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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罗安宁有重生的优势在,知道许多她不知道的事,尤其原身上辈子的事。照她那见不得人好的性子,使尽浑身解数离间他们二人一点不稀奇,成靖宁越想越觉有这个可能。想到因早产而死的原主,突然颓丧起来,她要不要把这一切都告诉成振清和萧云旌?
“怎么了?”成靖宁忽然变成焉坏的茄子,萧云旌不由奇怪,原以为她会继续追问。不过看她的样子又知她多心了,劝说道:“我不会信她的,如果你不是你,又会是谁?靖宁,这辈子我们一定会平平安安的白头到老。”
成靖宁被揽在怀中,被吻得快断气了,不过这些都不足以抵消她心里的愧疚。穿越和借尸还魂这么荒唐的事,说出去谁相信呢?她会不会被当做妖怪烧死?
路上的两个时辰,萧云旌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未抚平成靖宁心里裂开的口子,进大门时,人依旧没精打采的。
萧云旌哄女人的手段就那么几招,在路上都使完了,这会儿已没别的法子,只好跟在她身后,陪着一起沉默。夫妻两个消失了大半日,萧昱早就在找爹娘了,这时见到人就往萧云旌怀里扑。
抱着无知无觉的胖儿子,萧云旌屏退乳娘等人,说:“小子,你娘生气了,你帮爹哄哄她。”
萧昱哪听得懂萧云旌的话,在他怀里蹦来蹦去欢快得很,让人很是着急:“傻儿子诶,帮帮忙。”
进房里后,成靖宁蹬掉鞋就爬到床最里面抱膝坐着,头搁在膝盖上,一脸的凝重。萧云旌抱着萧昱进来,也在床边坐了下来。他朝小孩儿使了个眼色,萧昱就飞快的爬到成靖宁身边,咿咿呀呀的叫喊着吸引她的注意。
成靖宁歪头看着虎头虎脑的儿子,揉了揉他顶上的绒毛,说:“一边玩儿去,娘现在心里不得空。”
萧昱不知她说了什么,照旧在一边卖着萌,这时候他已能坐起来,就背靠着成靖宁,拍着手啊啊叫着。虽说平日里不怎么黏亲娘,不过大半日不见也会想念。
“今天是我错了,我不该没调查清楚就出门,也不该留下听她废话。靖宁,别生气了。”连儿子出马都不起效,萧云旌只好亲自上阵。
“和今天的事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事,你让我单独待一阵想一想。”成靖宁说,对着萧云旌,她更是愧疚。
萧云旌没法子,只好抱着儿子离开,“那你慢慢想,我晚上再来看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告诉我。靖宁,我们不要自乱阵脚,中了他人的奸计。”
成靖宁目送萧云旌离开,屋内只剩她一人。想到刚来那会儿的丧气和颓废,到后来的逐渐接受,再到适应并努力的活下去,这么多年都过了,这时候怎就矫情起来了?
回想起过去罗安宁透露的只言片语和各种误会,这一世从那道惊雷闪下开始,就发生了细微的转变,直至现在,已脱离了原来的轨迹。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到往昔,她也一样。这么一想,心里也好受了一些,但终究于心难安。想着要不要去大觉寺,请了然大师帮忙看看?
