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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冬儿的事情,也惊动了她的叔父,此时正守卫边疆的陈大人。陈大人唯恐自己也被连坐,一面上折表忠心,一面暗自提防叶子桓的动作。
叶子桓此时却顾不上这些事情,海砚是在他面前逝世的,即便他拥有天下,也无法阻止一条生命的消亡,他看着她停止呼吸,守着他慢慢变冷,哪怕到最后一刻,她都没有表现出半丝不舍或者痛苦,一直恬静安然,就像他一直认识,一直喜欢的模样。
她过世后,叶子桓下令,以皇贵妃之礼厚葬。到底,不是皇后的规格。
安盈闻言暗叹:海砚其实是一个极聪明的女子,她早已经预见到自己的将来。
接下来的三天,叶子桓不见外人,专心给海砚守灵,所有的大臣都被挡在了门外,据说,陛下这次真的伤透了心。甚至有传言说,陛下堪破红尘,要出家为贵妃娘娘祈福了。
谁也不知道这些谣言是从何而来,反正,它就这样出现了,而且,愈传愈烈,而生为中流砥柱的海家,因为办丧事的缘故,并没有出面辟谣。
在叶子桓守灵的第二天,那些跪在外面求见的大臣们也纷纷散了,据说之前侍奉海砚,以及与那些炼丹的事情有关的人全部叶子桓问斩了,大家还不敢去触那个霉头。这其中,也包括了许多陈家的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安盈的求见,同样遭到了太监们的阻挠,安盈并没有硬闯,而是站在门口,向灵堂里面叫了一声,“子桓。”
里面沉默,然后,便有人出来,传话道,陛下请安贵妃进去。
安盈在海砚的灵柩前见到叶子桓,与坊间传言的并不一样,他看上去丝毫不见憔悴,更没有悲痛欲绝,相反,他的神色很平静。白色的幡旗摇曳不定,映着明灭不定的蜡烛,阴风穿堂,这好像是一个属于死者的地方。没有欢乐,但同样没有哀伤。
“外面的人说,陛下很难过,因为痛失挚爱,所以无心朝政。”安盈轻轻地走过去,一面说着话。叶子桓没有看她,仍然低着头,望着脚下燃烧的冥纸。“是吗?还有什么流言?”
“传言还说,陛下因为伤心过度,可能会将陈妃娘娘处斩,继而解散后宫。”安盈继续道。
叶子桓笑了起来,很明朗的笑,哪里有半丝难过绝望的痕迹。
“那你是怎么想的?”他终于抬头望向安盈。
安盈也在此时停在了他的面前,“我什么都没想,我只知道,你是叶子桓,你可以很宠一个女人,却绝对不会为了她丧失理智。海砚病重时,陛下的种种作为,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无憾而已。现在,她走了,你已经无憾了,事情在她离开时就已经全部结束了。可笑世人却不知。”
“朕……其实希望她能活下来。”叶子桓淡淡道。
“是吗?”安盈笑,看向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洞悉而凌厉,“其实,海砚在最后关头,不是没想过求生的。是你的话,让她打消了活下去的意图。她问你,是不是喜欢过她。你的回答是——挚爱过。”
“这个回答有什么不对?”
“有,那个时候,你已经告诉自己,一切都应该结束了,你的青眼相待结束了,你的宠爱结束了。她尚在你的面前,对你而言,却不过只是一个爱过的女人。”安盈低头,叹息。
也是这三个字,让海砚坚持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她不想活着去承受失望或者失去。
叶子桓愣了愣,却无从辩驳,只能低头浅笑,“我一直觉得她和你很像,原来并没有看错,至少,在敏锐这一点,她不逊于你。”
“那是因为,她全部心思,都在你身上。”安盈摇头道:“我们不像,一点都不像。”
叶子桓没有再去争论这个话题,逝者已矣,这个话题,也已经没有了继续争论的必要。
安盈也住了嘴,她抬起头,看着被白色绸布盖住的棺木,索性开门见山,“其实你应该知道,那个术士,并不是陈冬儿请来的。她虽然笨了一点,但不至于那么大胆。”
“我知道。”叶子桓一点都不惊讶,“只是陈家最近有点妄自尊大,朕可以趁机让他们收敛收敛。”
“子桓。”安盈抬眸,望着他,“其实,你知道那个术士是从何而来,对不对?”
“不太确定,也许是水云安的阴谋,也许是底下的大臣们的主意,也许……也许是你。”叶子桓看向她,平静而锐利,“安盈,我此生唯一的遗憾,是你。而这个遗憾,我也注定弥补不了了,这几天,我渐渐发觉自己已经掌控不了你的消息,所以,我不想继续冒险了。”
“你想杀了我吗?”
“也许。”叶子桓颌首。
“所以……我应该在你动手之前,先制住你,对么?”安盈俨然而笑,绝美的笑容,在这满室清烛里,显得幽暗清绝。
叶子桓怔了怔,那原本盛放了海砚遗体的棺木,突然被掀开,烛火好像被狂风扫过,在那一刻灭掉了**成,叶子桓猝然回头,还没有做出反应,那熄灭的蜡烛袅绕的青烟,却已经将他环绕其中,安盈从容地掏出手绢,将手绢捂着口鼻。
“我知道,区区一个女人,自然不能击倒你,可是,我不需要击倒你,只需要让这天下人知道,陛下你为情所困,从此无心朝政,让皇太子监掌国事。事发突然,国不能一日无君,只能先万事从权,勉为其难将小七从庙里接回来,即刻受封。”看着正勉力站稳,盯着自己的叶子桓,安盈微笑着,慢条斯理地说道。
叶子桓眸光冷厉,若不是周身乏力,他真的直接杀了她。
事实上,他也确实动手了。只是,他的手刚刚扬起,手腕便被半截蜡烛所撞,叶子桓猝然倒地,半跪在地上,他转过头,只看到那个从棺木里出来的银发男子,鬼魅般飘至眼前。
“静雪,没想到是你亲自来。”安盈的目光同样转向那个人,说。
静雪,纳兰静雪,轻轻点头,“我需要万无一失。”
叶子桓虽然身中迷烟,又被纳兰静雪所伤,但并没有昏厥,他甚至没有表现出半丝慌乱,他冷冷地看着面前两个人,仍然用上位者的语气,冷然问道:“为什么你会藏在这里?海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