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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琳抱住他, 鼻子酸酸的,她笑道:“瞎说。娘不是说过,爹把那边安排一下,很快就能接你们过去嘛。”
文生抱着她不放,眼泪都流在她脖子里。
姜琳就拍拍他,安慰他,他是个孩子, 比大宝还情绪化呢。
过了一会儿,文生安静下来, 他抬头朝姜琳笑道:“娘,嫲嫲做了好多好吃的,快家去吃!”
他又想起来什么, “我爹呢?大宝小宝呢?”
姜琳:“你爹在县里下车去办点事,大宝小宝上学, 咱们晚上就过去。”太颠簸就没带着大宝小宝回来。
文生又想起那个被自己丢下去的男人, 他扭头看看, 朝着何亮笑了笑,“你是谁啊?”
何亮看文生嘴巴里绿绿的都不影响那俊美的脸,看得他一个男人都心脏怦怦跳,“我叫何亮。”
文生:“何叔叔好。”
何亮:“好, 好, 你也好。”他路上已经听姜琳解释过。
姜琳笑道:“文生,坐过来,让何亮上来开车。”
驾驶室比较宽敞, 能坐三个大人。
何亮上车,拐进村里,旁边的文生高兴得开始打着拍子唱戏,“冬去春来冰雪融,万紫千红又一春……”
听他唱得那么开心,姜琳知道他高兴的,也能体会到他思念“娘”的那一片赤子之心。
到了胡同口,姜琳和文生下车,文生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温润有礼的状态,还跟何亮道:“何叔叔,请家里坐。”
何亮停车,跟着姜琳和文生家去,他瞅着街上干干净净的,也不见脏兮兮的孩子们,顿时觉得很好奇。这水槐村真不错啊,看看人家街上干净整齐,没有牲口尿粪的。而且家家户户屋顶都盖着瓦呢,有水泥瓦有蓝色的烧瓦,前面这些人家还都是砖瓦房,真是了不起啊。
文生推门,“爷爷、嫲嫲,我娘回来接咱们啦。”
上坟的时候程蕴之看文生跑了,还打发孙子去看,知道他在南路那里挖野菜就放了心。程蕴之回来以后也没去展览室,正在家里和闫润芝说话呢,她想给姜琳缝一双新的绣花拖鞋。
听见文生的声音,程蕴之还道:“这孩子。”然后他们就听见姜琳叫爹娘的欢快声。
“哎呀,是真的啊?”闫润芝和程蕴之赶紧下地走出来,果然看姜琳和文生走进来,旁边那青年是谁啊?
姜琳给介绍一下,何亮非要跟着来看看,程如山就没拒绝。
姜琳告诉爹娘程如山去办事,大宝小宝在那里跟着方澄光,把几个青年略介绍一下。程蕴之和闫润芝见儿子媳妇儿去了大院,立刻就交到朋友也很欣慰。
文生麻溜地把饭菜摆下,“娘,快来吃饭。嫲嫲做的可香呢。”
姜琳:“我真饿了,何亮快来吃饭。我娘做的可香呢。”
原本闫润芝几个没什么食欲呢,晌午都没怎么吃,这会儿看姜琳吃饼卷菜蘸酱吃得那么香,他们突然觉得很好吃。于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又吃一顿饭。
闫润芝卷了一个小菜饼递给何亮,又给姜琳卷,“宝儿娘,饿了吧,多吃点。”
姜琳吃得没功夫说话,“好吃好吃,娘,你不知道,我自己做饭咋吃都不香,每天就对付一下。我看大宝小宝都撇嘴。”
何亮:“嫂子,没那事儿,你做饭也好吃。”
当然,和小老太太没法比啊,这饼怎么那么筋道?那么好吃?还有这菜,不是大家都有的菜?怎么格外好吃?还有这酱,是怎么加工的?怎么这么下饭,吃得停不下来啊!
看他们吃得这么开心,闫润芝可高兴呢,一个劲地给他们卷,把两人吃得肚圆。
何亮:“大娘,不是说话哄你,这真的是我这么大,吃得最香的一顿,又香又鲜!”
