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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长江总一厢情愿把方澄光当成他好哥们儿, 见方澄光对别人这么好,指不定多嫉妒呢。
何亮乐开了花。
因为后勤政治部冯处长没回来,所以程如山和大宝小宝的户口、关系没有正式落下,不能直接读书,需要跟学校打招呼,把学生的档案收进去。
最后还是方澄光带着大宝小宝去的,贺处长不在但是他副处长在, 也不是什么大事,彭副处就给办理。
“程大宝程小宝?”彭副处看了看, “你俩还没起大名呢?”
大宝:“有啊,我叫程礼。”
小宝:“我叫程信。”
彭副处笑道:“仁义礼智信啊,不错。”
大宝:“我爷爷说‘礼, 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
方澄光笑了笑,“你爷爷是私塾先生吗?”这年头读四书五经的可不多。
小宝:“是啊, 我爷爷教我们育红班!可厉害呢!”
彭副处和方澄光笑起来。
方澄光:“真的很厉害。那你呢?”
小宝:“我?我是信……诚信、有信、不食言而肥!哈哈。”
大宝:“信, 国之宝也, 民之所庇也。是这个啦。”
彭副处有些好奇,“那你们知道什么意思吗?”这俩小子挺有意思。
小宝对大宝道:“这个我知道,我来说。”他想了想,对两人道:“我爷爷说, 礼就是礼法、法度、规则。咱们不管干大事还是小事, 都要合乎法度,不能想一出是一处。信,就是诚信啊, 这是做人做事的根本,你没有诚信,谁也不要和你玩啦。”
当时程蕴之给他们起名字的时候,想了好多,比如程文程武,程谨言程慎行,程居安程思危,最后还是选择了礼、信。
这其中也浓缩了他对人生、对时代这些年的感悟,以及他对孙子们的未来期许。
大宝小宝自然想不了那么多,反正人都有个大名小名,谁也不去追究什么意思的,叫得顺口就行呗,别叫狗蛋狗剩狗娃子的就好。
彭副处政治感觉敏锐,立刻就猜到点什么,不过他也不说什么,把名字誊录上,让他们继续读一年级。
办好以后,大宝小宝跟着方澄光离开,在路上,小宝从兜里掏出几块糖来递给方澄光。
“方叔叔,我们请你吃糖。”递过去的时候还四下看看。
方澄光笑道:“怕人家抢啊?”
小宝小声道:“嘘,我别让我妈妈看见,看见就完蛋。”
方澄光:“……”他很给面子的拿了一块大白兔奶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多谢。”
他们回来的时候,宿舍没人,连何亮都不在。
方澄光有些纳闷,大宝已经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条来,“方叔叔,我爸妈他们去刨地了。”
方澄光:“刨地?刨什么地?”
小宝指了指西北边:“我妈说那里有片地,反正没人不如去刨刨种菜。”
方澄光:“……”
他今日没有安排,就带着俩孩子过去,刚要走,一个勤务兵跑过来,看到他就喊:“澄光,家里让你回去,有事儿。”
这个有事儿,方澄光就绝对不会回去,因为对他而言没有好事。不就是相亲那点破事?他结不结婚跟他们有一毛钱关系?看不得他舒服,整天就想塞个女人给他,他稀罕吗?
“你没找到我,来的时候何亮告诉你,我一早蹭了隔壁顿饭就出去办事,不在的。”说完他一手一个牵着大宝小宝快步离去。
那小兵目瞪口呆的,不明白他怎么把谎话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大宝小宝路上问方澄光。
大宝:“方叔叔,你为什么不回家?家里有事儿找不到你,多着急啊?”
小宝:“是啊,要是我妈妈有事,我们不在家出去闲逛,我爸爸得揍我们。”
方澄光淡淡道:“我早就没有妈妈。”
“啊?”小哥俩探头对视了一眼,没有妈妈,好可怜哦。哎!
小哥俩想了想,当初要是妈妈真和别的男人走掉,那他们俩得多伤心?看来方叔叔的妈妈跟别的男人走掉了哦。
小宝摇摇他的手,“方叔叔你别难过,我妈妈分你一半……哦,不对,是四半儿的一半儿。”他还不懂四分之一怎么说,自己也搞糊涂了。
方澄光:“!!!”
