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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大门钥匙由石亨掌管,他将大门打开,把自己的一千名部下放入内城,然后关上城门6石亨的心里也是不踏实,虽说这些都是他的部下,但并未交代要反对万岁而拥立太上皇,这些兵士会不会反对自己的行动。如果兵士认为这是谋反而反抗,那一切就都砸了。
徐有贞冷冷地看着石亨:“把大门的钥匙给我。”
“为什么?”石亨有些不情愿地递过去。
徐有贞接过来便一甩扔到阴沟里,眼见得落入泥水中不见了。
石亨急了:“你这是做甚,假如事不成,我们还要从这逃走呢。”
徐有贞冷冷地回应:“有进无退,非死即生,别想逃走的事,就想着如何去拼命吧。”
后退的路已经没有,石亨领着一千人马向南宫进发。
纪广已是等得焦急,双方接头后立刻打开了南宫大门。
石亨问:“纪将军,可与太上皇打过招呼?”
“太上皇已在等候。”
“带上他,跟我们走。”石亨等太上皇出来,同徐有贞把他夹在中间,直向东华门进发。
东华门是进人奉先殿的必由之路,由一名副将和五百兵丁把守。兵力虽说不多,但东华门城髙墙厚,真正是万夫莫开。纪广上前叫门:“打开大门,我是都指挥纪广。”
副将站在城楼上:“纪将军,朝廷早有明令,非是天明,不得擅开城门这等于把石亨等人置于了死地,因为一待天明,百官来上朝,看到太上皇他们一行在门前,还不全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的复辟阴谋也就落空,等待他们的自然是人头落地。
“这该如何是好!”石亨慌神了。
徐有贞此时也无计可施,有些慨叹:“一步步都走过来,离成功仅仅还有一步之遥啊!”
“我们不能功亏一篑呀。”太上皇走到众人面前,“守将听着,朕是太上皇,速速打开大门。若再迟误,定斩不赦。”
就这一句话,副将在城楼上便有些蒙了。灯笼光的照射下,他看得真而且真,城楼下站立的身穿龙袍的人就是太上皇。这些大臣还有顶头上司纪将军簇拥,定是正事要事,可别惹这个麻烦,真要因为不让太上皇进门而问斩,那就太不值了。他匆匆跑下去,轰隆隆打开了东华门。
石亨把副将撞开,众人护卫着太上皇一拥而进。他们一路小跑着进人奉先殿。时隔八年之后,朱祁镇再次看到了那个金龙盘绕的宝座,他一屁股坐下去,心中是五味杂陈。不知不觉,热泪从眼中流下。
上朝的时间到了,英宗命人敲响了钟鼓。在铿锵的钟鼓声中,文武百官如平时一样走上奉先殿。可是,没想到竟然是徐有贞站立在殿门前的高阶上。他对下面惊讶错愕的群臣大声说道:“列位,太上皇复位了,快去上朝参拜吧!”
内阁六大臣,还有王直,都把目光投向了于谦,众人在看他怎么办。于谦一言未发,他明白这是复辟了。他任何话也没说,掉头回身就走。众人见此,也都跟在后面。
奉先殿外,石彪和上百披甲武士挡住去路:“于大人,不上朝向哪里走?”
于谦沉稳地回答:“万岁还在寝宫中养病,我要前去拜见。”“于大人,太上皇业巳复位,不去朝拜可有欺君之罪。”
“万岁还在,内阁未议,这复位之说何来?又是何人有此,权力?”
石亨从身后过来:“于谦,我料定你会在金殿上捣乱,没想到你在殿外就生事!石彪,把他和王直抓起来,免得他在金殿上胡言乱语。”
“遵令。”石彪动手把于谦、王直上了绑绳。
“你们几位是跟谁走,上殿还是进牢房?”石亨发出威胁。陈循等六人,默默无言地又回转身上殿去了。
太上皇在奉先殿上,接受了群臣的朝拜。封徐有贞为兵部尚书并入内阁,封石亨忠国公,曹吉祥为司礼大太监,总督三大营。其他有功人员,也皆有封赏。而陈循等六人,则被发配到辽东充军。
该封的封了,该贬的贬了。英宗这才想到还有一个重要人物没有露面,他忍不住问道:“为何不见于谦?他难道逃跑或自杀了?”
石亨回答:“万岁,他在殿外就闹事,微臣担心他搅闹陛下的复位喜事,把他还有那个王直,全都押进了监狱。”
“这样做合适吗?”英宗的语气明显是反对。
“押起于谦来还不是便宜他,掉脑袋他是跑不了的。”徐有贞在一旁横插上一句,“于谦是死定了。”
“这话怎么说?”英宗与他们的观点明显相左。
“万岁,想当初就是于谦主张拥立新君,才有朱祁钰的篡位。这样的人难道还不该杀吗?”
“当时也是形势所迫,”英宗还是个明白人,“于谦是为了对付瓦剌的勒索。不得已而为之。”
“万岁,于谦他下令向你的帐篷开炮,是欲打死你而给朱祁钰扫除后顾之忧,难道这样的人还不该杀吗?”
