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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一队人马缓缓离开青木宫,向西而行,正是邓宣和他的金牛宫部众。
行至中午,众人在一座小镇停下,寻了家干净宽敞的茶楼打尖歇息。人群里忽然冒出一名银衣卫,一把扯去脸上的易容面具,大出一口气嘟囔道:“这鬼玩意儿贴在脸上一点也不透气,难受死了。”露出一张眼睛微肿的俏脸,正是花纤盈。
邓宣在角落里独自落坐,闻言道:“这里离青木宫并不算远,这么早除下面具,你不怕被人发现又给捉了回去?”
花纤盈大剌剌在邓宣对面坐下,倒了一杯凉茶咕嘟喝了,舒畅地抹了抹樱桃小嘴,不以为然道:“本小姐出都出来了,还怕什么?说不定他们到现在还没察觉我失踪的事情呢!”
邓宣笑道:“只有你才会以为自己真能瞒得过花宫主的眼睛,偷偷溜出青木宫。事实上早在数日前,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花纤盈惊讶道:“怎么会,这事除了你,我没有告诉过别人。”脑筋一转旋即醒悟道:“好啊,邓宣,枉本小姐把你当作朋友,你一转身就把我给卖了!”
邓宣哼道:“花小姐,用你那从来都懒得动的脑瓜好好想一想。真要是我出卖了你,你如今还能坐在这儿和我稳悠悠地喝茶聊天么?”
花纤盈一怔,问道:“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是你说服了我爷爷,让他答应放本小姐出宫?”
“差不多吧,”邓宣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悠然说道:“若无花宫主的应允,我又岂能莽撞行事,不打一声招呼就将你带出青木宫?”
“我爷爷怎么会答应?”花纤盈诧异道:“你用了什么法儿说服了他?”
邓宣微笑道:“天机不可泄漏,反正你不必担心身后会跟着青木宫捉你回去的人就是。”
“不说就不说,卖什么关子?”花纤盈赌气道,一回头扬声道:“小二,本小姐要点东西了,还不过来照应?”
店小二久经世故,早认出两个年轻人才是这一群人的头儿,赶紧满面春风地迎上来点头哈腰吹嘘道:“这位小姐,您想用点什么?咱们这儿的香茶和糕点,乃是方圆八百里远近闻名的一绝,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连当朝的大学士—”
花纤盈不耐他啰嗦,打断道:“我管什么大学士,小学士?八珍果盘有没有,来一份;一品蜜饯有没有,照例来几碟;还有南瓜饼、香芋糕—”她一口气接连不停地报出二十多件,听得店小二不停地眨眼睛,只盼着全记下千万别漏了哪样。
邓宣不以为意,等花纤盈点完了才吩咐道:“其它几桌也按照这位小姐点的东西各上一份。若是有人还要另点什么,端上就是。”
店小二连连应是,花纤盈想起一事唤住他道:“你们这儿有没有新鲜青菜叶子什么的,给我拿点过来。记着上面不能沾水,干些才好。”
店小二一头雾水,心道难不成这位小姐还是属兔子的?应了声去了。
花纤盈瞥了眼邓宣道:“我点了那么多东西,你不怕浪费么?”
邓宣笑道:“钱本就是用来花的。若是连点些吃的都瞻前顾后,紧打紧算,未免也太亏待委屈了自己。人活着,就该对得起自己才是。”
花纤盈大生知己之感,娇笑道:“你说了那么多废话,就这句最有道理。”从怀里小心翼翼抱住那只兔子,在它额头上亲了亲柔声道:“小乖乖别着急,一会儿就给你上吃的。这回是邓公子请客,你尽管放开肚子饱餐一顿。”
邓宣问道:“你把它带在身边作什么?”
花纤盈道:“它的伤还没好透。万一我走了底下的人欺负它怎么办?来,你也抱抱它吧,只是不准再想着把我的兔宝宝煮了吃。”
邓宣一笑,无可不可地接过兔子,轻轻抚摸它光洁的皮毛,忽然念及小檀生前也如花纤盈一般地喜爱那些小狗小猫,常常抱在怀里亲昵,下意识暗自叹了口气。
花纤盈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毁了那只圣檀雕像,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你什么时候学会道歉的?”邓宣怅然一笑,望着花纤盈满脸认真的神态摇摇头道:“我早已想通了,这是天意。是小檀冥冥之中在保护你,我又能怪你什么?”
