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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宁急匆匆地从医院离开。
医生原本就是个忙碌的职业, 很难按时下班。
今天下班又耽误了一会, 他原本跟男朋友岑维约好了时间见面的, 现在却已经超过了约定时间。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多少次迟到了,但或许是同样学医的关系, 岑维一直很理解他,从来没有为此生过气。
两人是一个学校的, 祁宁比岑维要高上两届。
现在祁宁已经正式成为医生了,而岑维还在为实习的事情烦恼。
走在路上, 不少人都向着祁宁投来了视线。
祁宁对此已经习惯,他是天生的白化病, 一头白发加上苍白的皮肤在人群里很显眼, 再加上出色的容貌和高挑的身材,经常成为别人的视线焦点。
祁宁一路目不斜视地赶到了约会地点, 大学城附近的一家餐厅。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玩手机的岑维。
岑维是那种阳光型的男生,看上去干净爽朗,个子和祁宁差不多高, 朋友很多也爱笑,却并不粗枝大叶。
岑维面前的小点心已经吃完了, 他大概是很饿的, 但是依旧耐心地等着祁宁下班,甚至都没有打电话催促过。
祁宁坐在了他的对面:“抱歉, 我又来晚了。”
岑维抬起头笑了,他的笑容温暖和煦,和祁宁的清冷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当医生嘛, 忙是很正常的,工作了这么久你肯定饿了吧?”
岑维把菜单递到祁宁面前:“学长,你看看想吃什么,我刚刚打听过了,这里最受欢迎的是这个……”
祁宁一边听着岑维比服务员还要专业的介绍,一边点了餐。
等待上菜的时候,岑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祁宁:“送给你,学长。”
祁宁接过,有些疑惑:“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岑维说:“不是啊,我就是在路上看到了,感觉这是你会喜欢的就买下来了。”
祁宁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个银质的复古项链,上面的花纹很精美,吊坠上有个按钮,是可以打开的样子。
他按下了按钮,盖子打开,里面是岑维穿着白大褂回头露出笑容的照片,祁宁记得这张照片还是自己拍的。
岑维笑嘻嘻地问:“我帅不帅?”
祁宁点点头:“帅。”
岑维还等着下文呢,结果就没有了,他眼巴巴地看着祁宁:“学长你再夸夸我嘛……”
祁宁瞅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小心地把项链挂在了脖子上。
好吧,看来一个帅字就已经是祁宁的极限了。
不多时,他们的餐点上桌,两人开始了用餐。
看着祁宁吃饭的样子,岑维突然想到了不久前的事情:“学长,今天有女生问我是怎么攻略医学院的高岭之花的?“
祁宁不紧不慢地问:“那你是怎么说的?”
“实际上是学长你追的我啊,我照实说了,可是没人信……”岑维将一口食物塞进了嘴里,忿忿不平地咀嚼着,“难道要我坐时光机回去追你吗?”
祁宁看着他,嘴角带上一点微笑:“怎么?你想体验一下追我的乐趣?”
岑维想了想,还是摇头:“我觉得学长你是不会理会自己不感兴趣的人的……话说学长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因为祁宁的白化病和出众的外貌,再加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性格。
不少人在暗中偷偷称呼他为医学院的高岭之花,属于那种传说里无法攻略的目标。
结果他却在快毕业那年突然有了个男朋友,这个消息当时在学校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连带着岑维这个名字也变得人尽皆知。
祁宁平静地说:“一见钟情。”
岑维有些惊讶:“什么时候?我大三跟你一起参加活动的时候吗?”
祁宁说:“大一。”
“诶?”岑维一头雾水了,“大一……我们好像就见过一次啊……”
祁宁淡定地继续吃晚餐:“一次,够了。”
祁宁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他的资料掉了,一个刚入学的新生跑着过来把资料还给他。
明明不是什么特殊的场景,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对话,但对方那个阳光般的笑容仿佛就照进了他的心里一样,并在之后的日子里逐渐生根发芽。
直到后来他们因为活动再次见面,他便遵从自己的心,选择了主动靠近。
再后来,就有了现在的情况。
大概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吧,有的人穷尽一生也走不到一起,有的人却只需要一次见面就够了。
祁宁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遇到想要一起度过余生的人。
而对方似乎也是这样想的。
吃完饭,两人一起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散步。
岑维说起了自己的安排:“我明天就要开始急诊科的实习了,还有点紧张呢。”
祁宁说:“按照你的水平,是可以胜任的,不过急诊科真的很辛苦。”
岑维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我不怕辛苦的,小时候我就因为车祸进了急诊。我记得那时候的医护是怎么努力救我的,当时我就想,以后我也要成为这样的人。”
祁宁转头看着岑维,在夜晚的灯光下,他的眼里仿佛有星光。
岑维转头看着祁宁:“我们两个人都是医生,看来以后在一起的时间会很有限了。”
祁宁说:“是啊,不过我们还有很多年的时间,慢慢来吧。”
岑维笑了:“也对,等我们都退休了就一起去环游世界!”