大宝就替他解释,“你不要觉得我们小气哦?我们还有一个大伯,管我娘也叫娘,我们就分给他啦。”
方澄光:“……!!!”
“你大伯?管你们妈妈叫娘?”他觉得有些凌乱。
大宝:“是啊,他有些不清楚的,哎,像个小孩子,比我们俩还小呢。”
小宝:“他叫文生啦。我爸爸叫冬生,他可乖呢,长得又俊,还会唱戏。”说着说着,他就开始抹眼泪,“大宝,我好想文生啊,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哭呢?”
听小哥俩啰嗦一会儿,方澄光明白了,程如山有个堂兄,脑子有些不清楚,管姜琳叫娘,然后他们一家都默许这种关系,真把他当小孩子一样哄着。他觉得很迷,小哥俩还一个劲地说把妈妈也分给他一半儿。
方澄光:我又不傻!!!
大宝还在说:“我爸妈想把文生和爷爷嫲嫲也接过来,但是宿舍住不开。”
小宝:“我也怕文生来了别人笑话他,欺负他,还是在乡下吧。哎,我好想文生还有爷爷嫲嫲。”
说着话,他们就到了西北边那片空地,有一亩左右,如今没什么规划就空在那里。
姜琳和何亮商量了一下,觉得空着多可惜啊,刨刨地,撒点种子就能长的,就算以后大院要规划起来,一点菜也没什么可惜的。
何亮当然同意,他主动去借了大镢和铁锨过来,帮着他们一起刨地呢。
程如山刨地,何亮用铁锨翻地,他们让姜琳用棍子扒拉一下草就行,不要出力气,免得累着。
正忙着,就有前面平房院的妇女男人们看到,纷纷过来问:“你们要干什么?”
有人笑道:“这杂乱的地方能干啥?种菜?大院里不是有现成的?”
也有人看到别人来种,他们就心思活动,“这么大的地方,你们也种不完,我们也来种点。”
“小何,你们多刨点,给我留两个菜畦,我种点洋柿子和小青菜,我们家可爱吃。”
“哎,那个谁,给我们也留俩菜畦,我们也种点茄子辣椒。”
“那啥……”
何亮大声道:“不是我们,是澄光要在这里种菜,你们问他呗。”
一听说方澄光跑来种菜,其他人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他能来种菜?他给人家拔菜差不多!再说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饿死都不待自己弄点吃的主儿,他种菜?
在他们眼里何亮就是方澄光的跟班,他说是肯定是。
如果真是方澄光种菜,没人敢找他占便宜。别看那小子人模人样的,耍混的时候可不讲道理,惹不起!
他们又打量程如山和姜琳,窃窃私语,想打探他们的底细,看看是怎么进来的。如果是按部就班分来的,那没什么好担心的,大家都比他们有优越感。可如果是走关系来的,就得看是什么关系,硬不硬!
纯粹花钱送礼进来的,那大家要鄙视一下,找机会踩一踩,要是有过硬的后台,那就要想办法交好。
程如山一直在翻地,并不热衷回答那些人的问题,他们就问姜琳,十句倒是有一半被何亮给接了去。
然后方澄光就领着大宝小宝过来,这一下子那群人立刻说笑着该散的散,该招呼的招呼,很快都走了。
方澄光对程如山道:“你想到办法分房子啦?”
言下之意,找到关系没。
程如山道:“我打听了一下,平房这里还有两套,不过是被人预定的。要实在不行,我就去外面赁经租房住。”
当然,出去租不过是说说而已,他已经有自己计划。
方澄光笑道:“你们可以找我啊。”
程如山看了他一眼,眼神带着怀疑,“你?”
方澄光:“怎么,看不起我啊?”
程如山:“那倒没有。只是我们不想走方师长的关系。”通过方澄光走方师长的关系,未必成,还会得罪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方澄光:“谁说走他的关系?难道这偌大的院子,没有他还办不成事儿?不就一套房子嘛。”
姜琳听他说得好像开垦块菜地那么简单,也笑起来,“我们不沾亲不带故的,你要帮我们,我们还真受宠若惊呢。”
方澄光看了大宝小宝一眼,突然开了句玩笑,“不用怕,这是我和小兄弟的事儿。”
姜琳纳闷地看他,什么小兄弟?