闫润芝笑道:“酱里有肉丁,你吃得就香,谁家都一样。”
文生目不转睛地盯着姜琳,“哎呀,我挖的野菜忘了,我去拿回来给娘蘸酱吃。”
姜琳:“我和你一起去。”
她去拿了个筐子,又拿上铲子,让何亮陪着爹娘说说话,她和文生挖野菜去。
何亮自来熟,自然不怵的,“嫂子你去,我陪咱爹娘说话。”
闫润芝笑眯眯的,这小伙子真不错,她就问问多大了,哪里人,说媳妇儿没,等等。
文生骑自行车带着姜琳,开心得感觉要飞起来,恨不得仰头大喊几声。不过这会儿他收敛得很,就是给姜琳唱戏听,“娘,我过年跟他们学了一曲黄梅戏,还挺洋气呢。”
来唱戏的草台班子告诉他,本地戏曲唱法带着略土的味道,大城市不流行。人家流行的还是京剧,黄梅戏、越剧等,听起来洋气。而文生声音清亮圆润,可高可低,唱黄梅戏非常好听。本地人把外国货叫洋货,后来就把和当地土气的东西不同的比较时髦的称为洋气。
姜琳看自己家人向来是带着八尺滤镜的,怎么看都好,怎么听都好。
他们把野菜装筐子里,又挖了一些其他的,文生拿去河里洗洗,他说水凉,让姜琳在岸上等,他下去洗。
看他那么开心就和小宝大宝得到她关爱一样,姜琳心软软的,“文生啊。”
文生回头瞅她,笑道:“娘,什么事儿?”
姜琳蹲在岸上,朝他笑,“娘跟你保证,以后都不会抛下你的。”
在你恢复自我,拥有自己的人生之前,我愿意把你当一个小孩子,永远呵护着。
文生笑得特别纯,之前酷酷的样子不复存在,连十来岁那正经严肃的表情也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开心,单纯得如河边随风摇摆的花花草草,眼睛里都要冒泡泡。
“走啦,回家啦。”姜琳招呼他。
他们回家的时候,何亮正在帮忙打包行李呢,商宗慧和程如海听到消息也来帮忙。
姜琳要去大队说一声,让大队以后把给家里的粮食换成粮管所的省内粮票,柴火可以按照一半煤炭一半柴火,肉则攒着一起,每年回家的时候再领。
闫润芝和程蕴之两个每年要回来几次,清明节上坟扫墓,夏天避暑,冬天过年肯定都要回来,再说程蕴之也丢不下他的展览室。
姜琳也要回来看看砖窑厂和绣花坊。
她有个计划,想慢慢地把绣花坊做大做精创立品牌,到时候走出口创外汇,而砖窑厂再赚几年钱就可以关掉。
砖窑厂毕竟有污染,而且到了八十年代,大家条件好,对砖瓦的需求太大,又没有什么太高的技术含量,到时候遍地都是各公社的机制砖瓦厂,私人的没有竞争力,肯定要关掉的。
现在绣花坊除了供应县供销社,还要供应省里他们自己开的代销点,那个吕航和姜二哥几个负责。
傍晚时候,程如山从县里回来,姜琳带着何亮、商宗慧几个收拾得差不多。她已经把家里的粮食去粮管所换成省内粮票,剩下的细面和小米等就直接装车带着。
还把闫润芝收在屋里的那些花根也带上,什么地瓜花、美人蕉、一盆盆菊花、月季插条等,收拾了一篓子。
这一次比上一次姜琳他们去带的东西自然更多,装了满满一车。
姜琳把这里委托给商宗慧和两个知青帮忙照看,让他们免费住在这里,乡下房子不能空着,太久没人住很容易破败。
大队干部程福军、程福联等人,如今对程如山和姜琳那是要多客气有多客气。有程如山的人脉关系、跑运输的有利条件,他们大队跟着受益匪浅。大队买化肥、种子,在公社都是头一份,因为程如山会帮他们打点一下,县里有人好办事!
