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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翊拿了口供从大理寺出来,又与丹枫在外忙了一圈,回到听雪居中,已经是傍晚时分。
谢知禅独自在听雪居用了晚饭,洗漱完,正站在床前铺被子,准备要上床睡觉了。
入了夏,厚实的冬被便换成了薄被,北边不比南方,到了下半夜气温骤降,盖一床薄被正好。
只是这薄被在柜子里放了快一年,今日阳光好,她便让麦穗拿到太阳底下去晒了一日,铺在床上,呼吸间都是阳光的味道。
今晚定能做个好梦。
裴翊走到她身后,想这样抱一抱她,又想着自己今日去了大理寺大牢,身上定是沾染了污秽跟腐味,便只在她身后问道:“今日怎么这么早睡了?”
还颇有些委屈地加了一句:“好歹也是百年修得同船渡的人,怎么也不知道等我?”
谢知禅头也不回,铺好了被子,径直爬上了床,躺进了带着太阳香味的被子里,说道:“咱俩这同船渡的缘分可不是我百年修来的,是你算计来的。”
裴翊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走到床边坐了,将马阿三的口供从腰间口袋里拿出来,递给谢知禅道:“你想不想再要一间铺子?”
谢知禅一听铺子就来了精神,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上,拿过裴翊手中的口供看完,抬头看着裴翊道:“我不过是开了三间铺子,罗家就盯上我了?”
裴翊点点头:“许是你那成衣铺子生意实在太好,罗万金怕你发展太快,到时候再解决你会更麻烦吧。”
谢知禅心道,她不去找这罗万金的麻烦,麻烦也自己找上门来了,看裴翊的神色,知道他不是无的放矢,问道:“你给我这个,是有解决的办法了?”
裴翊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想不想再进宫演场戏?”
谢知禅便知道裴翊打的什么主意,这是又要让景德帝来和稀泥呢,想了想道:“就这一纸供状恐怕不够,这不过就是一件小事,何况已经解决了。”
裴翊便娓娓道来,分析给谢知禅听:“北疆之战,原本最后一个月,只要再打一场,就可保北疆十年安定,但皇上还是选择了立马接受和谈,理由是凑不齐多一个月的粮草,其实一个月的粮草凑凑还是能有的,但是——”
谢知禅顿时醒悟过来:“但是国库真的不充裕,若是皇帝知道罗家如此富有,且这些钱实际都进了皇后跟太子的私库,那这一件小事也能成为皇帝打压罗家的由头,这张供状正好就可以坐实那个由头?”
裴翊点点头,继续补充道:“我会跟有思打声招呼,把这些年罗家欺压同行商家的事都透露给刘御史。”
谢知禅担忧道:“可刘御史能弹劾的只能是朝中官员,罗万金只是商会会长,算不上朝中官员。”
裴翊只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接着说道:“你说要开成衣铺子,我担心罗家,最近便让人悄悄查了罗家的账册,今日总算有些眉目了,下午从大理寺出来后便去见了查账的人,发现罗家应缴纳的商税跟户部商税监的记录对不上。”
谢知禅惊喜道:“如此就等于是动了皇帝的钱袋子,他定会万分上心,说不定我们不仅能让皇帝从商税监这事注意到罗家的巨额财富,还能将罗万金从商会会长的位置上撸下来!”
谢知禅不禁赞道:“世子真是运筹帷幄,吾辈楷模。”
裴翊听了,哈哈一笑,捏着谢知禅的脸蛋,与她玩闹道:“为世子妃殚精竭虑是身为夫君应尽的本分。”
谢知禅与裴翊渐渐玩闹到一处,尽管知道裴翊的话不过是甜言蜜语,她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长的好看,能力出色,还嘴甜的男人,谁能不心动呢,她迟早得栽!
