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归去来兮(三)

羊行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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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静静地望着石门上的图文,努力不去感受越来越炙热的身体,尽量使心境空灵,推测着如何破译密码。

    “南……”月饼刚要说话,让我挥手制止。月饼方才说过“看着很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偏生越感觉熟悉,越是联想很多,更加没有头绪,不由焦躁起来。头发上覆盖的银沙消融更快,化成浆糊状顺着发梢烫到脸上,麻麻痒痒得如同蚁爬。

    我压住心头烦躁,深深吸了口滚烫的空气,顿时呛得咳嗦不止,脑子却在飞快运转——

    两道弯曲的线条,代表什么?路?旁边的宅子是什么意思?庙?顶上那只鸟,难道是凤凰?驮着一个人振翅欲飞?如来和他的坐骑金翅大鹏鸟?这个密码和佛教有关?

    可是路的中间怎么还会有棵树呢?为什么树的旁边还有一只鸟?脑袋是圆的?这不符合正常逻辑!

    下面那八行文字,应该暗示着图画的意义。

    “昔、去、地、余、一、千、川、阳、芳、乡、是、人……”十二个字,又代表了什么?十二生肖?这只鸟其实就是一只鸡?可是鸡怎么能背得动人呢?

    史前巨鸡?那时候也猴儿还没出现呢。

    或许是……十二时辰?

    难道这幅画其实是暗指某个时间,对应那个时辰的文字,就是开门密码?

    可是画里并没有关于时间的参照物。

    我忽然灵关一闪,想起“如来菩提树下成佛”的典故——释迦摩尼端坐菩提树下,夜睹明星而悟道:“奇哉!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著,不能证得。”由此得了大智慧,终成如来,开创佛教。

    如来悟道时刻,应该是太阳未生,月亮方落,晨星出现。“明星”指的是启明星,大约是太阳落山后三个小时,西方可见;太阳升起前三个小时,东方可见。而那只驮着人的鸟,按照“左西右东上北下南”的方向判断,正是由东向西。

    也就是说,如来悟道,应该是凌晨3-5点,也就是寅时,为十二时辰的第三个时间段,对应的文字是“地”。

    此时,我像是身处极度高温的桑拿房,胸闷气短,皮肤烫得赤红,衣服更像烙铁,牢牢焊在身上,甚至能听到“嗤嗤”的烤肉声。顿时顾不得一旦判断错误,没有触发真正的开门机关,引发更凶险机关的可能性:“月饼,还有力气扔银箭么?保证速度、力度,一定要击中那个‘地’字。”

    “嗖”,银箭飞出,穿过身前熊熊烈火。短短几米的距离,由银光闪烁烧成火红,箭身肉眼可见的化成半液态,还好月饼力道足够,在即将彻底融化之际,击中了“地”字。

    我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石门。然而,几秒钟过去了,想象中“火焰停止,石门打开”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只剩银箭完全融成金属汁液,圆圆一坨黏在石门上。

    判断错了!我被自己的想法误导了。

    衣服沾着银沙极少的边角开始冒着烟,呈现出焦黑色。周遭的火势更加凶猛,已经有火苗能燎到皮肤,银沙仅剩薄薄一层,就快失效了。

    我狠劲上来了,心说哪怕今天就是被烧死在这里,也要把密码破解出来。

    当下顾不得全身那种被火灼烧的极度痛楚,重新思考图文的含义。

    月饼受伤比我重,又大量失血,踉踉跄跄勉强站着,仍然面带微笑,给予我最坚定的信心:“南瓜,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别说话!你放心!就是我死,也要让你活着出去。”我近乎嘶吼,眼睛赤红地盯着图文。那张简陋的图和十二个文字,像是有了生命,在眼前不停穿梭,排列组合,形成各种推测。

    “就算真破解不了,过几天还有‘我们’来这里。”月饼已经支持不住了,立身火焰中,脸色却苍白可怕,眼神开始迷离,嘴唇裂出数道血口,这是严重脱水的表现,“或许,咱们应该留下线索。前人开路,后人好走。然后再‘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我没心思搭理月饼给我放松心情的玩笑话,脑子都快想炸了,得出了无数种经不起推敲的可能。

    突然,我怔住了,默念着月饼那句诗——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隐隐觉得这句话与图文有什么关联。

    这首诗是明朝名将于谦所做《石灰吟》,以前两句为“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于谦以石灰自喻,抒发坚强不屈,洁身自好,面对绝境也奋战到底的精神。

    放到此情此景,到也算是应景儿。可是,和图文的关联在哪里?

