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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我今天,趁着他们视察江堤,先回了衙门,逮着那个姓刘的长史好好查了一回官账。你猜怎么着,那账目,比我脸还干净,别说纰漏了,连个错字都没有,咱们张刺使这功课做的到家了。”李旭不无讽刺地说,打死他都不相信赈灾银真一分一厘都用在百姓身上了,他虽然见识的少,但官场上雁过拔毛的事情还能听的少了?
乔珩噗笑,用不出所料的语气说:“你算不去看那个账本,也应该料到会有这个结果。坦白说今年赈灾的结果算好了,看样子至少赈灾银的六成用到位了,比起往年已经算是张秉志做官仁厚了。要我说这趟来我们只带着耳朵和眼睛,其他不该过问的事一律不插手。我相信圣上也清楚里面的猫腻,也没指望你闹出多大的动静还越州一片天下清明,咱们看明白当中怎么回事,已经很可以了。”
李旭不服,他只要一想到朝廷的银子最后进了贪官的口袋,心里烧起了一团灭不掉的火,呛声道:“照你的意思是不管不问呗,我们明知道那个姓张的刺使屁股底下不干净却什么都不做?你过得去心里那一关我可过不去。”
乔珩嗤笑,反问他:“然后呢,你想怎么样呢?”
李旭瞪大眼睛,老实说,乔珩很少这么阴阳怪气地呛他,可想通关键之后他的脸迅速的灰败下来。
要惩治一个贪官不难,相信凭借自己的权势还有乔珩的才智,算整个越州的官员官官相护,他们也有机会撕出一道口子,想办法扳倒这个张秉志,可问题是然后呢?
乔珩不开玩笑地说:“然后越州刺使的官位会空缺,朝廷需要考虑是从下面提拔人上来,还是从上面下放个官员到这位子上来。如果是从底层擢升官员,那么最有可能选中的,应该是你今天碰到的刘长史。”
乔珩从手边抽出一份卷宗放在李旭面前,说道:“此人名唤作刘阳,乃关内道人士,昌平五年三甲同进士出身,做官头一年下方到越州做个余衙县主簿,十二年间频频擢升,从从八品做到了正五品长史。在位的功绩最拿得出手的是发现了个叫不上名的祥瑞,真正的干货一点没有。我还忘记说了一点,此人家穷,据说当年进京赶考的钱还是其岳父帮忙给凑的,可你今日看见他会觉得人家日子不好过吗?”
李旭翻看着卷宗,乔珩继续说:“我不是非说这个刘长史用了出格的手段擢升,只是这个刘阳根基不在越州,比起他来,张秉志好歹是本地出身,张氏一族皆盘踞在此,因此他做起事来至少比刘阳多几分顾忌。至于下放官员嘛,我可料不准圣上属意谁,说不定真能给越州送来个好官,但也说不准新来的这位还比不上张秉志。”
李旭不说话,这一刻他心里的无力感被无限放大,他真的像为百姓做点什么,可是到头来才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这怎么不叫他沮丧。
乔珩知道身为天家贵胄,李旭行事总带着几分想当然,是,天下是他家的,在明面上,皇帝发话,谁都不敢不尊,但是私底下,总有些猫腻不是一道圣旨可以解决的。
当然,李旭行事的果决也是他的优点,至少他有心想做些什么,也真愿意亲自去做,如果他能成长起来,乔珩觉得会是个干实事的好皇帝。
气氛太沉重,乔珩怕李旭钻了牛角尖,开解他道:“有些事不是不管,只是我们两个既不知道越州这儿的规矩,手上又没有合适的人可以推举上来接手,倒不如先耐心看着,摸清了张秉志和刘阳等人的底细,以期将来我们如果有了能力改变越州的官场,可以一击即中。”
李旭勉强扯扯嘴角,举起茶盏向乔珩示意,两人都抿了一口茶,其余的话都在茶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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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爷,您看这双鞋行不行?”平欢提着鞋进来,刚在门口略站了站,被紧随着他进门的安庆撞得往前一跌,险险地立稳脚跟,平欢回头对安庆发射了一计眼杀。
安庆连忙去扶平欢:“平欢哥,你没事吧,都怪我太毛躁了。”
平欢鼻子出气:“哼,在殿下和世子爷面前还如此莽撞,回头叫你重新学一回规矩。”
李旭已经缓过来脸色,为安庆开解道:“好了平欢,安庆做错了你回去该罚罚,只别伤了你们兄弟的情义,还有安庆,你急急躁躁地做什么?”