大宝小宝哈哈笑,还跟方澄光交换眼神,那意思不要随便告诉别人哦。
何亮:“哎呀,澄光,怎么才这两天你就不要我了?你咋的又有小兄弟了?”
方澄光:“那谁家,不是搬楼上去了?怎么还占着下面的房子?不如咱们去要套住住。”
何亮:“澄光!你什么意思?你连兄弟也不放过吗?你说你,为什么不结婚?”
要分房子必须得结婚打申请的,否则未婚小青年住这样的一套房子,是要被指责的,方师长知道轻重,肯定不会同意的。
他搬出来,也只能住多人宿舍,单间宿舍都不可能。
方师长就是这么狠!
方澄光一脸嫌弃,“你别发春秋大梦。和狄处长家一排,不是有个大院子?前后两排正房,没厢房的那座。”
何亮一拍手:“有!可那是铁公鸡家分的,他不会让出来的。”
铁公鸡叫铁建成,是司令部的参谋之一,铁参谋,人称铁公鸡一毛不拔。他家原本是夫妻二人带着俩孩子,分房子只能分三间正房,但是为了把那一个大院子都霸占着,他把老家的爹娘、兄嫂、弟弟等都接来。闹腾了一阵子,别人也闹不过他,他就得逞。74年大院盖起楼房,他又如法炮制分了两套,但是,即便老家人走了他依然不肯把这院子退回。
房管处的干部们没实权,真有实权的几个干部又老早认识的,还真不好为这点事儿撕破脸。
毕竟各人都有足够的院子住,谁还去计较其他的,反正碍不着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拉倒。
谁不服气,自己去撕,撕赢了再打报告。
住那院子,当然比宿舍好啊,院子有围墙,隔音,而且屋子也好,宽敞干净,院子里还有自来水。
何亮也很心动,凑到姜琳身边道:“嫂子,你想不想住大院子?”
姜琳当然想啊,她笑道:“行不行啊?可别给你们添麻烦,到时候惹起乱子可不好。毕竟我们初来乍到的,要低调嘛。”
何亮:你说行不行啊,这不就是逼着我们必须行吗?
方澄光对程如山道:“你只管打申请,剩下的我来办。”
程如山看了他一眼,“你可想清楚,你做什么,跟家里脱不开关系的。”他一猜就知道方澄光想干什么,当然他也不是怕事儿的,本身方澄光不帮忙,程如山也会从这些占着两边房子的人下手。
有几个尾巴到处飘,不是九尾狐也差不多的,让他查很容易抓到把柄。只是需要找一个有身份能管得到他们的人。
他考虑方式要温和一些,不结仇又能拿到房子。单靠他自己,得花费俩月时间,如果有方澄光帮忙,估计一周可以搞定。
他不知道方澄光为什么这么主动帮忙,不过他了解过方澄光不是坏人,虽然毛病不少,却不失新青年的傲气。
方澄光笑道:“怎么想就是他们的事儿了。我和何亮也申请,到时候大家住一个院子,互相有个帮衬,对吧。”
比如说蹭个饭啊,蹭个小兄弟一家亲啊,什么什么的。
方澄光难得的觉得很好玩儿,有了兴致。
程如山答应,说刨完地就去。
方澄光对姜琳道:“姜琳,你去写。”他说了一下怎么写。
姜琳看程如山,他朝她笑了笑,她就去了。
很快,姜琳把信纸和钢笔拿过来在这里写,写几句给方澄光看看。
方澄光:“行的。”
文件合不合规范这事儿吧,他是分人的,升斗小民去,差一点儿都不行的,不让你改个十回八回你别想过。要是有路子的,哪怕交个空白纸过去,也有人给写得全须全尾的,规范得很。
姜琳大体也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她尽量写得规范认真一些,看了看去让程如山签名。
等程如山写好,她拿给何亮签名,然后交给方澄光。
方澄光看了看,从姜琳手里把钢笔拿过去,又写上贺长江、别东山几个的名字,然后还给姜琳,指了指她写的家庭人员那里,“你家不是七八口人吗?你多写几个。”
姜琳一脸疑惑,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大宝小宝就嘿嘿笑。
姜琳笑了笑,这俩孩子,她就把程蕴之、闫润芝、程如州的名字写上。
方澄光:“可以再写一个。凑八个。”
姜琳:“我们家总共就七个啊。”
方澄光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何亮哈哈一笑,“嫂子啊,兴许在路上了呢?”
