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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初晴,更觉寒冷。
南风经过十八里铺时没有丝毫停留。萧离以为她是要回太平镇,哪知道她绕过十八里铺向西而行。那个方向,连绵雪山耸立在天边。他听九公说过,那片雪山向北接着沙漠,向南直入大海。飞鸟不过,野兽绝迹。
想到这里,他咳咳两声牵动伤势。
南风朝身后张望一下,确定无人追踪,飞身上到一处山壁上。山壁背阴背风,所以没有一点积雪。
南风轻轻放下萧离:“伤的很重么?”
“并不太重。”萧离说:“我们不回太平镇,是要去哪儿?”
“去一个能救你的地方。”她神情略显黯然,更多的是坚毅:“我想过了,只有那个地方能救你。”
哪里?
“你有很多话想问?”南风说。
萧离摇头:“你想让我知道,我不问你也会告诉我。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想你为难。”
南风沉吟片刻:“等我想好了,我会告诉你。我不想让你牵扯到无所谓的恩怨中,我自己都放下了,只是还有人放不下。”
萧离看着她。
他心里其实很想知道,满以为南风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他。然而即便是这种情况,她依然选择不说。
南风看着雪山:“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冬天,这样的雪。我第一次去到那片雪山,当年胖叔和母亲就是越过那片雪山来到太平镇的。”
“你去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想看看母亲以前走过的地方,我瞒着胖叔,带了足足一个月的干粮。我知道胖叔发现我不见了会到处找我,但他一定想不到我会去翻这座雪山。”南风接着说:“也许你不记得了,我们就是在雪山上第一次相遇的。”
萧离愣了下:“在那里,我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也很想知道。”南风接着说:“那个时候,你被冻在一块寒冰里,不知是死是活。”
“你救了我?”萧离第一次听南风提起关于他的事,其实他很早就想问了,只不过想等南风主动说出来。
南风却说:“不是的。当时正遇上雪崩,你随着雪崩落下,寒冰碎裂。我也被卷在雪里往山下滚,伸手乱抓,正抓到你手臂。当时还觉得恶心,因为觉得你应该是个死人了。可你却突然睁开眼睛,把我吓了一跳。然后你就抱着我,把我护在怀中,等滚到山下的时候,你只剩下半条命,四肢骨折,肋骨也断了好几根。”
萧离一阵失落:“我什么也记不得了,也许那个时候就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
“没关系的,你就是萧离。我把你背回太平镇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是萧离了。”南风捧住他的脸:“不管过去是什么样的,那都已经是过去了。眼下,将来,我会陪着你。等把你体内的血玲珑取出来,我们就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只有你和我……”
“可是……”萧离想到幻境中独孤无我的说法:“有人对我说,取出血玲珑,我就会死。”
南风莞尔一笑:“不会的,即便无法取出,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只是不到最后,我不愿意冒险。”
萧离直觉南风并不是在骗他,其实她从未骗过他什么。他看向远处的雪山,山峰贴着天空:“要翻过雪山,很不容易的。”
南风说:“不,我们不是要翻过雪山,只要上到山巅。等你的伤好了,我们两人携手,那并不是难事。”
的确。萧离心道:你比我厉害多了。
南风知道他的想法,握住他的手:“即便我有瞒你的事情,也不要怪我。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我想着有一天,他们真的找来了,我一人便可面对一切,那时顶多交出血玲珑,或者干脆点,这条命也给他们。哪想到血玲珑会融到你体内,还招来了天都的人。”
萧离说:“都是苏怜,她若不受伤,我就不会救他,也不会有后来的问题。”
南风说:“救她,我不后悔,所以你也不要怪她。该来的总会来,好在我们还有机会,离开这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一阵寒风吹过,萧离睁大眼睛,那是震惊还有恐惧。他看到一个人,或者说一个看起来像人的人。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仿佛从未出现过,又仿佛一直就在。
南风转回头,她看到了影子。
“是你?”南风说:“他终究还是派你来了。”
“是的。”影子说:“他不想让你离开。”
他?
是个男人?