现在他们大队,可是整个公社有收音机最多的人家!
姜琳让人带回来的组装收音机,是市价的一半,还允许赊账用砖窑厂打砖坯的工钱还。
除此之外,还有诸多好处,就茶缸子、饭盒这些,程如山也能帮他们买到,轻便结实,多稀罕呢!
程如山他们在家住了一宿,跟大队干部们聊聊,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他们就开车回省城。
一路上最开心的莫过文生,不过他还是很矜持的,因为嫲嫲又跟他排练,让他稍微矜持一些,免得人家以为他们是乡巴佬给爹娘丢人。看到不认识的、稀罕的也别大呼小叫,可以问爹娘。
文生悄悄问闫润芝:“那我能不能叫娘了?是不是在城里都不能叫娘?”
闫润芝想说是,毕竟这么大的人叫姜琳娘,邻居们听到会笑话的。
姜琳听到他们嘀咕,就道:“没关系的,咱们该怎么就怎么的,不要管别人如何。”
不了解情况可以觉得好奇,了解了以后还笑话那就是他们的素质问题,跟自己没有关系。
文生见姜琳允许他叫娘,整个人都轻松得飘飘的,双眼熠熠生辉。
看他那么开心,何亮都跟着更加开心。何亮本来就自来熟,嘻嘻哈哈好热闹,他和文生凑一起更热闹。他跟着文生学唱戏,唱得荒腔走板,却很带劲,逗得大家哈哈笑。
晌午他们到了军区大院,正好大宝小宝放学跟着别东山回来,一见卡车就往家跑。
见面自是一番热闹,大家都开心。
文生主动把两只胳膊抬起来,小哥俩就勾着他的手臂开始打提溜。
“文生,我们可想你啦!”
“我也想你们!”文生开心的笑容和他们并无二致。
别东山虽然已经听大宝小宝讲过,但是亲眼见着感觉还是很奇妙的,这样一个俊美的男人,却是……傻的?看他那样子,怕是没有十岁吧。
大宝小宝拉着文生给他介绍,“这是别东山,咱们好兄弟!”
别东山:“……”你们占我便宜!我明明是别叔叔!
文生笑了笑,“你好你好,请你吃地瓜豆。”他去抓了一大把塞给别东山。
别东山随手塞了一口,嘎嘣一声就迸发出喷香的口感,“真好吃!”比姜琳炒的更好吃。
文生得意得很:“我娘说,我嫲嫲做饭是最好吃的,满满的都是爱。”
别东山点点头,“爱死了!真好吃。”
他又赶紧过去跟闫润芝和程蕴之问好,帮忙搬东西。
那炕里面是砖石结构,就上面一砖厚的泥,干得差不多,再烧火烘烘晚上就可以入住。
他们先把家具摆进去,堂屋的饭橱、饭桌、卧房的衣柜、炕柜、衣箱等。各自的四季衣物、被褥还有闫润芝囤的布料、丝线等也都带过来。
看似东西多,摆在三间大屋子里,也看不出多来。
闫润芝看还有两间耳房,亲切得很,“我小时候家里房子就有耳房,比正房矮一些,当厨房和小孩儿房。”她问姜琳,“宝儿娘,咱们这两间屋子当什么?”
姜琳笑道:“一间给他们当书房,一间给咱们当工作间,娘可以在里面绣花做衣服。”他们把水槐村绣花坊的缝纫机带了一台来,留下一台在那里干活。
闫润芝见她还给自己单独安排一个工作间,顿时来了荣誉感,“正好还有一些布呢,拿出来给你们做夏天的衣裳。宝儿娘,我再给你做两条旗袍啊?”
