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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饥饿（请赏藏）
“首先，”钱如命说，“先生，我必须请求您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教士问道！
“就是我将把详细情形讲给您听，如果您将来有利用到它的时候，您可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我讲出来的！
因为我讲到的那些人，都有钱有势，他们只要在我身上动一根手指头，我就会粉身碎骨的！”
“您放心好了，我的朋友，”教士答道！
“我是一个教士，人们的忏悔永远只藏在我的心里！
请记住，我们唯一的目的是适当地去执行我们朋友的最后的愿望！
所以，说吧，别保留什么，也别意气用事，把真相讲出来，全部的真相！
我不认识，也许永远不会认识您将要说到的那些人！
而且，我是一个幻梦国人，不是飘香国人，是只属于造物主而不属于凡人的，我就要退隐到我的修道院里去了，我此次来只是为了来实现一个人临终时的愿望而已！”
这最后的保证似乎使钱如命放心了一些！
“好吧，既然如此，”他说，
“我就老实对您说吧，我必须坦白地告诉您，那可怜的天猫所深信不疑的友谊是怎么一回事！”
“请您从他的父亲讲起吧，”教士说，
“天猫曾对我讲起许多有关那位老人的事，他是他最爱的人了！”
“这件事说来令人伤心，先生，”钱如命摇摇头说，
“前面的事大概您都已经知道了吧？”
“是的，教士回答说，”直至他在虚灵城附近的一家酒馆里被捕时为止，这以前的一切，天猫都已经讲给我听过了！
“在栀子花酒家！噢，是的！
那过去一切现在犹如在我的眼前一样！”
“那次不是他的订婚喜宴吗？”
“是呀，那次喜宴刚开始是那么令人高兴，但结果却是极其令人悲伤：
一位警长，带着四个拿枪的走进来，天猫就被捕了！”
“对，到这一点为止我都知道了，”教士说！
“天猫本人除了他自己的遭遇外，其它一无所知，我跟您说过的那五个人，他后来再也没有见到他们，也不曾听人提起过他们！”
“天猫被捕以后，海怪先生就赶紧去打听消息，消息糟透了！
老人独自回到家里，含着眼泪叠起他那套参加婚礼的衣服，整天地在
他的房间里踱来踱去，晚上也不睡觉，我就住在他的下面，所以听到他整夜地走来走去！
我也睡不着，因为那位可怜的老父亲的悲哀使我非常不安，他的脚步声每一声都传到了我的心里，就像是他的脚踏在了我的心上一样！
第二天，美香到虚灵城去恳求鬼狐先生给予保护，结果是一无所获！于是她去看望老人！
当她看到他那么伤心，那么心碎，而且知道了他从头一天起就没合过眼，吃过东西的时候，她就想请他和她一起回去，以便可以照顾他，但老人不同意！
‘不’他这样回答，‘我决不离开这间屋子，我那可怜的孩子爱我胜过世界上的一切，假如他一旦出狱，他肯定首先来看我，要是我不在这儿等他，他会怎么想呢？’
这些话我都是透过窗子听来的，因为我也非常希望美香能劝动老人跟她走，他在我头上老是走来走去的，日夜都不让我有一刻的安宁！”
“难道您没上楼去设法劝慰一下那可怜的老人吗？”教士问道！
“呐，先生，”钱如命答道，
“那些不听劝慰的人，我们是无法劝慰他们的，他就是那种人，而且，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他好像不大高兴看见我！
可是，有一天夜里，我听到他在那儿哭泣，我再也忍不住了想上去看看他，但当我走到他门口的时候，他不哭了，在那儿祈祷了！
先生，我现在无法向您复述他说的那些催人泪下的祈求的话！
那简直不是虔诚或悲哀这几个字！
我，我不是假虔诚的教徒，我也不喜欢那些伪教徒，我当时对自己说：‘幸亏只是孤身一个人，幸亏善良的造物主没给我儿女，假如我做了父亲，假如我也像这位可怜的老人那样遭遇到了这种伤心的事，我的记忆里或我的心里可找不到他对造物主所说的那些话，我所能做的是立刻跳进洋里来逃避我的悲哀！’”
“可怜的父亲！”教士轻声地说！
“他一天天地独自生活着，愈来愈孤独！
海怪先生和美香常来看他，但他的门总是关着的，虽然我确信他的确在家，但他就是不开门！
有一天，他一反常态，竟让美香进去了，那可怜的姑娘顾不上她自己的悲伤，竭力劝慰他！
他对她说：
‘相信我的话吧，我亲爱的女儿，他已经死了，现在不是我们在等他，而是他在等我们！我很快乐，因为我年纪最老，当然可以最先见到他！’
再善良的人，也不会老去看那些让人见了就伤心的人！
所以老天猫最后只剩孤零零的一
个人了！不过我时常看到有陌生人到他那儿去，下来的时候，总是遮遮掩掩地挟着一袋东西！
我能猜到这些袋里是什么！他是在一点点地卖掉他所有的东西，以便弄些钱来买吃的东西！
最后那可怜的老头终于山穷水尽了！
他欠下了三个季度的房租，房东威胁要赶他出去！他便恳求再宽限一个星期，房东同意了！
我知道这件事，因为房东离开他的房间以后就到我的房间里来了！
最初的三天，我听到他还是照常地来回踱步，到了第四天，我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于是我决心不顾一切地到他那儿去！
门是紧闭着的，我从钥匙孔里望进去，看到他脸色苍白憔悴似乎已病得很重了！
我就去告诉了海怪先生，然后又跑到了美香那儿！
他们两个人立刻就来了，海怪先生还带来了一个医生，医生说是肠胃炎，要他适当地禁食！
当时我也在场，我永远忘不了老人在听到这个禁食的时候脸上露出的那个微笑！
从那时起，他把门打开了！
他这时已有借口可以不再多吃东西，因为是医生嘱咐要他这么做的！”
教士发出了一声呻吟！
“这个故事您很感兴趣，是吗，先生？”钱如命问道！
“是的，”教士答道，“非常动人！”
“美香又来了一次，她发觉他已大大地变样了，因此就比以前更急切地希望能把他带到她自己住的地方去！
海怪先生也是这个想法，他很想不顾老人的反对，硬送他去，但老人就是不肯，并且嚎啕大哭起来，于是他们便不敢再坚持了！
美香就留在他的床边，海怪先生只好走了，走的时候，向她示意他已把钱袋留在了壁炉架上！
但老人借口遵从医生的吩咐，不肯吃任何东西！
终于绝望和绝食了九天以后，死了，临死的时候他诅咒着那些使他陷于这种悲惨境地的人，并对美香说，‘如果你能再看到我的天猫，告诉他我临死还在为他祝福！’”
教士离开椅子，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用颤抖的手紧压着他那干焦的喉咙！
“您相信他是死于——”
“饥饿，先生，是饿死的，”钱如命说！
“这一点我敢肯定，就像肯定我们两个人是基督徒一样！”
教士用一只发抖的手拿起了他身边一只半满的水杯，一口喝了下去，然后又回到了他的座位上，眼睛发红，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