晚上萧云旌回来,成靖宁已恢复些许,她午饭没吃,这会儿饿得很,正好萧云旌提了晚膳来。“昱儿现在在祖父那里,晚上有乳娘照顾,你不必担心他,过来吃点东西吧。”
成靖宁下床穿上鞋,围到桌边一看,有鲫鱼豆腐汤,葱爆肉丝和白灼菜心,她饿了一下午,这会儿不客气的拿起筷子,一刻钟就吃了大半。
还能吃,看来恢复得不错,“你慢点,没人跟你抢。”
“我想明天去大觉寺一趟。”成靖宁放下筷子后说道,小丫头进来收走碗筷,关上房门后又只剩他们两个。
“又不是初一或十五,去那里做什么?”萧云旌问道。
“我这叫平时多烧香,免得临时抱佛脚。”成靖宁调侃道,“就是有一个困惑了许久的问题,一直想不明白,想请了然大师解惑。”过来的这些年,她对了然大师佩服不已,她的问题,只能找了然大师解决。
“那你去吧,早些回来,给母亲也上一柱香。”萧云旌拿了帕子,帮她擦嘴说。
晚上萧云旌兴致高涨的让成靖宁给萧昱添一个妹妹或弟弟,被她严肃的拒绝,并以身怀敬畏之心为由,搬到隔断的书房里睡。听到栓门的声音,也只好由她去。
成靖宁大清早的就起身,安排好家中一切事务后就往大觉寺赶。现在是五月初的天气,目之所及是初夏的胜景,她反复的打好腹稿,想着见到了然大师后该说什么话。
到山脚下,正好听到午时的钟声,山里的雾气散去后,周围的一切变得清明起来。请小沙弥通报过后,成靖宁在大雄宝殿前的百年银杏树下等待着。
“主持方丈在菩提院的神树下等候成施主,请跟我来。”小沙弥双手合十拜道。
五月草木繁茂,大菩提树经过一季的生长,又丰茂了许多。了然大师上了年纪,脸上开始有了沟壑,不过人却越发慈眉善目。“成施主。”
成靖宁也双手合十,拜道:“了然大师。”
“尔等都到外院等候。”了然大师对一干沙弥和跟随成靖宁来的丫头说道。四人依言退下,神树五丈之内,寂静无声。
缓了片刻后,成靖宁才道谢说:“多谢大师。信徒今日来有事请教。”
“但说无妨。”了然大师微微笑道,仿若莲花初绽,无声吐香。
“信徒内心有一个埋藏了很多年的秘密,一直不敢与人倾诉,但最近忽觉,若谜题无法解开,便会一生于心不安。”成靖宁郑重道,“当年,我因从高处坠落而亡,再次醒来,却成了永宁侯之女,十九年来一直以现在的身份活着。我占用着他人的身份,一直深感愧疚,尤其现在,所以信徒请问大师,信徒能否回到原来的地方,或是把现在的一切还给她。”
了然大师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成施主不必多虑,天意如此,非人力所为,你不必觉得愧疚。两世,一样的身份,却是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活法,不一样的人生轨迹。若真要还回去,你无法适应她,她也无法适应你,结果会两败俱伤。你们是不同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缘法。现在的一切,是你应得的。”
“信徒斗胆问一句,她现在在哪里?”若她过得不好,成靖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她早已不在这里,已放下一切重新开始,现在过得很好。施主也不必拘泥于小节,执念着过去,当过好此生才是。神鬼之说向来虚幻缥缈,不必说与外人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即可。”了然大师说道。
只要她过得好,她也安心了。“多谢大师解惑。”成靖宁拜谢道,疑惑解开,心中彻底释然,她回不了心心念念的地方,也改变不了现在的一切,唯有顺其自然。拜别了然大师,到广德堂祭拜过萧夫人后回了镇北侯府。
神色凝重的出门,一身轻松的回家,看来问题是解决了。“解决了你的事,现在该我了。”一等到晚上,萧云旌就把儿子送走,拉着人很严肃的说道。
“什么事?”了解了夙愿,成靖宁才算彻底的没了包袱。
“子嗣难道不是大事?”
萧云旌找不到别的同义词形容,每回都用这个借口,成靖宁听着,也是一阵无语,晚上尽职尽责的尽了一回夫妻义务。
三日后,又是热闹的端午佳节,白通河边热闹更比往昔,今夕今上虽不亲自来观看龙舟赛,赏赐却让太子送去了,一点不影响京城百姓过节的兴致。过去萧云旌会兴致勃勃的拉上一队人马,组个龙舟队去抢夺第一名,上了年纪后越发稳重,不去争那风头,尤其现在,养伤期间的他弱不禁风得很。
“你好好在家看着昱儿,我和祖母下午回来,晚上做一桌好吃的犒赏你。”萧云旌不去,成靖宁和王太夫人却是要去的,老人家上了年纪,越发的爱凑热闹。
“早些回来。”萧云旌抱着儿子,看着盛装打扮的妻子,他现在在家里,越发的没有地位了,急需重振一家之主的威严。
驱车去往京郊,今天过节,大街上格外热闹,往来的都是外出凑热闹的普通百姓和出游的高门贵人。成靖宁在马车内兴致勃勃的说着这回端午的节目,王太夫人乐呵呵的听着,还准备了从西洋传进中土的西洋镜。
白通河边已人山人海,成靖宁扶着王太夫人下马车,就遇到从通州赶回的沈太夫人,两个老人凑一起,便没她什么事。“你去寻你那些姐妹们吧,我们两个老婆子在一处说说话。”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祖母,我到午时再来寻你。”成靖宁朝两位长辈行了礼,送她们到看台上坐好了才去找成芙宁。
勇毅侯府的太夫人和老夫人现在忙着带曾孙和孙女,加之精神头不比出身将门的沈、王两位太夫人精神好,便不来凑这个热闹,是以这回只有俞致远和成芙宁来了。
俞致远的仕途逐渐走上正轨,脱离了那群狐朋狗友,开始和一帮正派人士往来,尤其这会儿更跟着一起组队赛龙舟。成芙宁便得了空,寻了个僻静之处的亭子喝茶。成靖宁到时,她已等了好些时候。
“你总算来了。”
成靖宁在铺了褥子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告罪道:“陪祖母她们说了会话,等很久了吧?”
