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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珠花也正想着团团的亲事,过年她就要十七了,也可以带她多出去走走相看一下人家,这孩子整日不爱出门,这不出门又怎么能有邂逅呢?她心下倒也盼着能忽然来一个又知根知底的好男儿来提亲,但是余家真的来提亲的时候,她又有些迟疑。
她知道余泊琰对团团有意思,但是团团呢?反正她是看不出来团团对余泊琰有好感。少女的心思是很难琢磨的,像珠花这种在青春期整日想着人生规则的人,没陷入过什么恋爱的烦恼,也不知那是怎么样的状态。以防万一珠花去问了团团的意思,毕竟这是她的终身大事。
团团这几年来虽然跟余泊琰只在原泰成亲的时候见过一面,但是余泊琰时常送一些东西给她,每隔十天半个月的就会给她写一封信。这些信聊的无非是一些当地风物和近日所见,并没有特别的,团团也就收下了。这些信件跟他送的那些并不贵重的小玩意儿都放在同一个箱子里,三年下来也积了一大箱子,她也没有刻意去关注过,只是身边的丫头在余泊琰寄东西来时会特别高兴。
原泰成亲那天,余泊琰也来了,还跟她说了几句话,无非是几句寒暄的话,没有什么特别的,她只是记得他的声音跟以前不一样的,听起来特别轻柔,就像秋天的风吹着晴空下的落叶一般。她不爱跟人说话,但她并不讨厌余泊琰在她边上说一些不紧要的琐事。
所以当珠花提到安国侯府有意提亲的时候,她想了片刻就点了头。
“你这是应了,也不打算多看几家了?”珠花不由地问。
“看来看去也是那些个人,倒不如挑个本就认识的,相处起来还自在些。”团团淡淡地说,面上也不见娇羞。
“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珠花郑重劝道,毕竟是终身大事,这也答应的太草率了。
团团想了想,问:“娘,我能单独跟他见一面吗?”
“能。”珠花一口答应。
她之前一直想着到了给团团议亲的时候,若是团团自己找不到,她就要带她出去相亲,到时候怎么也得相上三两次,若是还相不中,她就念叨几句团团太挑的话。但是现在想来,她也没机会念叨她了。团团一直以来就是很有主意的人,珠花还以为她挑夫婿的时候会非常挑剔,但是这会儿她才提了头一个她竟然就肯了,这让珠花有些不敢相信。
她不知道团团约了余泊琰要谈什么,夜里也跟平王说了这件事。平王觉得余泊琰算是不错的人选,只是让他这么容易地就把女儿娶走,他也有些不乐意。
到了团团和余泊琰约好要见面的日子,两人就约在了平王府的花园。下人们隐约知道些什么,把人带到后,便各自退开了。两边见过礼,团团紧了紧披风,一时倒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蓁妹妹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开口。”
团团看了他一眼,见他眼中带笑,便飞快地移开了目光,望着有些苍茫的天空淡淡地说:“我倒没有什么想问的,就是有一件事,若是你真要娶我,便要依我。”
“什么事?”余泊琰想着的团团要说的无非是不让他纳妾之类的事,这个他当然是肯的。
“我想你先写下切结书,若是你我成婚,他日不管因何故和离,我所生的孩子得归我带回。”
余泊琰听到这话深感意外,难道在他不在长安的这些年里,长安城的女子又越发的霸道了吗?以前一直是男子休妻,少有夫妻和离的,现在有了和离女子能带回自己的嫁妆就不错了,还想连孩子也带走了,哪有这样的事?