祁宁失笑:“那时候都是两个老头子了。”
岑维说:“老头子也可以环游世界啊,到时候大家都要给我们让座,多好。”
两个人一路说笑着走远,他们的身影汇入人潮里,渐渐难以寻觅。
回到家,祁宁随手刷着新闻,正看到一条“女白领独自下班被杀”的新闻。
凶手并未被抓获,只有一张按照目击者的描述画出来的画像。
发现事发的地方距离岑维工作的医院很近,他便把这条新闻转发给了岑维。
【你小心一点】
【真可怕,不过学长你也要小心啊,你工作的医院距离也不算太远】
【嗯,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3=】
日子照常过去,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到了岑维实习的一个星期后。
这一天深夜,岑维正在值班,急诊科接收了一个车祸的伤者。
检查后,所幸只是皮外伤而已,岑维便替他处理伤口。
岑维的动作不如那些老练的医生熟练,却一丝不苟地包扎得很好。
处理完伤口,他给男子叮嘱了一下之后的注意事项。
忽然岑维觉得这个男子看着有几分眼熟,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见过的了,他又多看了两眼,还是没想起来。
算了,他这个星期见的人比之前几个月见到的还要多,根本记不过来,实在是想不起这个人了。
而且对方也没跟他打招呼,应该不是熟人,可能就只是偶遇过吧。
送走了伤患,岑维转过身去,收拾起医疗用具。
看上去老老实实准备离开的伤患却悄悄回头,盯住了岑维的背影,他感受到了对方的打量,难道是……这个医生发现了什么?
男子的眼神垂下,掩住了里面暗藏的凶光。
几天后。
岑维走在下班的路上。
急诊科果然很忙碌,他实习的又是知名医院,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刚刚值完一个夜班,马上又接着白班,到了终于可以下班的时候已经十一点过了。
现在岑维感觉自己脑袋都是糊的,就想找个床铺躺下来睡个昏天黑地。
岑维掏出手机看了看:“都好几天没见到学长了。”
正准备发消息,他又瞟到了时间:“算了,学长应该已经休息了……”
岑维收起手机,决定还是早点回家吧。
这条小路有点荒凉,虽然他是个大男人,但晚上走起来还是算不上安全。
忽然,一道人影从旁边的绿化里窜出来。
岑维还来不及反应,一把刀就已经捅向了他的胸口。
尖锐的疼痛从胸口传来,岑维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发现这人好像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
男子阴沉沉的目光盯着他:“你是不是认出我了?”
岑维一头雾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啊……”
男子却丝毫不理会他的话,抬起手就又是一刀向他扎去。
岑维感觉莫名其妙,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一个人要攻击他了?
但本能告诉他,现在可不是和对方讲道理的时候,他努力闪开攻来的刀子,一把推开对方,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但他受伤在前,跑得跌跌撞撞的。
加上胸口的伤不断有鲜血涌出,让他感觉身体越来越无力。
岑维很清楚地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他必须马上处理伤口,可是身后的人却一直穷追不舍。
很快,那人就已经追上了他。
不等岑维反抗,锋利的刀刃就已经刺入了他的身体,一刀接着一刀,仿佛有什么刻骨的仇恨。
不知道多少刀之后,行凶者抛下了还未断气的岑维,消失在夜色里。
“唔!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岑维独自躺在冰冷的地上,感觉身体里的力量正在散去,他想要报警或者打120,但是手指却沉重得一点都动不了。
岑维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逐渐失去了神采,他看着头顶的星空,嘴唇微动,喃喃着什么谁也听不见的内容。
最终,停止了呼吸。
再一次有人被杀,案件引起了轰动。
经过警方的全力侦破,终于锁定了犯罪嫌疑人的身份。
这人叫做陆任,是一个逃逸的杀人犯,之前女白领被杀和岑维的案子都是他所为。
警方直接发布了对这人的公开悬赏,并将赏金提升到了百万,希望群众能积极提供线索。
祁宁看着监控。
视频里男子不断向着岑维挥舞着手中的刀,每一刀都是那么用力,一点点斩断了岑维的生机。
就在那人离开后,岑维还试图挣扎着起身,但是却失败了。
他的嘴唇开合着,明明没有声音,祁宁却读出了其中的内容——
“学长……”
一地的鲜血刺痛了祁宁的眼睛。
他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种急救方案,然而毫无用处。
这是监控录像,此刻的岑维正躺在太平间,过度的失血让他无比的苍白,见不到丝毫鲜活的气息。
岑维,已经死了。
视频的光映照着,祁宁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神却晦暗不明。
陆任看到了自己的通缉令,心里很烦躁。
