。出手如此之快,并且不给对手任何反应和准备的时间,就见机行事来说,魏羡必定比传说中的贤妃更胜一筹。
在这个情况下,郑衡不可能再写出鸿渚体。她可以对裴定说出自己是韦君相的弟子,却不打算对魏羡展露这个笔法。——她记得很清楚,自她宾天之后,朝局大变。朝廷如此在意韦君相的下落,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见过贺德的字,那种行书气势的确不似一般闺阁姑娘。如果她不用鸿渚体的话,换成任何一种笔法,都不会绝对压倒贺德,周典赞赏有加这样的事,便说不过去。
更重要的是,除了鸿渚体,她最擅长的就是簪花小楷,大宣不知道多少人见过她的字迹,魏羡只会比别人更加熟悉。
要应对顺妃,还要顺利瞒过顺妃,她得想想办法才行。
而另外一边,裴定的眼神倏地暗沉了下来。他自是十分清楚,现在郑衡还不能展露鸿渚体,那么该怎么办呢?
一旁的叶雍察觉到裴定气息颇为凌乱,他敏锐地看了裴定一眼,忍不住不住小声问道:“千秋,你认识这个郑姑娘?”
裴定没有回应,只是抚了抚腰间的墨玉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