宝儿娘身段好,要是穿旗袍才俊呢,胸大腰细还有胯,腿又长又直,小腿曲线漂亮。
“娘,现在没人管,你穿行。我上学穿旗袍不方便,裤子衬衣就行。”
晌午大家一起吃了顿食堂,程如山这两天就要准备一下出车,所以不能在家里陪他们,下午他去运输处检修车辆。
何亮自告奋勇陪着老两口在附近转转,了解一下菜场等位置,一点都不需要姜琳操心。姜琳还想让文生也跟着去转转玩玩,他却不感兴趣,他只想时刻跟着她。
大宝小宝倒是想去,可惜姜琳给他们赶去上学。
小宝:琳琳真狠,星期六都不让休息!
姜琳给文生写了一个卡牌让他时刻放在左胸口袋里,提防他万一在外面发病或者如何,别人可以联系家里。
文生很乖地带着。
姜琳领着他在大院里逛逛,告诉他哪里是哪里,还有她开垦的那片菜地也需要他的关爱,以及左邻右舍,都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她道:“文生,要是有孩子调皮捣蛋,骂你傻子,你不要理睬他们。其实他们是傻的,嫉妒你长得好看。”
文生笑得眼里有星星,“娘,我知道的。”
这时候从路口拐过来的尤红柳一下子目瞪口呆。
本来她瞅着姜琳和一个男人散步,一开始以为是程如山,还想酸一下子说小两口整天不干正事儿的?结果一看,竟然不是程如山,再一听,他居然叫姜琳叫娘!
尤红柳感觉自己像被狂风吹乱的柳树,要被连根拔起飞了。
这是什么情况!
姜琳为什么有一个这么大年纪,这么俊的儿子?
她躲在那里,姜琳没看见她,领着文生继续参观介绍。
尤红柳感觉腿都发软,艾玛,这是什么情况啊,她忍不住赶紧溜去找自己要好的妇女们八卦。
走了几步,文生回头看了看,对姜琳道:“娘,刚才有个女人躲一边偷听咱俩说话。”
姜琳笑道:“没事的,你该做什么做什么,爹和娘一点都不怕他们。”
文生点点头,“好的。”不用演戏不用装,他觉得真好。
姜琳带着他回家,正好巫淑娴带着自己的侄子侄女过来。
“妹妹,你们老家这是来人啦?”巫淑娴才从娘家回来。
姜琳笑道:“是啊,我爹娘他们过来。”
巫淑娴看到文生,哎呀一声,禁不住赞道:“这……小伙子长得真俊。
程如山虽然相貌俊秀出众,可他气质冷冽眼神太慑人,一般人也就第一印象觉得哎呀这人好俊,之后相处起来就会忽略他的相貌,只关注他的言行。
文生却不一样,他像个孩子一样笑得单纯天真,原就隽秀的容貌更加引人注意,纯净的眼神与成熟的容貌杂糅出让人无可抵挡的魅力,简直是男女老少通杀。
巫淑娴禁不住多看两眼,哎呀,这……小伙子,看年纪得二十好几了吧。
旁边她侄女和侄子更了不得,尤其侄女,还没见过这样俊的男人呢,紧张得心如鹿撞,躲在巫淑娴旁边偷偷看文生。
文生已经习惯别人的眼光,他不知道人家是打量他的容貌,他只以为人家和他玩儿呢。
目光友善的就是玩,目光不善的就是挑衅,他并不懂爱慕是什么。
姜琳让文生自己去玩儿,她和客人说话。
文生:“那我去整理菜地啦。”他就扛着铁锨,哼着戏曲走了。
巫淑娴惊讶道:“哎呀,唱得怪好听,是哪里学的?”
姜琳笑道:“自学的,我们那里有戏班子,以前总唱戏。文生唱智取威虎山可带劲呢。”
巫淑娴忍不住就想听,不过文生已经走远了。
姜琳请他们堂屋坐,拿炒豆给他们吃,又冲了一壶山楂甜汤水给他们喝。
巫淑娴就介绍一下自己娘家俩孩子,侄女叫巫婷婷,侄子叫巫时进,“妹妹,你好好教教这俩榆木脑袋。”
她对哥哥家俩孩子寄予厚望的,因为她俩闺女还小,大的才上初中小的小学,她没有儿子。
姜琳和俩学生聊了聊,发现这俩孩子真的有些不开窍,或者说目前对学习没兴趣,说起来让人有种隔靴搔痒的感觉。你说东他理解成西,你说物理他以为你说化学。
巫淑娴还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咋样?还能不能挽救?”