“朕了解当时的情景,他是为保北京不得巳而动用大炮,还叮嘱炮营不要误伤朕。此举还是情有可原。”
“万岁在瓦剌受尽苦难,而于谦作为兵部尚书,从不积极主动接万岁回朝,是想要万岁困死敌营。这样的人难道还不该杀吗?”
“不愿朕回朝的是景泰帝,于谦用他仅有的银两为朕买了吃穿用品,他与太后一起共同主张接朕还朝,这是有目共睹的。”徐有贞直瞪瞪看着英宗:“万岁怎么处处为于谦说话,到底想要对他怎样?”
英宗反问:“徐大人想要他怎样?”
“杀!于谦他死定了。”徐有贞说得咬牙切齿。
“徐大人,于谦在朝廷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击败瓦剌,安邦定国,实有大功,怎能妄杀?”英宗从心里对徐有贞的狂妄大为不满。
“万岁想没想过我们的处境?”
“你说的‘我们’系指何人?难道包括朕吗?”
“我们系指微臣与石亨、曹公公等人,也指我们与万岁。”
“此话何意?”
“我们几人为万岁复位,可说是提着脑袋舍命相搏,若于谦不死,日后焉有我们的好日子?说不定我们就会把生命断送在他的手里‘“这个担心,其实大可不必。”
“万岁,我们和您是同一棵树的枝叶,是荣辱与共的。”徐有贞硬邦邦地抛出一句话,“若不杀于谦,则我们此举无名。”
这句话击中了英宗的要害,说的是你凭啥推下朱祁钰复立太上皇:“那么,于谦罪名何在?”
“于谦、王直谋立藩王,是为大逆。”
石亨也叫板了:“万岁,你留于谦,那我们就不干了!”英宗妥协了:“那你们便按你们的意思办吧,不过,最好有口供。”
“万岁,您就不要操心了。”徐有贞以胜利者的姿态,走下了金殿。
英宗感到心头发堵,这个皇上还是当年说啥算啥的皇上吗?他觉得有点儿不是了,至少现在不是。
上朝的钟声,也敲醒了昏迷中的景泰帝。他睁开眼睛叫:“曹吉祥。”
守在身边的老太监回答:“他不在。”
“朕也没去上朝,为何敲鼓撞钟?”
“万岁,是……”老太监忍不住还是说,“是太上皇复位了。”“啊,太上皇又坐金殿了?”
“是的。”
“就是朱祁镇?”
“对。”
“好,好,很好。”景泰帝喘着粗气,“朕要不行了,他倒回去了,这是天理轮回吗?”
“万岁爷,您就养病,不要管这些了。”老太监索性全都告诉了他,“曹公公现在是司礼大太监了,还总督三大营。”
“好,更好。”说话间,曹吉祥进来了。景泰帝激动得眼角流下泪珠,“难得你还想着回来看看朕?”
“万岁有旨,着朱祁钰仍领成王封号。即日起,移居西华宫。”曹吉祥宣罢旨意,“成王,请吧。”
“你……你不是来看我,而是来撵我的!”景泰帝伤心地哭起来,“那个西华宫,已破败多年无人居住。这是要逼死朕呀。”老太监求情:“曹公公,成王眼下病势沉重,且缓些日子,待他稍有起色,再行搬迁不迟。,’
曹吉祥哼了几声:“万岁已然降旨,何人敢于有违?成王走吧,这比瓦剌的帐篷强得多呢。”
景泰帝被人强行抬走,送到了荒凉破败的西华宫。室内蛛网密布,灰尘飞舞,老鼠乱窜,爬虫横行。景泰帝像是从天堂跌入地狱,他已无力反抗,只有任凭曹吉祥的人糟践。
锦衣卫的监狱,条件实在令人无法恭维。单就那呛鼻的臭味,还有使人作呕的血腥味,就足以叫任何健康人损寿十年。于谦和王直一直关在一处,这是锦衣卫的如意算盘,意在偷听他二人的对话,也好从中得到一些有用的口供。
又是一场刑讯下来,王直得意地对于谦说:“于大人,他们诬我二人迎立藩王,可是迎外藩得有金牌,我们从未动过金牌,这个罪名是扣不上的。”
于谦苦笑着:“王大人,你太幼稚了,他们要抓你,就不在乎证据,想定你的罪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难道他们就不怕天下人谴责?”
“如果怕,宋朝也就没有秦桧了。”于谦早有思想准备,“王大人,他们是不会放过你我的。”
王直虽说耿直,听到于谦的话,也不免半晌无言。不是怕死,而是不服。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被屈打成招。
锦衣卫久久未能审下来,徐有贞急了也恼了,他把都指挥叫来训道:“你们还干了干不了?不能干换人!”
“徐大人,严刑用遍,他二人也不招。实在是查无实据,难以定案。”
“你们那就是墨守成规,想当年秦桧给岳飞定的罪名是什么?”