珠花哪怕一直照着这个时代的规则生活中,但是在不知不觉中还是会说一些前世的常识,有时她聊到一些男女和离后孩子被后娘虐待的事,便说孩子总归是跟着亲娘好,还说就该在成亲前把丑话说在前头,免得将来真的要和离的时候绑手绑脚的。珠花自己没觉得,其实她这几个孩子都听进去了,他们受她的影响颇多,现在就连自己身为皇室高人一等的观念都不重。
团团听了那些话,早就记在心里。若是现在跟她求亲的是其他人,她或许不会问,她也知道她问的这话一般人很难认同,但是眼前这个人是好些年前就对她另眼相看的余家哥哥,她就想试着问问他,看他是否能答应。
余泊琰惊讶了片刻后,知道团团并没有在玩笑,也就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我不觉得我们若是成亲了,还会有和离的时候。”
“世事难料,总有万一。”
“若真到了那样的时候,你要把孩子带走也就带走了,我连你都留不住,留着孩子又有什么意思。”
团团微微扬唇,瞧了他一眼,说:“待你正式写下切结书找人为证交给我父亲,这门亲事我也就应了。”
“好。”余泊琰一口答应。
他一向知道团团性子冷淡,却也知道她会有为家人忧心的时候,一想到以后她的心思会花出一半在他身上,让他写什么他都愿意。家里父母知道这事后,倒有几分犹豫。谢珍妍细想了想,横坚玉清郡主嫁到谢家来,但凡她在,不管休妻也好和离也好,她都是不答应的,那这切结书写了也就写了,反正也派不上用处。
这样一想,她也没了意见,也说服了夫君答应此事。余泊琰得了长辈同意,马上去请了见证人,当着他和平王的面写下了切结书。平王也有些诧异团团竟会提这样的要求,也诧异余家人竟然还同意了。不过他和珠花的女儿,就算提再过份的要求,也是值得娶的。
平王到这会儿还在想着为何这女婿不懂事前跟他打好关系,哪怕别的人家结亲面上都是女主人出面,只要把未来岳母哄高兴了这亲事多半也就成了;但是他想娶珠花那会儿,可在程大山身上下了不少功夫,不然还不能达成心愿,怎么轮到他女儿出嫁了好像没他这个父亲什么事了,就连珠花也干涉不多。
别说平王心下有些小疙瘩,就连珠花心下也为团团的婚事太顺而存着担忧,她们三姐妹当初的婚事可都没有这么容易。团团怎么就这么容易就肯了,她是不是太冲动了一点,当娘的要不要拦一拦呀?就在珠花还在纠结的时候,谢珍妍麻利地入了宫去请太后赐婚。她的儿子年纪已经不小了,这门亲事还是要早些定下来的好。
太后一直和益阳大长公主关系融洽,也喜欢圆融大方的谢珍妍,既然是她来求太后也不推托,隔天趁珠花进宫请安时私下问了她的意思,知道她们也是答应的,便下旨赐婚。
这旨意一下,倒让长安许多人家感到意外。玉清郡主美名在外,有不少高门公子都有心求娶,无奈她年纪尚小,他们还没来得及让家人安排。先前也有几个腆着脸去平王妃那儿递话,也被回说平王妃想晚些给玉清郡主定亲,众人以为平王妃仗着玉清郡主才貌双全自抬身价,想要在选女婿的时候挑剔一番,想不到这么快就定了,这莫不是两家早就说好了?