姜琳囧了一下,笑道:“挺好的,学生应该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事儿。”她就问巫婷婷和巫时进,“你们平时喜欢什么啊?”
巫婷婷面带羞涩:“听收音机,听……别人聊天。”
“收音机听什么节目?”
巫婷婷就说了几个台。
姜琳一听,有戏曲有讲话有唱歌还有评书,也不固定,看不出特点啊。
姜琳就打开大哥给她装的十管收音机,长波短波的调调,看看巫婷婷到底喜欢听什么。
不小心扭到一个台,里面传来叽里咕噜的语言,是日语。
巫婷婷立刻听得两眼发光。
姜琳:“你能听懂吗?”
巫婷婷不好意思地摇头,“听不懂啊,可我觉得好听。”
姜琳又调了一个,英语台,巫婷婷也爱听。
巫淑娴有些尴尬,推了她一把,“你这个丫头,这幸亏是在你姜姨这里,要是别人,还不得给你举报个通敌叛国?走资本主义道路?”
巫婷婷低着头不服气,四人组都倒了,还说这话呢。
姜琳道:“嫂子,没事的,这挺好的。我觉得可能婷婷比较喜欢学外语。这样的话,我怕不是教不了,你送她去懂外语的老师家里学呗。”
巫淑娴一个劲地摆手,“不行不行,哪里能学外国话?犯错误。”
姜琳:“嫂子你太紧张了。这不是犯错误,就算文化运动的时候,咱们国和外国人也是有交集。外国人来我们国内,我们也有人出国,乒乓外交,你也知道的。”
巫淑娴将信将疑,虽然说四人组倒了,现在放松,可……惯性让她刹不住啊。
姜琳又问问巫时进,这小伙子居然喜欢下乡,要去种地。他大声道:“我要种出亩产至少一千斤的麦子来,让咱们都能吃细面,不再挨饿!”
巫淑娴照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打得小伙子脑袋一歪。
她啐道:“你个就会说大话的,那时候放卫星害死多少人?我可是亲身经历的。我们麦子亩产也就七八十斤,你还一千斤,你怎么那么能。小小年纪就浮夸风,真是欠收拾。”
姜琳赶紧拦着她,“嫂子嫂子,你别激动。亩产一千斤不是不可能,等有化肥提高产量,是可能的。”
要别人说巫淑娴肯定不信,但是姜琳是大学生,这时大学生可是千里挑一都不止的,大家都敬佩的很。
巫淑娴对侄子道:“听见了吧,你就会吹牛,学习不用功。”
姜琳看她对侄子比对自己孩子还严格,赶紧劝一下,让她不要太激动,孩子学习真的需要兴趣。
如果一个人自己不想学,你逼着他那就是摁着牛头饮水啊,肯定不行。她自己有切身体会,这一世她能考上省大,因为她自己想学,主动学。同样的还有其他学生,可以说去年那场高考,把憋了十年的考生们的主动性都激发出来。
她道:“考大学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大家拼了命地学都不一定能考上,如果自己再不以为然,那更不行啦。你得自己想想,你是不是要学。其实你想种地,没什么不好啊?但是种地谁都能种,研究种子提高产量却不是谁都能干的,必须得有文化有本事的农学家才行。”
巫时进道:“我想考农大!”