花纤盈轻咬嘴唇,不知该说什么。
邓宣道:“还是想想怎么帮你去找楚凌宇吧。前几日我已问过了,他的确去过金阳堡,不过很快就和邙山双圣一起离开。
人海茫茫,也未必那么容易能够再找到他。”
花纤盈芳心一沉,摇头道:“不管这些,大不了本小姐闯上不夜岛去找他。”
邓宣感受到她心底的痴恋,沉声说道:“不必担心,我既然答应要帮你找寻楚凌宇,就一定会做到!”
花纤盈大喜,激动之下用手一拍邓宣的肩膀,道:“太好了,谢谢你,你真够朋友!”
这时糕点瓜果陆续上桌。邓宣彷佛被花纤盈刚才男儿般豪爽的举动吓了一跳,却不方便说什么,当即只管默默埋头把糕点塞进嘴里。
两人之间忽然陷入了沉默,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而楚凌宇,此刻也正在寻找黎仙子的下落。三个月后的某一日,抱着万一的希望,与邙山双圣一起来到了雾灵山脉。他并不清楚瑶邪洞府的具体位置,不过没关系,至少还有一个人会知道,那便是玉茗仙子。
但三人来到空幽谷时,都不禁吓了一跳。本是满目疮痍的山谷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依稀回复了昔日的几分景象。
白老七错愕道:“我们走错地方了么,哪儿来的这么多人?”
白老九道:“一定是玉茗仙子从外头雇来帮工,替她重建百花园来着。”
这时下方有一青衫中年人朗声道:“在下丁淮安,请问三位贵客来此欲寻何人?”
楚凌宇心里困惑道:“丁淮安,不是神霄派上一代的著名俗家弟子么?听说他刚从青木宫血动岩脱困,为何跑到了空幽谷来?”当下飘落到丁淮安面前,抱拳礼道:“在下不夜岛楚凌宇,特来求见玉茗仙子。丁兄可知她在哪里?”
丁淮安幽禁多年,不夜岛号称正道八大名门之一,与他的师门神霄派并驾齐驱,自然知道。但跟前的楚凌宇年纪轻轻,却没听说过,更摸不准他的来意。只是见他玉树临风,言词恭谨和气,于是也微笑道:“原来楚兄要找的是玉茗仙子,她正和罗兄弟在一块儿,我这就让人前去通禀。”
忽听罗禹宏声笑道:“楚兄,你怎么来了?两位白兄也都是稀客,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他神采飞扬,顾盼雄姿与在昆吾山时颓唐落拓的模样判若两人,和玉茗仙子并肩迎来。
邙山双圣见着罗禹和玉茗仙子,尽皆大喜,冲上去亲热笑道:“罗兄弟,敢情你躲在这儿享清福呐。”
罗禹苦笑道:“我不过是遁世僻居,哪谈得上清福?”当下向楚凌宇引荐丁淮安等人,自不免说到林熠怒战血奕天,破日大光明弓箭穿千仞神木的故事。
这件事近来已轰动正魔两道,楚凌宇早已听说。但晓得林熠近日也会来空幽谷聚会,仍禁不住欣喜道:“林兄弟也要来,说不得我要多留几天等着他了!”
几人来到新建的一座凉亭落坐,丁淮安、瞿稻等人也陪座在旁,聊起各自遭遇,都是不胜感慨。邙山双圣却不关心这些,两个家伙神通广大,顺风翕动鼻子一闻,居然翻出了罗禹的藏酒,满不客气地打开痛饮。
这时楚凌宇已说起他的来意,玉茗仙子听到黎仙子离奇失踪的消息大是震惊,罗禹抓住她的手一紧以示安慰。
玉茗仙子道:“小妹这就和楚兄一同前往瑶邪天府察探,但愿她是自己悄悄回了雾灵山。”
然而言语中的忧意难以掩饰,毕竟她和黎仙子交情莫逆。
假如黎仙子果真回返雾灵山,又岂会久久不来空幽谷拜访?