都指挥回答:“那是尽人皆知:莫须有。”
“这不结了,你就说他二人迎立藩王,‘虽无显迹,意有之’
“那就是‘意欲’了。”
“可以。”
第二天是正月二十三,于谦和王直“迎立藩王意欲谋反”的罪状,便呈报到英宗面前。彼此早已心照不宣,英宗在上面用朱笔批了三个大字“斩立决”。二人的命运就这样决定了。
于谦和王直被押赴崇文门外的刑场。一代伟大的民族英雄,就这样被屈含冤结束了他辉煌的生命,享年仅五十九岁。
获悉于谦的死讯,琴娘悲愤难抑悬梁自尽。
徐有贞、曹吉祥带人去抄家,翻箱倒柜挖地三尺,也未找到想象中的贪污罪证,他们就是不相信,官居从一品的朝廷大员,家中会寒酸到这种程度。
徐有贞看着发呆的兵士,劈头盖脸地训斥:“愣着干什么,给我继续搜,不查出赃银和宝物绝不罢休。”
“我就不信他家无余财,一定是事先埋藏起来,扒墙拆房也要找出罪证。”石亨也下达命令。
兵士再次认真地查找,终于发现有一间小小的偏厦,房门锁得严严实实,而且窗子也都蒙着。
徐有贞大喜过望:“把门砸开。”
于冕过来劝阻:“徐大人,不要破门了,里面绝无珍宝钱财,是我父亲放置贵重物品之地。”
“贵重物品?自然是收受的奇珍异宝,价值连城的古董之类。”石亨也来劲了,“越是藏着掖着,越是大有文章,搜!”
门被砸开了,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口铁皮箱,也还上着锁。看那镑迹斑斑的样子,似乎多少年没动过了。
于冕恳求:“二位大人,我猜想这是父亲的私人用品,不可能是钱财宝物,就不要破坏了。”
“不行!”徐有贞气焰嚣张,“本官奉圣命搜查,怎能徇私枉法?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石亨更是气势汹汹:“砸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何名堂。”
兵士把箱子砸开,露出了里面的真相上边是一件蟒袍,下边是一把龙泉宝剑。于谦写了一纸记载,某年某月某日,圣上赏赐蝾袍一领,宝剑一柄,为感受皇恩,特永远保管,以传留后代……
这一下徐有贞和石亨都泄气了。一行数十人,折腾了大半天,竟然是一无所获,悻悻地离开了于谦府。
北京百姓听到于谦被害消息,无不恸哭。于谦的遗骸被人暗中收检,在他遇难的第二年,被运回他的故里杭州,葬在西湖之畔的三台山麓。
不过一个多月,景泰帝在西华宫黯然辞世。
内阁首辅徐有贞,在扬眉吐气四个月后,由于在同石亨、曹吉祥争权中失利,被皇帝贬到广东充军,还两次给抓进锦衣卫,受到了遭他陷害的于谦的同样待遇,后来又免死充军云南,最后在老家苏州死去。
诬陷于谦的另一要人石亨,爵封忠国公,可谓尊崇至极。也在四年之后,被英宗抓捕人狱,不出一个月便死在牢中。更为可悲的是,他的儿子石彪,也在同月被押到刑场斩首。
司礼监大太监曹吉祥看到徐有贞和石亨父子的下场,兔死狐悲更是胆战心惊。他不肯坐以待毙,决定铤而走险,令他的养子曹钦起兵造反。结果是曹钦满门被杀,曹吉祥被凌迟处死。不过,他比石亨多活了一年。
天顺八年(1464)正月,英宗驾崩,太子朱见深继位,是为宪宗,改年号成化,大赦天下。于谦之子于冕等获释归钱塘老家,上疏为其父申冤。不少大臣也上奏章,认为于谦确系冤死。
宪宗朱见深即位次年,即为于谦昭雪,恢复于谦生前原有官爵,并将北京崇文门内西裱背胡同故宅,改为“忠节祠”,并御笔题词;又钦派大臣赴钱塘三台山祭奠于谦,刻碑铭文。
弘治二年(1489),明孝宗朱祐樘下诏,追赠于谦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太傅,谥“肃愍”,并在西湖边三台山的墓旁为于谦雕塑铜像建祠纪念,题额曰“旌功祠”;又在于谦故居建“怜忠祠”(遗址在今祠堂巷〕,春秋两祭。
嘉靖年间,明世宗朱厚炮又将于谦侑享于功臣庙,与大明开国功臣刘基等并祭。
万历年间,明神宗朱翊钧认为“肃愍”这一谥号不足以彰显于谦的忠贞与功德,遂改谥号为“忠肃”,子孙世袭。
清嘉庆十五年(180),杭嘉湖道台林则徐重修了墓与祠。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在人民政府重修的墓碑上,刻有“大明少保兼兵部尚书赠太傅谥忠肃于公墓”十八个大字。
于谦存世的著作有《于忠肃集》。
世人把于谦与岳飞一同尊为民族英雄,认为他们为西湖山水增添了“英气”。清代大儒袁枚赋诗曰:“赖有岳于双少保,人间始觉重西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