安庆热闹,性子也单纯,平常乔珩不拘着他,他很快跟越州会馆里的下人打得火热,幸好安庆还知道分寸,在外面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乔珩也随他去了。这一回,安庆是打听到了一个有趣的轶事,才急忙赶回来禀告给主子的。
安庆笑嘻嘻地对着座上的两位主子请了安,一双圆圆的虎眼眨巴眨巴地说:“回殿下、世子爷,这事奴才肯定您二位都还没听说,原来左仆射大人和刘长史的夫人,是表了又表的表兄妹。”
李旭:“哈?”
安庆点头:“是真的,刚才您是没看见,梁大人和张大人刚从外面回来,还没进府衙,后街的刘家娘子逮着空扑到梁大人身边了,看样子都成一泪人了,嘴里还喊着‘表哥’、‘表哥’的,把梁大人都给吓住了。”
乔珩和李旭对视一眼,还真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戏,乔珩清了清喉咙,斥责安庆道:“那是人家刘长史的家事,你不许乱加议论,这事和我们没关系,听见了没有。”
安庆缩缩脖子,乖乖地说:“听见了。”
说完安庆还不甘心,最后补充了一句:“可是事情好像闹大了,梁大人说他没有什么表妹,把长史娘子给扔到狱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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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嘴里的这个大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上下,刘阳的娘子一直被关在狱中,梁云庭好像是气狠了,命人去查刘家娘子的来历,扬言要是查清楚了,是他妹子,他跪地作揖请求刘家娘子原谅,要不是他妹子,要判刘家娘子一个藐视朝廷命官之罪,罚她流放三千里。
李旭自从和乔珩谈过之后,果然乖乖地做他的吉祥物,再没有上串下跳地查越州赈灾银的猫腻,反而把目光转移到了刘家娘子一案上去。
坊间对这起案子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觉得说不定刘家娘子真的是钦差大人的妹子,不然一个妇人家做什么冒天大的风险去赖一个朝廷命官;也有人觉得刘家娘子是想出人头地想疯了,铤而走险想要赖上钦差,谁知道这位梁钦差认了死理,非要查清楚;当然也有人觉得刘家娘子一个妇道人家做不出这样的壮举,铁定是长史刘阳在背后指使。
反正不管怎么说,没几天,刘家娘子的身份被查清楚了,原来这女子娘家姓连,连娘子是刘阳娶的继室,和梁云庭梁大人一样都是忠州人士,幼年时母亲改嫁,她和母亲随着继父一家来了越州,后来嫁给了长史刘阳做填房。
还真别说,都是忠州人士,说不定连娘子和梁云庭真有亲戚关系,反正在梁云庭从本家那儿拿到族谱抄录本之前,这个连娘子已经被请出了牢房,目前被单独安置在衙门后院的偏厢里。
这日又是个阴雨天,好像来了越州之后,乔珩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看见过太阳了,雨滴顺着房檐滴在窗外飘零欲落的梧桐叶上,滴答声没来由的叫人心里烦躁。李旭穿着蓑衣穿梭在雨里,他走的很快,从乔珩在窗户里看见他,到他走进门口,也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跟在李旭后面的,是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那人脱下蓑衣,露出瘦弱的身体来,乔珩不禁扶额,怎么李旭和这位又搭上线了。
没错,来人正是墨汗的二王子呼延贺,看见他出现在自己这儿,乔珩忍不住埋怨林辉,那也是个不靠谱的,明知道呼延贺关系着两国邦交,还敢随随便便带着他来越州,心也是太宽了些。
李旭打哈哈道:“我来的路上正好碰见贺兄弟,他说有事要告诉你,我干脆带他一起来了。”
呼延贺,或者说贺青腼腆一笑,附和道:“确实有点事,我不知道对你们重不重要,又怕不说会误了你们的事,所以跟着来了。”
乔珩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把李旭和贺青请进来坐下,平欢和安庆已经默默退下,三人围着火炉把身上的湿气去掉,乔珩顺手帮贺青把要垂到火炉里的头发撩起,惹得贺青双手不知道放哪好,紧张了好一阵。
过了一会儿,他才皱着眉头说:“我不是很懂你们汉人的风俗,所以也不知道中原的夫妻应该是怎么相处的,只是偶然看到,你们那个姓刘的长史,偷偷去找了偏厢里的连娘子,我觉得他们好像有点问题,因为那个长史走了之后,我晚上听见连娘子哭了很久。”
贺青说完又摇摇头,补充了一句:“其实我觉得你们这儿的人都挺奇怪的,既然都把连娘子放出来了,梁大人为什么不直接把她送回家,反而安置在府衙后院,还有林将军,偷偷调了几个人守着后院,我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乔珩奇怪地看了贺青一眼:“你,晚上~听见连娘子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