黎仙子的失踪与邙山双圣多少有些关系,两人闻言心里有鬼,急忙齐声道:“赶紧去,咱们都一起去找找。说不定这小丫头真的回来了呢?”
于是众人无心再聊,由玉茗仙子引路,罗禹、楚凌宇和邙山双圣等人御剑前往瑶邪洞府。但到了洞府之前,只见石门紧闭,杂草丛生,显然已很久没人来过。搜索了一圈,亦未发现黎仙子留下的蛛丝马迹。
众人心情沉重,罗禹道:“楚兄,她不会是被金牛宫的人暗中杀害了吧?”
楚凌宇徐徐道:“我也曾有此怀疑。但暗中察探金阳堡多日,也没有发现丝毫的端倪。况且,这不似金牛宫的作风,他们也没必要这么做。”
白老七埋怨白老九道:“都是你不好,非拉我去跟他们喝酒。不然也不会出事。”
白老九不服道:“是我拉你去的么?一听有人招呼喝酒,你跑得比我还快!”
楚凌宇苦笑道:“两位白兄莫要争了。说到底是楚某的疏漏,跟你们没有关系。”
几人意兴索然,回转空幽谷已是夜深。大伙儿各有心事,谁也无心静坐修炼,便又聚到凉亭里喝闷酒。
邙山双圣却是最闲不住,不时四下张望小声嘟哝道:“林兄弟怎么还不来?”
罗禹道:“他身负重伤在青木宫休养,不过算算约定的日子,也该快了。”
话音刚落,亭外的一株树上响起清脆悦耳的猿啼。白老九精神一振站了起来道:“有猴子,待我将它捉来玩玩!”
白老七举目望去,讥笑道:“你在昆吾山养了那么多只猴子,不也是半滴酒都没有酿出来么?”
白老九哼道:“那是你笨。要按我的法子,早就酿出酒来了。咦,这猴子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楚凌宇道:“看上去像是林熠身边的那头冥海金猿,可额头上却多了缕银毛。”
白老七道:“听听,人家小楚多有学问,一眼就瞧出它是冥海金猿。只有你这笨蛋把它当作猴子!”说着一拍脑袋叫道:“我想起来了,这可不是那天在金阳堡里出现过的小家伙么?”
白老九道:“管他呢,咱们先把这小家伙逮下来再说!”两人双双起身,向树梢掠去,四只手宛如天罗地网罩着冥海金猿抓落。
冥海金猿身形一晃,从重重抓影里脱射而出,飘落到另一株树上,朝着邙山双圣不屑地吱吱讥笑。招了招手,似是鼓励他们再来捉自己。
白老七大感有趣,不恼反笑道:“好家伙,敢戏弄老子,咱们就来玩玩!”二次纵身扑向冥海金猿。
眼看大手要捉住金猿,它蓦地一跃而起,探爪快逾闪电般抓向白老七的手背。白老七吓了一跳,赶忙缩手撤身,叫道:“小畜生还真厉害!”
就听有人轻笑道:“七兄,这会儿你还想捉它去酿酒么?”
邙山双圣先是一怔,继而惊喜道:“林兄弟,原来是你在给这小家伙撑腰。”
林熠从花树林里步出,冥海金猿嗖地跳到他肩膀上,傲然瞥着邙山双圣。
他笑道:“它哪里需要我来撑腰,你们可别看这家伙小,它若真发起火来,当世还没几个人能制得住。”
这头金猿正是小青,它随林熠万里远行来到空幽谷,刚一现身就被邙山双圣追逐,未免有点着恼。好在这家伙性情通灵,明白凉亭里坐着的人都是林熠的朋友,所以没有立即发作,只戏弄了邙山双圣一下而已。
众人纷纷起身迎接,久别重逢之后自有一份欣喜感慨。
重新坐定之后,楚凌宇上下打量林熠道:“听说你在血动岩身受重伤,倒让我担心了好一阵子。不过现下看来,林兄非但伤势尽复,而且修为更有精进。咱们要是再打一场,输的恐怕就是我了。”
白老七迫不及待道:“林兄弟,快说说,那天你被人劫下昆吾山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转眼又跑到了青木宫去?”