巫淑娴又拍他一巴掌,“想学就好好学,别整天劲儿劲儿的,欠打。”
姜琳和他们聊了一下,也知道他们大体的情况,巫婷婷需要跟英语老师学习专门的英语,到时候可以报考首都外国语学院。其他的课程,她可以帮忙辅导。至于巫时进就简单,好好把理科学好就行,多去农业大学转转学习学习。
她只是给他们指点一下,要想靠她教考大学那是不可能的,希望他们能认清这点。
“我只能督促你们,帮你们检查复习成果,却不能代替你们学,希望你们明白。距离下一次高考还有半年,你们必须拼搏啦。”
巫婷婷和巫时进对视了一眼,道:“小姑,老师,我们愿意学。”
他们愿意就最好。
姜琳就和他们约好以后什么时候碰头学习、检查,平时他们自己学习,还要想办法定期去大学图书馆借书看,多去接触一下各自喜欢行业的人。
他们表示愿意按照她的指导来。
姜琳就让他们回去准备,明天她从学校回来,再给他们细说。
等巫婷婷和巫时进走了,巫淑娴和姜琳多聊聊,说起文生和闫润芝、程蕴之来。
姜琳不需要什么都告诉她,只是说一下现状即可,至于过去以及那些伤痛,没必要告诉人。
听说文生精神受了刺激,如今像孩子,巫淑娴很是惋惜,“好多的个人儿啊。哎,那不能结婚?”
姜琳道:“他自己不想,我们也觉得还是不要结婚,他照顾不了媳妇儿孩子,到时候更麻烦。”
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他懂什么家庭责任?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是和娘、家人一起呢。
巫淑娴告辞,姜琳送她出去的时候,何亮陪着闫润芝和程蕴之回来。他们买了一些菜,菜场限量,幸好在路边碰到一个挑菜的老农。另外何亮还打着方澄光的旗号,去食堂花肉票换了两斤肉和三条肋排回来。
姜琳给他们介绍一下。
巫淑娴立刻热络地表示家里还有囤的豆腐干,拿来给他们加菜。
姜琳想邀请他们晚上过来吃饭,巫淑娴自然不肯,这时候粮食菜肉的不容易得,除非结婚一般也不摆酒。他们搬家过来暖房,热闹一下就行,要留下吃饭自然不肯的。
巫淑娴回去拿了一些菜另外四斤粮票当贺礼。
姜琳只要了菜,不肯要粮票,巫淑娴死活让她收下,她也只得收了。
程蕴之和文生帮忙洗菜,闫润芝在那里切土豆丝。
巫淑娴看她刀法那么好,惊讶得很,“婶子,你这刀功好啊。”
她看闫润芝长得美、气色好、气质娴静,还穿着旧式的褂子,典型的农村小老太太,便觉得很合自己的脾气。
听说闫润芝爱听戏,程蕴之还给人写过戏本子,文生也会唱戏,巫淑娴来了精神。
她笑道:“可巧了,我在咱们省文艺部门工作呢,专门管道具服装这些。不管是省剧院的,还是军区文工团的,都得来我这里批条子呢。回头,你们没事就跟我去听戏。”
闫润芝忙道谢,“要不说大家都爱来城里,这光景见得就多。”
巫淑娴:“其实也不是。你看着城里又大又热闹,也乱着呢,这城里人花花肠子多,咱们可得提防着点。”
闫润芝就笑:“有文化多见识,肯定就精明些,不像俺们乡下人,笨拙。”
聊了几句,巫淑娴就说家去做饭,回头请闫润芝他们去听戏。闫润芝拿了一个绣花的口袋送她,拎着上班装个手巾钱包的,很方便。
巫淑娴看和姜琳拿的那个水桶包差不多,略小,上面绣着金黄的麦穗,一看就喜欢了。
“婶子你送我这个,我可不能占便宜,这得至少两尺布,回头我送你好布。”
姜琳看她们合得来也就放心,她还怕程如山不在家她去上学,闫润芝他们在家里无聊呢。
巫淑娴告辞,姜琳送她出去,顺便去叫文生回来吃饭。
却见大宝小宝领着几个小孩子下了学正和文生玩儿呢,孩子们都跟着大宝小宝叫文生大哥,玩得不亦乐乎。
大宝带他们来的时候已经警告过的,“谁要是敢欺负我大哥,说他是傻的,以后可别跟我们玩儿!”