    我几乎把那些字印在眼睛里了,逐个逐个狠狠瞪着,嘴里不断重复着《石灰吟》。

    就在那一霎那,我终于豁然开朗!

    诗!诗词!这件事由崔护的《题都护南庄》而起,一路抵达此处,均是诗词赋为线索,那么最后的开启石门密码,是否也是某一首诗?

    思路一打开,颇有些迷宫找到正确道路的清晰——十二个字,由上及下共八行。按照上下文字的方位对应,一行共七个字。

    我全身燥热起来,这倒不是烈火袭身的烫热,而是一种探明真相的兴奋!

    这是一首八句唐诗!

    那就再简单不过了!唐诗三百首,我小学的时候,就滚瓜乱熟。而且经常和同学做填字游戏,就是把一首诗摘出几个字,由此写出整首诗。

    再看那副画,结合这些文字,我终于明白了,心里暗骂一句:这也太坑了吧!这么好的意境,居然画成了这个德行!

    同时,我也想到了,那首流传千古的名诗——

    昔人已乘黄鹤去,

    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

    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

    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

    烟波江上使人愁。

    我也想到破解机关的办法了!

    “月饼,接下来,我做什么,你都不要阻止我。”我没等月饼反应过来,迎着火海冲向石门,从兜里摸出军刀,刹那间如同握着烧红的铁棍,探手穿过力度凶猛的下喷火柱,在“昔”字后面的位置,一刀刺入。

    “啊!”我痛叫一声,银沙根本抵御不住火柱的温度,手腕实实在在被炙烧,皮肤泛起一片黄豆大小的燎泡,极快破裂,像截被雷劈中的树干,龟裂焦黑着道道乱纹。

    肌肉和脂肪眨眼烧化,我甚至看到了自己被白森森的腕骨,慢慢变成浅灰色。

    “还能动就好!”我咬牙用力,刀尖刺进石壁,试出有机栝的碰触感,顺着暗藏在石皮下的槽痕,写出了“人”字。

    “嘎达”,石门轻颤,机关触发了。

    “成了!”我心里狂喜,根本顾不上被火柱快要烧断的手腕,只有一个想法——把这些字写出来,哪怕我被烧死,只要月饼活着,就足够了!

    接下来,那种无可言语的痛苦,让我感觉时间过得很漫长,其实就是弹指一挥间。

    《登黄鹤楼》这首诗,出现在石门上。

    “哐啷”,军刀落地,我的手腕,仅剩一丝皮肉相连,耷拉着完全没有知觉。

    “嘭嘭嘭嘭”,机关咬合扣搭声,从石门里爆竹般连串响着。正中那条细细的石缝,透着一丝清凉,一丝久违的阳光,缓缓开启了。

    随着新鲜的空气由缝隙中涌入,烈火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我已经没有了痛感,呆呆地抬起手臂,手腕耷拉着整个手掌。我想动一下手指头,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不受控制。

    “设计这条机关道的人,太厉害了。”月饼往我嘴里塞了一粒极苦的药丸,“南晓楼,你是天才!”

    我的舌头苦得发涩,笑着摇了摇头:“搭了一只手进去,以后最多是个独手天才了。”

    说心里话,虽然我自愿这么做,可是月饼这种毫不着急的态度,让我心里更苦。

    “闭上眼,十秒钟,再睁开。”月饼扬扬眉毛,嘴角挂着满不在乎的笑意。

    “怎么会这样!”当我再次睁开眼,视线所及范围,一切都变了,“月公公,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哦,刚入石洞的时候……”月饼摸摸鼻子,老老实实地回答。

    “啊!我……我……我……”我无比愤慨地骂了一句少儿不宜的脏话!

    “置死地而后生嘛。”

    “你……你……”我实在“你”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