林熠没想到会在空幽谷碰到楚凌宇和邙山双圣,心里也是欢喜,回答道:“我是被玄冷师叔救了,后来因缘巧合潜入了血动岩,大闹了一场。”他无法多说,转移话题问道:“七兄、九兄,你们和楚兄怎会到了空幽谷?”
楚凌宇苦笑道:“说来话长,一言蔽之我们是为找寻黎仙子而来。”
林熠沉默片刻,藏在石桌下的左手紧了紧,问道:“楚兄,黎仙子怎么了?”
“小妮子在金阳堡失踪啦,”白老九抢先回答道:“咱们几个月来一阵好找也没寻着半点踪影,说不定已给人害了。”
白老七道:“呸你的乌鸦嘴,那丫头比你聪明多了,又会幻身变化,哪儿那么容易死?”
楚凌宇歉然道:“对不住,林兄,我没照顾好黎仙子。”
林熠摇了摇头,道:“楚兄能替小弟照顾黎仙子,我已足感盛情。有些事非人力所能预料,也怨不得任何人。”
楚凌宇隐约觉察林熠话中有话,但其中深意却难以明了。
玉茗仙子尽管姐妹情深黯然神伤,但见气氛沉闷压抑,强作欢颜道:“林兄弟,这头金猿是你养的么,我能不能抱上一抱?”
林熠一口饮尽杯中酒,勉强笑了笑,道:“小青是我一位朋友养的神物,谁的帐也不买,连我都得对它老人家毕恭毕敬。
嫂子想抱,还是问问它自己吧。”
白老七傻笑道:“呵呵,这小东西挺有个性,老子喜欢。”
玉茗仙子张开双臂道:“小青,让我抱抱好不好?我拿山果请你吃。”
小青瞧瞧玉茗仙子,双手抱在怀里鼻孔朝天地一扬小脑袋,竟是不理。
楚凌宇道:“我听说冥海金猿喜食肉类,你拿山果喂它,恐怕不成。”
玉茗仙子为了难,罗禹却举起杯问道:“小青,喝不喝酒,这可是上等的好酒。”
林熠道:“这小家伙的主人最是厌恶酒鬼,罗师兄这招多半也没用。”
罗禹道:“可惜了,这酒可是用晨露与山果酿制,别有韵味。保证喝上一口,这辈子都忘不了。”
小青盯着酒杯半晌,转动着小眼珠好似想了又想,突然窜出身子跳到罗禹手腕上,伸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口,咂巴两声眼睛亮了起来,一埋头咕噜咕噜吸进肚里。
众人尽皆大笑,林熠摇头道:“原来是我错了,这家伙并非不喜欢喝酒,只是害怕主人责罚才装得一本正经而已。”
小青一杯落肚意犹未尽,又望向玉茗仙子尚未动过的酒杯,一副馋相。
玉茗仙子取过酒壶,嫣然笑道:“来,我喂你喝。”
小青身子一动立刻收住,回头瞧着林熠吱吱啼叫。林熠会意道:“放心吧,我不告诉你主人就是。但万一你喝上了瘾头,日后被她捉住,可别怪我。”
小青一扭头,钻入玉茗仙子怀中,像个小婴儿般仰天一躺,咕嘟咕嘟大口吸酒。
罗禹笑着摇了摇头道:“原来酒也可以这样喝的。”
众人又哄然大笑,气氛不觉热闹轻松了许多。
林熠道:“楚兄,你可晓得如今正有人满世界打探你的行踪消息?”
楚凌宇停下杯子若有所思道:“你说的是青木宫的小公主花纤盈吧,我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白老七满嘴塞着果子,含糊不清咕哝道:“花纤盈,这丫头我见过。很不错啊,小楚你索性就把她娶了吧。”
白老九把被果汁粘得湿漉漉的大手,在脏兮兮的裤子上狠狠擦了擦,赞同道:“就是,有老婆就好,其它都是放屁。谁要敢笑话,老子不说二话,先把他大卸四块,扔去喂小青!”