——
谢知禅又等了两日,到第三日早上起床,裴翊就让她准备一下,今日进宫。
所谓的准备便是让她画一个沧桑点的妆,她的化妆技术,裴翊是见识过的。
谢知禅便知道,刘御史那边大概已经得到了消息,在早朝上弹劾过商税监的官员,将罗家这座金矿捅到了景德帝跟前了。
二人到了宫门处,下了马车,谢知禅推着裴翊往宫门处走去,想起上次二人进宫时,裴翊做的事,忽然问裴翊道:“世子这次应该不会还要趴地上扮演虫子了吧?上次我都差点没接上戏。”
裴翊听谢知禅这一提,也想到那次,笑道:“上次我不过是刚好借机让皇上对燕王府安心。这次不用,这次,我们站着就能把银子要到手,你现在可以想想要什么好。”
关于这个,谢知禅其实早就在心里想好了。
这几日裴翊在外奔忙,她就让月颜去调查了一下罗家的产业状况,发现罗家竟然有一处温泉山庄,此山庄在离京都不远的郊外,只是不对外开放,每年只给太子接待拉拢朝中官员用。
温泉可是大自然的瑰宝,怎么能私藏呢!她打定主意就要这座温泉山庄了。
届时开放给达官贵人们,除了前期装修需要投入一笔花费,便是一座不再需要什么成本的摇钱树。
至于罗家的商会会长之位,既然要撸下来,不如就她接着呗——
两人到达太极殿的时候,守门的太监进去通报了一声,等了会儿就出来迎接,看小太监大气都不敢出,走路也有些战战兢兢的模样,二人便知,景德帝现在的心情十分不美妙。
进去以后,没想到正看见刘琛刘御史跪在大殿中,他旁边还跪了一个官员,匍匐在地,身体不停在发抖,看样子应该就是被他弹劾的那位商税监的官员了。
景德帝坐在明黄绸缎垫着的宽大宝座上,手中正在翻看一本册子,面容阴沉,眉头紧锁,双目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
威严的气息笼罩在他周围,仿佛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轻易出声。
谢知禅进门后便对景德帝跪下请安道:“臣女拜见皇上。”
裴翊便坐在轮椅上请安道:“微臣拜见皇上,请皇上饶恕臣无法跪拜之罪。”
景德帝放下手中册子,神色稍缓,看着他们二人道:“世子妃起来吧。你们二人今日进宫又是为何事?”
语气里仔细听便是:朕今日心情不好,你们有事快说,说完赶紧走。
景德帝可还记得上次这二人进宫时,这太极殿中,贺家父子,皇后,德妃那闹成一团的修罗场。
谢知禅只当听不出景德帝话中的潜台词,循循善诱般,又跪下道:“皇上可还记得长公主春日宴后,臣女奉旨收了贺府上三家铺子?”
景德帝眉头微锁,心道:怎么?这是觉得三间铺子少了,还想来多要?
当即不悦道:“那三间铺子有什么问题?”
谢知禅回道:“那三间铺子没有问题,实际上如今经营状况挺好,臣女第二个月就给朝廷缴纳了商税三千两银子呢,也算是为大晋朝廷做了一点贡献了。”
景德帝听她的意思不像是还要铺子,又听说还为朝廷缴纳的商税,虽然三千两银子也不多,但只三间店铺,一个月三千两,一年便是三万两,十年便是三十万两,积少成多,的确也算得上为大晋朝做了些贡献,当即脸色和缓了不少,问道:“世子妃可是要朕嘉奖你?”
谢知禅摇摇头道:“臣女只怕以后就不能再为大晋朝做贡献了。”
景德帝听了,仿佛三十万两银子便没了,当即便疑惑道:“这是为何?”
谢知禅便嘴唇微动,似乎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说出来,片刻后才试探似的说道:“臣女说了实话,皇上可不要怪罪臣女。”
景德帝见她吞吞吐吐,心里着急知道他的三十万两税银怎么就没了,不耐烦道:“你只管先说!只要不是你的罪过,我自然不会怪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