小宝一听,恍然大悟,“对,还有我妹妹呢。”
姜琳:“!!!”你俩在家里说就算了,怎么还拿出来当真事儿说?
方澄光点点头,“可以。”
可以?还能这样操作?姜琳都被惊呆了,这有想法就是不一样哈。
她想了想,写什么名字啊?
小宝还撺掇她,“妈,宝生啊。”
姜琳冷汗哒哒的,就写了女儿,没写名字,等以后再说吧。
她看时间差不多就先回去做饭,“大宝小宝,要不要回去?”
大宝:“我们男人要做男人的事儿,妈你自己回去吧。”
姜琳:……
小宝:“琳琳,我家去帮你做饭。”
姜琳就带着小宝回宿舍,路过前面平房区的时候,看到一群小孩子在那里玩儿。有几个小孩子看到小宝,觉得他长得俊,穿得干净,就想叫他一起玩儿。
小宝:“不行的,我要回去帮妈妈做饭。”
当中一个男孩子喊道:“都不许和他玩儿,他乡下来的野孩子!”然后冲着小宝做鬼脸,“破烂巴巴野孩子!西瓜拉大便!”
姜琳立刻火了,“你谁家孩子?我去找你爸妈问问,怎么教的?”
那孩子见大人批评他,却也不怵,还仰着脖子嚣张得很,“你们就是乡下来的,你们乡下人随地大小便,全村人用一个茅房,一群人围着一个大缸拉屎,哈哈哈哈!”
这谁家熊孩子,真想打他!
姜琳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不能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尤其还是没教养的。
小宝听不懂他最后说的大缸,好奇道:“妈,他在说什么?咱们大队怎么不是这样的?”
姜琳:“估计他们老家是这样的,他爸妈怕人家笑话,就说自己是城里人。其实乡下城里没有关系的,都要好好过日子。”
“吱呀”一声,院门开了,一个男人从门内走出来。
那小孩子立刻蹿过去,告状:“爸,这俩乡巴佬骂我们是乡下人!”
卞海涛一开门就看到姜琳,眼前一亮,刚想说话,却见姜琳翻了个白眼,她切了一声,“我道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教养呢,了解了解。”
她牵着小宝的手赶紧走,一副生怕被污染的架势,还要大声叮嘱他,“千万不要和这这个品德败坏的孩子一起玩儿,把你也学坏了。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人有毛病的,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叫耳濡目染,上梁不正下梁歪!”
卞海涛被气得脸都黑了,却憋得一个字吐不出来。
小宝还非常配合地大声道:“妈,我知道啦。我才不和坏孩子一起玩儿,我要做个好孩子,不能给爸妈丢脸!”
姜琳得意:“就是这样。”
母子俩一唱一和的,给卞海涛气得脸色阴沉得很,自己儿子都没敢在他跟前凑,吓得赶紧和其他小孩子跑了。
姜琳带着小宝回到宿舍做饭,这时候只有白菜、土豆等菜,她用猪油炒个白菜,加上几片腊肉,然后添水加粉条和冻豆腐。冻豆腐是娘家拿来的,已经快冻不住,得赶紧吃掉。再把家里拿来的大饽饽、枣饽饽以及萝卜扁豆皮包子馏上。
枣饽饽就是一个饽饽上捏几个小面鼻,把红枣插/进去,比拳头大一些的饽饽上能放七八颗枣,小孩子特别稀罕。
姜琳又弄了几个土豆,刮皮,然后切丝,炒个醋溜土豆丝。她刀功一般,土豆丝自然粗细不均,还怕切了手,差不多就行。看着自己切的土豆丝,她又想又开始想小老太太和文生他们。
“小宝,把书包收拾一下,明天该上学的。”她看小宝在宿舍门口徘徊就提醒他。
小宝跑回来,神秘兮兮的,“妈,谁动了咱们家尿罐儿。”
姜琳哈哈笑起来,“小宝,你别笑死我了啊。你俩有点正事儿吧。”这俩孩子,一天到晚儿盯着他俩的尿罐儿使劲。
小宝认真道:“妈,是真的,早上被人给尿满,这会儿被人给倒空,刷干净了。”
姜琳:“……”这是谁跟个尿罐儿过不去啊。
晌午程如山三人回来吃饭,方澄光和何亮还去食堂打了个荤菜过来。星期天大院很多人都休息,不在食堂吃饭,但是食堂还是开伙,只是饭菜很少,一荤一素,量也不多,卖完拉倒。
他们去的晚,荤菜已经没了,方澄光愣是把厨师私留的最好的那一大碗肉给买了一半过来。
一碗肉没几块,方澄光先给俩小兄弟一人两块,剩下的一人一块就没了。
何亮老嫉妒了,这要是不知道的,准以为这俩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吃过午饭,方澄光想去找铁公鸡。程如山在门洞处拦住他,“不要直接逼人家退房子,没必要结仇。”
方澄光:“也不算结仇吧,让他退房子也是应该的,他可霸占了三处。”
程如山:“他小舅子和他弟弟合伙倒卖了一批军需钢材。”
方澄光愕然地看着程如山,“你怎么知道的?”