小青正喝得高兴,冷不防听到白老九讲要喂自己人肉,眼皮一抬瞅了眼,见没什么动静,又安心享用它的美酒佳酿去了。
楚凌宇道:“两位白兄,问题不在这里,是楚某不过是受人之托保护花纤盈,从无半点非分之念。”
罗禹性情稳重,颔首道:“据说青木宫有意将花纤盈下嫁邓宣,楚兄不去蹚这混水,那是最好。不过听起来花纤盈不会轻易放过楚兄,总需有个交代才好。”
说着话远处脚步响动,却是老奉、丁淮安、瞿稻和朱武几人闻着消息赶来。到了近前惊喜交集道:“大哥,你果真来了!”
搬来几张石凳落坐,林熠问道:“老奉,大伙儿在这儿可还住得惯吗?”
老奉笑道:“多谢大哥介绍了这么好的一处世外桃源。没想到南荒蛮僻之地,居然也有如此锺灵秀丽的景致。比起血动岩来,这儿简直像天堂一样。许多血动岩的兄弟回去之后,听着消息又投奔过来。如今谷里的人已超过两百,大伙儿齐心协力,正襄助罗兄和玉茗仙子重建百花园。”
朱武问道:“大哥,你这回来了,就不走了吧?”
林熠没有回答,取出两只瓷瓶交给丁淮安道:“丁大哥,这里面是小弟近日用极冥魔罡炼制的丹丸,大小质地稍有不同。
你们每个人依照自己的修为适量服食,吸收炼化,对于真元增进应有所裨益。”
丁淮安久居血奕天,对极冥魔罡也有听闻,推辞道:“大哥,这东西珍贵无比,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林熠道:“我在血奕天潜修了三个月,已用不着它了。你和老奉他们虽修炼的是正道玄门心诀,但久受血奕天魔气侵蚀,对极冥魔罡亦不会有过敏抵触反应。只要紧守仙心不泯,便可无事。”
丁淮安这才收了,众人饮酒畅谈,从血动岩之战说到金阳堡内变,从百花园说到烈火宫,天南地北几乎聊了个遍。直到天色微明,曙光初现才尽欢而散。
林熠与罗禹并肩出了凉亭,两人都是了无睡意。环顾四周已初露妖娆的草木山花,罗禹感慨道:“一年前,就是在这里,我险些葬身火海。面对劫后灰烬,我和茗妹泣血锥心,悲愤之情惟天可知。如今百花园重现生机,只可惜园中的那些兄弟姐妹,魂魄缥缈,再无相见之日。”
林熠静静凝视脚下斑驳焦黑的土地,遥遥相见当时景象之惨烈悲壮,缓缓道:“大丈夫快意恩仇,这帐迟早要一笔笔清算明白!”
罗禹沉默不语,举目眺望那弯流连天宇,迟迟不愿离去的月影,说道:“林师弟,我觉得这些日子你又有了不小的变化。
但具体是些什么,我却又说不上来。”
林熠的心沉甸甸的,沉声问道:“罗师兄,你还要回昆吾山么?”
“当然,我要回去的。”罗禹站定身躯,回答道:“毕竟,我生是昆吾人,死是昆吾魂。况且,师父的忌辰也临近了。”
林熠深深吸了口气,艰涩道:“师兄,求你一件事。如果师父忌辰那天,我没能赶回来,请你替我在他老人家坟前多敬一炷香。”
“我知道你有苦衷,”罗禹转身注视林熠道:“为何你不肯说出来让我替你分担?”
林熠摇摇头,道:“师兄,还是那句话,相信我,我永远都是从前的林熠。不管将来会发生任何事情,你我兄弟的情谊永不会变,你永远是我的三师兄!”
“我明白了。”罗禹用力握住林熠的肩头,道:“说完这些,你就又要离去了,对不对?但愿,我们还有在一起扶醉狂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