这几个小孩子喜欢跟着他和小宝玩儿,自然满口答应的,他们还保证,如果有别的孩子欺负文生,骂他傻的,他们就打回去。
文生也会讲故事,还会耍剑,性情和孩子们又差不多,而且温和有耐性,所以他们挺喜欢的。
日头落在西山,在人间撒下最后的温暖,斜照的金色阳光里,文生和大宝小宝一样,笑得份外灿烂。
姜琳朝他们挥挥手,“吃饭啦。”
正在给小同学讲故事的文生立刻起身,“我娘叫我们吃饭,回家了。”他一手一个拉着大宝小宝就走,急得不行,一秒钟都不愿意多等。
几个正听故事入迷的小同学都愣了,看着刚才还玩得好好的小伙伴无情地飞奔而去,他们心里那叫一个惆怅。
“咱们明天给文生带个礼物吧。”
“我有小人书。”
“我有画册。”
“咱们拿来让他自己挑。有了礼物,他以后会对我们好一些吧?”
小孩子们一厢情愿地计划着。
他们回家,程如山和何亮、别东山也回来,方澄光最近有训练去了后面军营,不允许回来。
因为是搬家的第一顿饭,闫润芝做了很多,也很丰盛,让何亮把南屋的青年们都叫来吃饭。
踢出了贺长江、赵全有、杜强三个人,方澄光另外加了三个。不过他们经常出外勤不在大院,其实何亮就冲着他们经常不在才把他们名字写上的,名义上他们是六个人住那三间屋子的,实际目前就三个人。
何亮和别东山把粮票肉票都交给闫润芝,另外交了钱当伙食费,“娘,这是规矩,必须的。我们搭伙吃饭,家里的杂活你们别插手,都交给我们。其他的,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咱绝对没二话的。”
别东山也道:“是这样。”
闫润芝和程蕴之很高兴,多好的小伙子啊,跟他们住一起,老两口都觉得自己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吃饭吃饭,以后住一起就是一家人,你们别和我客气,缝缝补补的,都交给我。”闫润芝很高兴。
她做了一小盆栗子烧肉,还有一个醋溜土豆丝,一小盆白菜豆腐,一大盘芝麻酱拌菠菜,另外一个韭菜炒蛋。尤其那盆栗子烧肉,油汪汪地散发着香气,简直不能更诱人。
别东山尝了尝非常惊艳:“食堂也有肉,怎么就没这么香?”
何亮:“大锅菜和小锅菜能一样吗?这可是咱娘做的。”
别东山也被他划进来,他朝程如山笑道:“程哥,跟着搭伙吃饭,连爹娘都分一半,多谢多谢。”
程如山给姜琳夹了一大块韭菜炒鸡蛋,笑了笑,“我爹娘不是也多了俩儿子吗?”
有他们在,他出车跑长途一个月不在家也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事儿,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只是没想到现实比计划更加顺利,大家相处融洽。其实他最初了解过,选的是贺长江,这人挺仗义的,就是没想到居然蔑视女人,也只能作罢。
何亮和别东山吃得那叫一个幸福,赞不绝口,“吃不饱的时候,觉得能吃顿饱饭就很好。吃饱了,觉得要是能有肉吃就很好。现在我觉得,这肉也分好吃不好吃。娘,吃了你做的饭,以后我可吃不下食堂了。”
闫润芝笑道:“行,我接下你们的夸奖,以后顿顿搁家里吃,我乐意给你们做。”
做做饭、绣绣花、种种花草、溜达溜达,她觉得自己也是个有用的人。
何亮:“这以后出外勤咋整?”
别东山:“你可以饿着,哈哈。”
大宝小宝捅捅文生,问别东山,“你什么时候带我们去打靶啊?”