萧离从来不觉得,在南风的生活中,会有除他和胖屠之外的别的男人。
只听影子又说:“你该明白他在想什么。”
“我明白,所以我不能帮他。”
“所以我来了。”
南风住腰间的长鞭,挡在萧离身前。
“玉骨鞭,是我给你的。”
“我只想他能活下去。”南风抽出长鞭,一扬手,长鞭像毒蛇吐信。
影子毫不在乎:“跟我回去,做你该做的事。”
长鞭卷了好多圈,鞭头猛地扑向影子。
他不闪不避,长鞭离着身体不过数寸时,被他护体真气震开。
山壁下传来长啸之声:“在这里。”
是神宫十三骑。当先的老大寒刀一声呼啸,其余人迅速汇合来,但却不见项小城和梁河。众人先后跳到山壁上,第一眼便看到萧离,只在看到影子时眼神中有出现些许疑惑。
影子看也不看他们,对南风说:“回去吧。”
南风小手一抖,长鞭顿时变长数倍,打成一个个圈,将他和萧离圈在里面。
寒刀看到这一手,不禁皱眉。看影子虽然古怪,却和南风他们相对而战,显然不是一伙的。于是喊道:“神宫十三骑奉命拿人,请朋友让一让。”
影子闻言后退几步,让出场地。寒刀说一声:“多谢!”然后招呼兄弟:“无需留手,一起上。”他们屡屡失手,此刻不能再有一丝大意。
十一个人,十一钟兵器,远攻近打。南风把玉骨鞭舞的一个圈又一个圈,纵是十一个人齐上,一时间却不能靠近她五步之内。
萧离内心干着急,然而体内真气匮乏,想要帮忙却是无法插手。寒刀等人的目的他知道,影子的来意也大概猜个八九。前者为他而来,后者为南风而来。而且听两人对话,又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萧离冲影子大喊:“你还不帮忙。”
玉骨鞭的圈子越来越小,可见南风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
影子说:“我不是来帮忙的,我是带她回去的。”
“所以你才要帮忙。”
“他们要的是你,不是她。”影子毫无出手的意思。
萧离无奈又无语,捡起一块碎石,提起体内仅有的一丝真气。碎石破空,一支羽箭飞来,将碎石击的粉碎。又一支羽箭飞来,射向萧离……
南风侧身一步,挡住萧离,长鞭横带,敲掉飞来的羽箭。如此一来长鞭的圈子再小一圈,寒刀长刀硬突,一刀猛劈在鞭梢之上。飞舞的长鞭一顿,其余十人哗一下全钻进圈子中……
萧离仰天长啸,一翻身滚到山壁边缘,冲南风叫一声:“走呀!”然后就翻身从山壁坠落下去……
“萧离……”南风呼喊着,收回长鞭,转身跃起,挥出长鞭卷去卷萧离,后背露出好大的空挡。一道刀影化过,在她后背留下血痕。
长鞭卷住萧离,南风咬牙往上一提,缓了缓下坠的力道。然后用力一拉,自己猛然下坠抱住萧离,两人一起跌进雪窝中。
“你疯了。”南风照他胸口打了一拳。
“你快走,他们不会杀我,他们要活的我。”萧离清楚知道这一点。
南风却知道:一旦神宫十三骑抓到萧离,必然是将他交到耀辰手里,那结果必然是生不如死。
神宫十三骑这时也跳下山壁,将两人团团围住。
南风后背的刀伤渗出血来,白衣染成点点红色,如同寒风中的梅。她大叫着:“我跟你走,我跟你走,你救他……”
寒刀回身看向影子,只见影子挥手,一道细不可见的丝线从他袖中飞出……
寒刀忽地想到了什么,喊一声:走!同时飞身而起。
丝线又长又细,细到不可见,长的似乎可以拿来放风筝。丝线绕着寒刀飞了一圈,寒刀半空中转身落下,惊恐地看着影子:“雪蚕丝!”