程如山:“我们运输处负责运输嘛。”他们要是倒卖什么东西总需要车的,好几吨钢材也不是简单就能运走的,总需要做提货单等。程如山敏锐又心细,有时候一点不起眼的线索,只要他怀疑有问题,留意查一查,扯吧扯吧就能扯出一头驴来。
方澄光眼睛一亮,“这更好办,走吧。让他把房子退出来,还得感激咱们。”
程如山:“我们只需要点一下,铁参谋聪明人,自然会知道。”
他并不想多做什么,毕竟倒卖物资不是一人就能办的,甚至可能牵扯很多人,只要上头没严令彻查,基本就是不了了之的。
方澄光自己在大院长大的,自然更加清楚,他不由得看向程如山,笑道:“你为什么进了运输队?”
程如山:“我成分不好。”
“成分?”方澄光扬眉,他才不信,他这样的人才上头会放过他?不过也难说,成分这事儿牵扯很多问题,毕竟曾经有那么十年,大家不看生产、不看业务、不看能力,只看出身成分。
程如山却不欲多说,他跟姜琳说一声,就和方澄光一起出门。
姜琳拿了铁锨打算继续去翻地。
何亮:“嫂子,你别忙活,女人咋能干那粗活?”末了自己心里加一句,这样细皮嫩肉漂亮的女人,不应该干活。他跑去逛了一圈,发现大部分都不在宿舍,不过也喊来三个休息日没出去的。
“来来来,澄光要种菜,麻烦大家伙儿帮忙翻翻地。”
何亮一招呼,几个青年就一起去翻地,大宝小宝也跟着。
姜琳便在家里做点零嘴过二月二。
去年深秋收了最好的红瓤地瓜,冬天的时候煮熟,放凉以后切片切条晒干。晒干以后上了一层霜,硬邦邦甜丝丝的当零嘴打发时间。没吃完的这时候就拿出来用细沙子炒焦,就是二月二的地瓜豆,喷香嘎嘣脆,谁吃谁说好。另外,还有用糖水泡发的黄豆,都可以炒来当零嘴。
半小时一锅地瓜豆炒好,周围就弥漫着一股甜香的味道。
“什么东西好甜好香!”贺长江和别东山两人过来,探头看了看。
姜琳认出他们,“地瓜豆,要不要尝尝?”
她端了笸箩给他们,里面有放凉的。
贺长江居高临下地瞅着姜琳,肆无忌惮打量她,肤白胜雪,双眸清润妩媚,眉梢眼角都带着风情,的确很勾男人。
他心下冷笑,不就是长得漂亮?能怎么的?至于把程如山给迷得一点大志也没有?
“喂,听说你不许自己男人当兵?”
姜琳纳闷地看他,“听谁说?”
贺长江:“这你就甭管,你知道作为一个婆娘,应该懂婆娘的本分吧?不能耽误男人的前途。”他说着就去抓地瓜豆吃。
姜琳脸色一冷,把笸箩拿回来,“行啦,你别吃我的东西,吃了再毒得耽误你前途!”
别东山动作快,抓了几根,嘎嘣嘎嘣嚼着,“哇,真香!”