别东山:“你们还小,拿不了枪的,等大……”
“我大啊!”文生道。
别东山:“……”
程如山:“打靶场不让小孩子进。”
大宝:“哦,好吧。”
小宝就嘿嘿笑,朝着文生眨眼,文生虽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却也用眨眼回应他,表示了解。
姜琳对文生道:“文生,明天娘去上学,你在家里跟着爷爷嫲嫲,有戏就去听。或者何亮和别东山有空,你还可以跟着他们去训练的。”
文生:“我要送娘去上学!”他说这话的时候两眼发光,因为大家都说娘考上大学,可厉害呢。
闫润芝:“文生,大学不让外人随便进的,你不是大学生。”
文生眼里的光芒黯了黯,“好吧。”
姜琳笑道:“才开学还没稳定,等稳定了没人管,娘就带你们去玩儿。大学里可好玩儿呢。”
文生立刻又高兴起来。
大宝小宝呵呵,琳琳哄人!
吃完饭,他们玩一会儿,姜琳和闫润芝归置一下家里的东西。程蕴之烧了热水,让文生带着大宝小宝去西南角小屋里洗澡。去澡堂一次要一毛钱,一般一星期去一次,其他时间在家里擦洗就行。他们活动量大,出汗,又在菜地里折腾,必须要洗一下。
等他们洗完,其他人再分男女进去洗。
闫润芝研究那水龙头,笑道:“还真是方便,一拧就出水。就和那时候说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龙头一拧,水就哗哗。”
闫润芝看她洗了头,还没擦干,拿了手巾给她包着,“进屋了,吹了风又头疼。”
老两口原本还想带着文生和大宝小宝一起睡,结果哥仨洗完澡直接去了南屋,找何亮他们。
何亮他们三间屋,一明两暗,中间堂屋空着,两边是带炕的睡房。
方澄光自己睡东间,何亮和别东山睡西间。
文生和大宝小宝就跑去和他们扎堆,等方澄光回来再和他睡。
大宝:“何亮,你以后把脚丫子好好洗洗,免得一晚上把我们熏中毒。”
何亮:“瞎说,我天天洗。不是我脚臭,是鞋不好,捂脚。”
解放鞋是捂脚,但是也和他脚脱不了干系,汗脚,一出汗一捂就发酵酸臭。
文生:“我嫲嫲会做布鞋,要是她有时间可以帮你做一双。”
何亮很高兴,随即又道:“算了,做鞋多累眼呢,不要了。”
小宝:“没关系啊,我们村有绣花坊,她们可以做的。”
何亮立刻表示自己要,预订五双。
小宝:“等着,让我娘给他们写信。”
姜琳最后洗澡,洗完程如山帮她擦干。两人经过南屋西间的时候,还听见他们在那里嘀咕做布鞋的事儿。
姜琳对程如山道:“回头我跟村里商量一下,让他们发动一批会做鞋的妇女,做布鞋拿来卖。”做鞋用老土布最好,这些不需要布票。正好扬红大队自己就织布呢,也方便。城里卖一双布鞋比乡下多赚一倍的钱。
初三的夜,月牙早就消失不见,满天星斗汇成璀璨星河在头顶上铺散开,惹人无边遐思。
姜琳兴致勃勃地跟程如山讲这个星座那个星座。
春寒料峭,她穿着睡衣裤,裹着布单依然有些凉。程如山拥她入怀,陪着她看了不到两分钟,看她还是很兴奋,直接将她抱起来回房。
姜琳低呼:“再看一会儿嘛。”
程如山:“外面冷,我们去被窝看。”
去被窝还能有星星看?看狼还差不多!
他回房间把姜琳放在炕上,她立刻爬进被窝裹紧被子,“睡了睡了。”
程如山上炕刷拉扯开窗帘,让银色的星辉洒进来,垂首朝她笑了笑,“看星星了。”
看了大半夜的星星,把她累得直接睡着了,睡得第二天后面出操喊号子她都没醒!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姜琳他们有学姐学长不是bug。70年恢复工农兵举荐上大学,所以大学是有人的。当然举荐可想而知,十个九个后门进的,水平比高考进的差很大很大很大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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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留言比较少,求一下,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