他们不由后悔没有早些让人去说亲,哪怕安国侯府的确显赫,但是长安城中比安国侯府更显赫的人家也不是没有。
北川郡王妃也后悔没有早早在平王妃面前为弟弟提个话头,她的弟弟比起余泊琰也是不差的,且比团团只大了三岁算是年纪相仿,两人也更聊得来些。可惜因着她落胎的事,她有段日子与各家王妃保持距离,也就错过了早早提这事的机会。这会儿太后赐婚的旨意都下了,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程大山听说外孙女定给了余侯的孙子倒是欢喜,他和余侯一向关系不错,想不到还能结成亲戚。余侯对这亲事也十分赞同,就是可惜现在不流行早嫁,不然团团若能在明年就嫁入侯府,他还能早些看到自己曾孙。
余泊琰等婚事订了,也恨不得马上把团团娶回家,只是她年纪还小,平王瞧着也不会那么早就让女儿嫁过去。
两边亲事既定,余泊琰来平王府也就更勤了,每次来总会送些茶果点心,知道平王喜欢画画,还趁着年节送了平王一幅他珍藏的名家大作。他倒是庆幸这会儿他难缠的小姑子和小舅子没在平王府,原泰也没在,不然他怕是不能这么轻松地跟团团见上面。
每次团团见他总有一种心定的感觉,她不知这是否是世人所说的情爱,她只知道既然要嫁给这个男子,她便愿与他相携白首至死不渝。
远在边关的原泰知道团团竟然那么小就定亲了,也无奈地叹了一声,到底还是让他那个狡猾的挚友把妹妹哄了去,只恨他不能分身呆在京城守着妹妹。不过婚事既定,他只能把守护妹妹的重责让余泊琰分担一点,想罢,他就写了一封长信交待余泊琰。
信写罢时,长随便来跟他说吕氏又在后院闹了,原泰听了也不管。吕氏听说今年年底不回长安,这些日子正闹脾气,但是闹了又如何,她也不能一个人回去。这会儿听说了团团和余泊琰订亲的事,她的心气就更不顺了,要知道当初她也曾相中过余泊琰,可惜他求了外放去当一个小官,她才渐渐淡了心思,最后嫁给了原泰。结果,成了郡王妃,她还是不能在长安城享福。
到了边关后,原泰时常宿在军营,一个月也就回来一次。她先前不信他的上司这么不给庆国公面子,还想闯入军营大闹,但是军营岂是那么好闯的,当时陪她去的几个丫头当即就在营前被打死了。她长到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两腿一软跪在地上,派来拦人的校尉见她如此直接让人把她拖到边上,免得碍眼。
直到远处等着的车夫小厮知道了,向营里递了信,他们才知道这是原泰的夫人。
后来营里的将军知道这事,让将军夫人亲自给她送了赔礼,才让她多少找回些面子,可她不贤的名声却传得人尽皆知。吕氏还不自知,对原泰心生怨怼,哪怕为了一件小事都会在府里大闹,原泰也不管她,若是她闹他就避到军营去,反正她是不敢再闯一次军营了。
旁人知道她是庆国公夫人的侄孙女,不由私下议论连一个外家的外家都这般猖狂,还不知张氏一族在京中如何作威作福。
庆国公对族中子弟还是比较约束的,不然也不会有当年张公子想纳青楼女子为妾却不了了之的事。但是他也不可能整日盯着那些个族中子弟,他们私下做的那些勾当有下人瞒着,他也不是全都知情。
当原泰写给余泊琰的长信到达长安时,已经过了新年。余泊琰得了鸿胪寺的一个缺,会留在长安任职,他收到好友的信后也是哭笑不得,索性去了平王府,拿给团团看了一遍。
“这是兄长给你的私信,我怎么能看。”团团推脱道,令人上了他最爱喝的金坛雀舌。
两人对坐在榻上,中间隔着一张茶几,放着一个紫金香炉正燃着清淡的香。待下人上了茶后,团团便让人把香炉撤了,免得坏了茶的香气。
余泊琰品了一口赞了一声,放下茶杯后又把信推到了团团面前。
“这私信上写的都是跟你相关,你看了就知道了。”
听他这样讲,团团才把信拿起来,展开看到原泰熟悉的字迹,她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昨日她也收到了原泰的信,都是一些让她安心的话,哪怕她出嫁了,余泊琰将来若是有一点不好,他也是会为团团撑腰的。差不多的话,原泰在给余泊琰的信里也说了一遍,倒是团团看着微微红了眼。
“表兄就是喜欢操心,我又怎么会对你不好呢。”他说着伸手触了一下她的衣袖,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团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把信收好又推了过去,叹道:“我有这么些人爱护,哪里会过得不好。我倒是担心兄长,他虽不曾在信中提到只字,但听送信的人说,嫂嫂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