“也没多久。”成芙宁笑着为她斟茶,“罗安宁去找过镇北侯了?”
“是,说了我的坏话,离间我和云旌,不过云旌没听。难道你也是?”成靖宁听她有此一问,也问道。
成芙宁嗤笑一声,说:“是,她也在致远那里说我坏话了,说我还念着颜修明,根本不爱他,说我嫁他是千方百计设计的,出于报复才会如此。”俞致远终究是个普通凡人,尤其知道妻子心里装着别人,登时翻了醋缸子,她剖心掏肠的表露一番心迹才将人劝住。
“她自己作死,又见不得别人好,不顾自家却使尽浑身解数去害人,难怪活得又累又糟。”过去她自认没得罪过她,却依旧招来她的迫害,想着原本柔弱良善的原身,怕是更没精力去和她耍心眼,不想也被惦记上了。有这作天作地的精力,倒不如专心过好自己的日子。
“我现在还感谢她,如果不是她从中作梗,我也不会认识致远,也不会知道致远这么在乎我。”现在他们夫妻两个倒比过去还好上几分,这些都是罗安宁的功劳。至于颜修明,今生只开了个头就被掐断,她早已不留恋。女人狠心绝情起来,比男人更无情,她早已不再挂念那个曾经闯进她命里的陌生人。
“虽说她现在是秋后的蚂蚱,但我还是担心。照她的性子定会继续作怪,有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成靖宁说道,这次风波已过,但她心里的不安仍旧未消失。总觉着会有更深的隐患,会喷涌而出。
成芙宁没杀过人,但心比成靖宁更冷硬一些,道:“就看你的心够不够狠,胆子够不够大了。”
“呵,想不到你们两个竟然能成为朋友,坐一起喝茶!”罗安宁突然冲出来说道,看这有商有量的,怕是早就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了!
“如何不能?过去你不也教我弹琴,又向芙姐请教琴艺?”成靖宁笑道,若论演戏,此人怕是比她们要精湛一些。
“呵呵。”罗安宁冷哼着,过去她想方设法的离间二人,只怕她们早就联合了,一起看她的笑话,“不介意给我一杯茶喝吧?”她人已来了,如何不坐下好生聊一聊?就算输,也要输得明白。
“当然不介意。映秋,拿一个闪缎大坐褥来。”成芙宁对伺立在一旁的年轻媳妇说道。她接过坐褥后,让映秋等人在三丈之外的地方候着,没有吩咐不得靠近。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联手的?”嫁给赵承逸后,她走的每一步都糟糕透顶,成芙宁还是她了解的那个心机深沉的成芙宁,而成靖宁却早已不是当年的成静宁。她猜测,这一切除了萧云旌之外,都是成靖宁在搞鬼。
成芙宁亲自帮罗安宁铺好褥子,又斟了一杯茶给她,笑道:“联手?我们不过是被你坑了几回,一处合计了一番,还以颜色而已。”
罗安宁狠拍一掌石桌,愤然起身,指着笑靥如花的成芙宁道:“果然是你!你这心肠歹毒的毒妇!”
“比起你绑架,暗杀,下毒,抢人未婚夫婿,逼死数条人命,派人哄骗诱奸西州部阿利雅郡主,挑拨西疆边民与中原矛盾,激起两国大战,害死成千上万的百姓和将士来,我们做的那些才是小巫见大巫。我自认这辈子从未主动害过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坏事做尽,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心眼坏?”成靖宁细数罗安宁的种种过往,“这等天下乌鸦一般黑,唯我出淤泥而不染的自以为是,最让人觉着好笑,凭什么你害人就有道理,我们还击一下,就要被说歹毒?”