感觉被认出来之后,他跟踪了那个医生好几天,终于选定了一个适合下手的位置。
谁知道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有监控,还把他拍了个正着。
现在到处都是他的消息,简直要成网红了。
这让他哪里都不敢去,只能找了个待拆迁的旧城区老屋子躲着。
这里虽然没水没电,但也已经没人住了,对他来说是个安全的地方。
可是他之前车祸的伤几天没换药了,伤口已经开始发炎感染,他却不敢出去买药。
今天他实在受不了了,决定趁着晚上去药店里偷一点。
深夜,陆任小心地离开了藏身的位置。
他只敢在没人又没有监控的区域活动,这些地方还大多都没有路灯,让他一路前进地十分艰难。
更倒霉的是,就快到附近的药店了,他却一脚踩在了窨井上。
结果那个窨井上根本不是井盖,大概是个临时的代替品,一脚就踩坏了,还把他的腿卡了进去。
下面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他的腿上划出了深深的伤口,伤口血流如注,眼看就要不好了。
要是这样呆一晚,他第二天肯定尸体都凉了。
陆任挣扎了半天都没能把腿弄出来,还疼得他一头大汗。
忽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陆任谨慎地朝着声音传来的位置看过去。
那是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个子高挑,一头黑发,手里提着一个皮箱。
那人似乎只是路过,却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停下了。
陆任虽然不能动,却忍不住偷偷握紧了刀。
没想到那人却转头问他:“需要帮忙吗?我是个医生。”
看起来十分温和好说话的样子,并且好像还不认识他。
陆任灵机一动,立马装出了老实憨厚的样子,说自己是来城里找工作的,回家的时候不小心被卡住了。
医生果然很好心,他把陆任拉了出来,扶着他回了暂住的地方。
还借着屋里微弱的烛光给他处理了伤口。
做完一切之后,医生跟陆任闲聊着:“你为什么住在这里,这里都没有水电,也没有其他人居住。”
陆任敷衍着:“不是我没钱吗,这里虽然苦一点,但是住着不要钱。”
他一边装出憨厚的笑容,一边打量着这个医生。
虽然这人看上去好像不认识自己的样子,但是难保他之后不会知道,要不要……
但他嘴上还是说:“谢谢你啊,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医生说:“我姓祁。”
陆任说:“祁医生你人真好。”
祁医生却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陆任被问得一愣,这个反应好像有点怪,他还是说:“因为你都这样帮我了啊。”
祁医生却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低低地,带着几分沙哑的感觉,又带着一点点疯狂。
他笑着站起来,朝着自己的皮箱走去。
陆任感觉莫名其妙,这人该不会是个疯子吧?
“祁医生你怎么了?”他正想伸长了脖子看看情况,却突然感觉脑袋有点晕,“哎哟我怎么有点头晕……能不能再帮我看看……”
“哦,那我来帮你看看好了。”祁医生温和地说。
但是他转过来的时候却吓了陆任一跳。
只见祁医生的脸上多了一个吓人的鸟嘴面具,他摘下了黑色的假发,露出了雪白的本来发色。
他又拿出了一顶黑色的礼帽带在了头顶上,指尖还夹着一柄银色的手术刀。
陆任顿时紧张起来,傻子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对劲了。
但是他的身体却越来越无力:“那个……祁医生……”
祁医生向着他靠近:“我会好好看看的,不用着急。”
陆任想跑,但是腿伤加上眩晕的脑袋,让他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这一刻,他大概明白那些被自己杀掉的人是怎样的心情了。
就在这时,周围忽然安静下来。
接着一片深沉如夜的漆黑蔓延开来,渐渐吞没了两人。
“欢迎来到降临世界,你们都是被选中的幸运儿。”
祁宁把玩着手里的手术刀,转头看着身边失去了行动能力的陆任。
面具下的嘴角缓缓勾起。
多年后,降临世界已经有了新秩序。
只有在生死之间的人才会收到降临世界的邀请,并且会被告知其中的风险,是否接受则由他们自己决定。
现实世界早已回归了平静,曾经的失踪案成为了世界未解之谜,至今都有着广泛的讨论度。
祁宁也到了即将觉醒的时候。
这些年过去,他依旧喜欢一人独行。
他的心里曾经住了一个人,后来被硬生生的挖去了,那人在他的心里住的有多深,伤口就有多深,任凭岁月流转,也从未有愈合的迹象。
在觉醒之前,祁宁回到了现实世界,在自己曾经熟悉的地方走一走。
每一次回到现实的时候,他都是这样做的。
不知不觉间他又走回了大学城附近的街道。
这里依旧是年轻的面孔来来往往,他们充满活力地笑着,却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一批面孔了。
祁宁抬起头,看到了曾经约会的餐厅的招牌。
原来他又一次来到了这里。
他突然觉得阳光好刺眼,不然怎么会感觉眼睛酸涩,甚至想流泪。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