贺长江很没面子,拍了他一巴掌,“没吃过东西是怎么的?”他气呼呼地抬脚就走,走了两步回头对姜琳道:“你满哪儿打听打听,男主外女主内,有哪个女人能把男人栓裤腰带上?”
姜琳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毛病,无缘无故跑来指责她拖男人后腿儿,“女人能顶半边天,你怕是没听过?还是你把你妈和你媳妇儿当老妈子,就会在家里生孩子洗衣服做饭?”
贺长江:“这不是应该的吗?”
“滚!”姜琳不客气地骂了他,转身忙去不理睬他。
贺长江脸色一黑,要教训他,却被别东山拉住。
别东山:“长江,你这是干嘛啊?”也太奇怪了吧,背后嘀咕嘀咕就算了,哪里能当面来指责人家?
贺长江振振有词:“我是看不惯,替程如山可惜!他肯定当过兵,至于什么部队没查到,说不定还保密呢。你说他那么厉害,这会儿怎么也能熬成个营长吧?怎么就去运输队当跑腿儿的?肯定少不了这娘们儿的掺和!要不说得给女人裹脚,裹了脚他们就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待着,生孩子做家务伺候自己男人,再也不能出去乱勾搭。”
他俩边走边说,但是姜琳却听得清楚的。
她走到门口骂道:“大清都亡了,你还想给女人裹脚,你咋那么坏呢!别说的你多男人似的,我看你就是头沙猪!”
贺长江正好推门进屋,听见姜琳骂他猪,气得扭头指着她,“你再骂一句?”
姜琳:“你想听我可以骂一万句,你敢打我一下试试?”
贺长江:“你这娘们儿怎么这么不可理喻?别以为长得好看就能把男人迷住,也不过是个玩……”
“长江!”别东山急了,一把将他推屋里去,“你吃枪药了?人家也没惹你,你干嘛这样,太没礼貌了!”
贺长江冷笑,讥讽道:“怎么,你也被她迷住想维护她?不过是觉得她长得俊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和你说,这女人长得丑俊有什么用?一关灯睡起来还不是一会事儿?女人就是生孩子伺候男人做家务的,还指望她打仗还是干什么?这红颜就是祸水,你不知道吧,多少英雄豪杰都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被美色给毁了的。远的你不知道,褒姒你知道吧?苏妲己知道吧……”
别东山不认识一样看着他,贺长江以前是爱说荤话,还主动撺掇大家去听墙角,可也没这样啊。
姜琳还等他过来和自己对骂呢,结果他没出来,她气了一下就不气了。
不能和杠精生气,因为杠精是听不进去道理的,他认定的就是宇宙真理,一切反对者都是异端该死。
她把地瓜豆用笸箩端着,拿去那边地里给何亮等人吃。
几个小伙子很卖力,地翻好一大片。
大宝小宝两人拖着一根大棍子模拟耙地,把土坷垃打碎。
姜琳招呼他们:“好啦,剩下的明天我们自己弄一下。我炒了地瓜豆,你们来吃。”
几个小青年年纪不大,没怎么近距离接触过这么漂亮的女人,都腼腆的很,不敢上前凑。
何亮就把笸箩端过去,让他们吃,一个个很秀气地拿了几根,不好意思多拿,生怕自己太粗野豪放。
虽然一堆男人可以胡说八道,晚上还去起哄偷听墙角,可真当着女人的面,他们又怂怂的,生怕唐突人家。
何亮笑话他们,“看你们那点出息吧,一下子变大闺女啦?”
手脚都没地方放了!
几个青年嘿嘿笑。
姜琳看他们憨厚的笑脸,纯净的眼神,刚才被贺长江引出来的气早消失了,这人和人就是不同的。这些年轻人让她觉得青春洋溢,活力勃发,一点都不猥琐。那个贺长江,简直就是一只大沙猪,把女人当工具。
祝他单身狗一辈子!
谁瞎了眼才嫁给他呢。
吃了地瓜豆,几个小青年又帮忙翻了翻地,等差不多要吃饭的时候才停下来。
姜琳还想邀请他们吃炸酱面,他们却不肯,一个个推推搡搡地赶紧跑了。
看他们青春矫健的背影,姜琳赞道:“真是一些好青年。”
何亮擦擦汗,“嫂子,是不是我最好?”
小宝:“何叔叔,当然是我最好!”