鬼爪老三听到雪蚕丝三个字,神情立变,转身奔逃。影子另一只手扬起,一束雪蚕丝飞出,恰好十根。雪蚕丝虽然又细又轻,但速度奇快。眨眼既至,穿透胸口,刺穿心脏。只是雪蚕丝极细,刺穿心脏并不至死亡,只是十人皆都不能动弹,直直的站着。
寒刀看着影子,眼神中除了恐惧还是恐惧:“想不到,竟是传说中的雪蚕丝。”说完这句话,眼睛一闭,上半身轰一下倒在雪窝里,下半身却还直直站着,原来他早被雪蚕丝拦腰切断下半身。
影子终于长叹一声:“想不到,还有人记得。”一缩手,十根雪蚕丝瞬间飞回袖中,原本站着的十三骑缓缓倒下去……
梁河看着寒刀分成两截的身体,想不到神宫十三骑不过盏茶功夫,只剩下他和项小城两个人。
十一个人,十一个只差一步就是还虚境界高手的人,竟然死的如此随便。雪地是平的,除了脚印,看不出任何打斗的痕迹。这才是最可怕的,它表示这十一个人临死之前,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即便是天榜高手,也不该有这样的能力。
项小城抱着长枪,对梁河说:“你现在是否庆幸,庆幸我们两个人还活着。”
梁河点头,这是他第一次同意项小城的看法。
项小城又说:“我们怎么办?”
“回去。”
“怎么向二执事交待?”
“实话实说。”
耀辰睁开眼,双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功力已恢复六成。想起胖屠偷袭他那一刀,即便自己全力防备之下,也未必躲得过。他记起小的时候,有一次和渊月偷跑出去玩,恰好遇到渊后。渊后很生气,然而却说:“算了,即便你们日夜苦练,终究比不上他。”
他当时好奇的问:“谁?”
渊后说:“水月家的小胖子,他必是你们这辈人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他当时很是不屑,因为他和渊月一天欺负小胖子三次,其中两次把他打的抱头鼠窜,逃到林中。
但是今天,他不得不信。
“他真的那么厉害,神宫十三骑也拿不住他。”
“是呀老师。”苏怜把前后如何围堵萧离,如何被他逃脱,如何追捕他,如何又被他逃掉,绘声绘色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耀辰冷哼一声:“不用担心,我亲自动手。”
苏怜激动叫道:“好,我去叫阿姨。”
耀辰拉住她:“不要对她说。”
十八里铺的老大,客栈的老板,小酒馆的掌柜——陈生。萧离再看到他时,已不能确定他究竟是敌人还是朋友。
陈生端起一碗酒放到萧离面前:“喝酒,我自己酿的。真想不到,我们这么快能再见面。”
萧离说:“我也想不到,小小酒馆下面,竟然另有一番天地。”他被影子带到十八里铺,进入一家酒馆。他认得这家酒馆,就是陈生请他喝酒那家。
影子按动机关,酒馆地面现出一个地道。萧离下进地道,禁不住震惊。他本想着,无非就是地下室或者像苏家那样的地下牢房。然而完全出乎想象,是一座地下之城。
陈生笑:“兄弟不在江湖,当是没听过那句话——纵横十八里,有天也有地。屠刀放得下,我佛自在西。倘若十八里铺,只是地面上那一街铺子,一家客栈,除非大智禅师亲身坐镇,不然哪来的这么大的面子。”
“我的那个同伴呢?”萧离问。
“他还在客栈里大口喝酒,大被而眠,无需担心。”
“我问的不是萧萧。”
陈生说:“花惜姑娘也好的很。我已特别交待过,只要她在十八里铺一天,保她一根秀发也掉不下来。”
萧离说:“我说的是那个和我一起来的,背后受了伤的姑娘。”
陈生把桌上的酒向他推了推:“前有花惜姑娘,后有苏家小妹。我知道对于男人来说,金钱,权利,女人,每一样都极具诱惑力。若是让你只选择一样,你会选择什么?”
“为什么要选?只有弱者才需要选择。强者,只会想要拥有一切。”
“如果非选不可?”影子不知何时出现,他像个可怕的幽灵。
萧离看到他,眼神坚毅起来:“我选择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