罗安宁知道成靖宁伶牙俐齿,只是这回她每一句都直扎她心口上,让她快透不过气来。憋闷一会儿,又狡辩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为自己打算有什么错?你们两个好命,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从小到大,我身为嫡女,却事事不顺,父不疼祖不爱,凡事矮你一头,被你欺压。你运气好,哪怕到了绝境也能绝处逢生,从永宁侯的侄女变成亲女!”
她不甘的控诉着命运的不公,又指着成靖宁道:“你是永宁侯府金尊玉贵的嫡女,有那么多权贵亲戚,更别提皇后还是你亲姑姑,你当然可以肆意潇洒。凭什么一样的出身,你们就能站在高处逍遥,而我却要在泥地里挣扎?”
“所以这就是你害人的理由?”成芙宁笑道,“过去你只看到我的风光,何时看到我的苦处?从小我就被说是野种,整日战战兢兢,就怕因此被杀了,废了好大力气才打消成振声的顾虑。姨娘她行事狂浪,做事处处得罪人,而我却在她身后费力的帮着收拾烂摊子。祖父祖母和太夫人那里,哪怕他们不喜,我打听清楚他们的喜好和禁忌,常做女红孝敬。还有侯府的兄弟姐妹,我何时像你一样哭闹撒泼,栽赃陷害一整套做全了?为了苦练琴棋书画和女红,我整日披星戴月,不曾一日松懈。我努力了十多年,才换来了你所说的好运。当我在读书习琴,做衣裳做鞋子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
成振功得势事,她同样过得如履薄冰,现在回忆起来,那时经历的一切,早已成为她的踏脚石,提起当年,多了几分淡定从容。
连番的逼问敲打,让罗安宁低头不再言语。成芙宁说完,成靖宁接力过去,说道:“我生来并不在锦绣堆里。琼州和崖州日子清贫艰苦,那边缺医少药,幼时险些就生病死了,病好之后,我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后来被仇敌追杀,差点儿就回不来了。至于你所说的金贵,我才回来了之时,不也被欺负、嫌弃和非议?就如芙姐那样,我每日锻炼身体,勤练画技之时,你又在做什么?你在暗地里挑拨太奶奶让我改名,让成康宁和陆氏来栽赃陷害我,和赵承逸勾结,要把我卖到扬州的烟花之地。”
“你弱,并不代表你有理。哪怕你活了两辈子,也一样的无耻。只知责人,不知责己,是你最大的毛病。不会反省,不会思考,就算重生一百次,你也会有今日的下场,重活一世,除了让你占尽先机之外,并不会让你变聪明。”成靖宁掀开她的最后一张底牌。
果不其然,罗安宁如被扒光衣裳一样,恼怒着,瞪大一双杏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聪明呐。”成靖宁笑道,“先是我的生日,再是你接二连三的一系列自相矛盾的警告,你自以为藏得很好,却不知早露了狐狸尾巴。”
罗安宁哪还管她先前说了什么,喃喃着犹不相信,“就算你察觉到我的不同,又如何得知我重活了一次?”她陡然间觉得惊恐,见鬼般的指着成靖宁问道:“你不是成静宁,你到底是谁!”
同音不同字,成靖宁装作不知她到底问了什么,说道:“我不是成靖宁的话,那你说我是谁?”
她的确不知道,难不成早产了半个月,真的让这个人变得完全不一样了?“你……我不知道。”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认输,她不知道成靖宁到底是什么身份,但她知道成靖宁一定不晓得萧云旌和她一样,想到这里又冷哼一声:“我的确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一定知道你的丈夫爱的人一定不是你,你不过是个影子和替代品而已!”
再真实的话从罗安宁嘴里说出来成靖宁也不会信,当即反驳道:“你说的那些挑拨离间的话有用吗?云旌都告诉我了,我们夫妻之间到底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来管。上一世已经过去了,我在乎的是现在,此生和他相守的人是我。如果他不爱,又如何会娶我,又如何会把一切都告诉我?至于你说的替代品,我查过了,他并没有白月光或是朱砂痣。”
成靖宁的话,让她嗅到不寻常的气息,萧云旌竟然这么信任她,把所有一切都告诉了她,先前她千方百计的接近,控诉着萧云旌的深情是一场笑话,现在看来,她才是一场大笑话!“呵呵,果然夫妻情深呐!”为何她们两个运气这般好,都能碰到对她们掏心掏肺的男人?
“成芙宁,你难道就能忘记颜修明,那个险些成为你丈夫的男人吗?”搬弄不了成靖宁,罗安宁又将矛头指向成芙宁,不甘和委屈,让她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