姜琳笑道:“你们都好,就是那个贺长江最讨人厌。”
何亮:“嫂子,长江咋了?其实他人不坏,要是他乱说话,你别往心里去。”他以为贺长江打趣姜琳和程如山小夫妻的事儿,说荤话惹着姜琳。他们这些人都没结婚,闲着凑一起经常八卦人家。何亮自己也不好意思,毕竟是他起的头儿。
姜琳:“没什么,他瞧不起女人就太坏了。”
何亮不知道他们的恩怨,笑道:“别听他一张嘴,其实他不知道多稀罕找个媳妇儿呢。娶了媳妇儿,保管就不这样说了。”
姜琳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她也就气两分钟,不会影响别的。
看太阳要落山,姜琳他们收拾一下回宿舍去,程如山和方澄光还没回来,姜琳就先做饭。
何亮拿了饭票给姜琳,“你可别不收,口粮都是定数的,你给我们吃了,你们饿肚子,那我可不敢吃。”
姜琳笑了笑就收下,尽量把晚饭做得丰盛点。过年时候程如山给囤了好些腊肉、腊鸡鸭,还有鱼干等,这时候正好拿出来吃。腊鸡切切直接上锅蒸就行。
现在对大家来说,有细面吃就算好饭,如果再有点油水、鸡蛋,就算丰盛。这个季节当地新鲜菜只有菠菜、韭菜为数不多的几样,且城里量少价高,不好买。姜琳就把昨天买的萝卜拿来切细丝,再烫上一把细粉丝,加香油、酱油和一点橘皮凉拌了吃,萝卜丝清脆爽口,粉丝吸了麻油的香味和酱油的鲜味儿,大宝小宝吃得停不下来。
吃完饭,何亮主动领着大宝小宝去溜达遛弯,告诉他们这里一些消息,比如谁家孩子脾气好,谁家孩子不好,谁家孩子……
姜琳则收拾一下,又洗衣服。过了一会儿,程如山和方澄光从外面回来,还拎着两捆新鲜的菠菜。
姜琳忙起身,“没吃饭吧,给你们留了。”
她去把饭菜端出来,留了蒸腊鸡,凉拌萝卜粉丝,看新带回来的菠菜便再做个蛋花菠菜汤。
程如山请方澄光屋里坐,他问了问大宝小宝便替姜琳洗衣服。
方澄光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瞅着程如山蹲在外面洗衣服,沉默了一瞬,他在家的时候衣服都是家里洗的,搬出来好像也没自己洗,都是何亮给他洗的。
不说他爸爸,也不说那些处长,就算这大院里有媳妇儿的,这种活儿基本都是女人干。
贺长江那些人要是看到保管笑掉大牙,说老爷们儿干娘们儿的活儿!
人家程如山就不在意,洗得非常坦然,疼媳妇儿和是不是男人,有直接关系吗?不疼媳妇就叫男人?那叫神经病!
姜琳做好,让程如山赶紧来吃饭。
程如山:“再漂洗一下就好。”
何亮带着大宝小宝回来,看程如山竟然自己洗衣服,他立刻跑过来,“程哥,给我,我来洗!”
程如山:“……你是我邻居,不是我勤务兵。”
何亮却不以为意,“洗个衣服又没什么的。我可以呗。”
程如山自不肯,自己洗好,拧水,拿去搭在树之间的铁丝上。
正好贺长江和赵全有、杜强几个回来,看到程如山居然在洗衣服,他就跟抓到什么把柄一样,立刻拿眼瞪姜琳。就看本来应该做家务的姜琳在屋里跟方澄光说话,却让自己男人洗衣服,呵呵。
何亮跟大宝小宝正在门口说笑呢,出去溜达的时候,何亮给俩孩子弄个玩具回来。
大宝一把弹弓,小宝一把木枪。
大宝正学着瞄准儿呢,捏着小石子眯着眼睛扫描,恰好看到贺长江正目不转睛地瞪着某处。
大宝转头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落在姜琳身上,灯光罩着她,温柔又好看。
他居然敢打妈妈的主意!
大宝大怒,捏着皮筋的手顿时一松,小石子咻朝着贺长江的脸打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宝:除了我爹,哪个男人看我娘时间长了都不行!
小宝:我娘是你能随便看的?恶狠狠的眼神更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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