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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很郁闷,非常郁闷。
她那项很严重的罪名,被皇帝轻描淡写的说:“交与内务府细查吧,奴才心怀不满攀污主子的事情多了,皇后无须太劳心劳力。”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让喜月快扶我到里面躺着去。
喜月八不得如此,二话不说上来扶着我就走。她那手劲动作,哪象扶啊,简直是把我挟着,由不得我不走。
外面皇后还和皇帝争执,但是厚厚的门毡一放下,又进了内室,就听不见外面在说什么了。
进了屋,喜月把我象个易碎品似的先搬到床上,给我褪了鞋子和外包装——呃,外罩衣裳,拉开被子盖住。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非常细致温柔,做完这一系列事,马上脸色就变了。
不过她嘴唇哆嗦了几下,咬咬牙居然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脸色非常的难看,坐在一边胸口起伏的很厉害。
我反而觉得很平静,一点气愤恼火的感觉都没有。真的,一点点都没有,好象被污陷的不是我,被攻击的也不是我……那些都是与我无关的事情一样平静。
喜月恢复的很快,脸一抹,跑出去偷听。我坐在床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其实我应该担心吧?皇后和景福宫那位站在一条阵线上,而且还拿得出有力的物证加人证——但是宫里面当家作主的并不是皇后。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才称霸王。太后老人家硬朗着呢,皇帝也还没到老花眼的程度。皇后的时机也没瞅准……
我抬起头来,有点疑惑。
是她没找好时机,还是有人故意让她找不好时机呢?
喜月正好轻手轻脚的又退进来,不等她开口我先问:“是你叫人去通报皇上过来的?”
她摇头:“哪能啊娘娘,就算我叫人去通报消息,皇上也来不了这么快。”
说的也是。
然后喜月又想开口,忽然间脸色一整,肃立站好。
果然外面有人一揭帘子走了进来,喜月很有眼色的行礼。
顺治挥一下手,喜月更有眼色的马上就退了出屋。
这人……实在太,太……
顺治一副很熟的样子,坐在床边上:“还好朕来的及时,不然你这会儿恐怕已经被带到旁的地方去了。”
我很想象前两天一样板着脸给他看,不过想一想他刚才也算冲风冒雪跑来给我解围,就点了一下头。
“你现在可不能随便下地,更见不得冷风。哼,倒是挑了个好时候。”
我心里实在有疑问,不吐不快:“皇后走了么?”
这是这些天来,我开口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所以这句话问出来,他根本没想起来回答,反而抓着我放在被子上的手,脸颊贴在我的手背上,半天一个字也不说。
好吧,我忍。
看样儿人是已经让他给打发走了,我这话纯粹是白问。
“皇后说的人证物证……”我慢慢的说,没等我半句话说完他打断了我。
“玄烨根本得不了什么天花,你我都知道。”
是啊,我和他都知道,这是我们共有的秘密……
共有的秘密,已经变成了一个似乎隔世的回忆似的。
“我已经让内务府的人过来了,你不用挂心,这里面无论如何折腾,也没有你的事儿。”
他说话的腔调很柔,到了最后一句,又变的有些阴冷。没有我的事儿,那有谁的事儿呢?听他的口气,好象这件事儿别人不折腾他也要接着折腾一样。
让我觉得陌生的腔调——但是不意外。无论我如何看待,他也是个皇帝。在他手下,人命是非常不值钱的。
如果我是言情小说的观音圣母式女主角,现在应该劝皇帝息事宁人,与人为善。但是,我不是。
她们已经逼到我门前来了,难道我还要继续忍下去?就算我百忍成仙退避三舍,她们也不会从此感我的情领我的好,而是磨好了刀,下次再更凶更狠的杀过来。后宫里就是这样的,所以今天的事我一点都不意外。
顺治握着我的手,低声说:“不用怕,我当日跟你说过,你还记得吗?我会保护你的,还有玄烨,还有咱们的小格格,你不用怕……”
不用怕?
我是不怕,但并不是因为你的承诺保证。
这所谓的承诺,真是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纵然今天还有效?明天呢?后天呢?这保证的有效期,究竟有多久?
是到下一次他失去耐心?还是下一个美貌女子再出现在他的世界?这两者都是很有可能,非常有可能发生的事——简直是必然会发生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我不语。
“说起来,小格格她还没取名字呢。”
我一时不察,又接了一句:“你想取什么名字?还是问问太后的意思呢?”
他一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挨着我坐着了:“你是她亲额娘啊,你不替她取个好听的名字么?”
我还是不说话。
还好喜月进来了,低声说:“皇上,孙公公回来了。”
顺治站起身来,不忘回头跟我说:“你好好养着,别乱想瞎想的。”
我看着他出门去,喜月凑过来跟我低声嘀咕:“皇上刚才让孙公公去提……皇后娘娘讲的那人证物证去了,看样今天就要把这事儿拆分明白呢,刚孙公公已经回来了,听他的意思好象皇上吩咐皇后娘娘和景福宫那位也要一起过来,不过我往门外瞧,不知道……喜福那小贱人也跟来了没有。”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喜月爆粗话,而且粗话指向对象居然是曾经亲如姐妹的喜福。感慨,心酸,惆怅……这些词都苍白的形容不出我心里的复杂感受。不过,原来皇后没有走,而是被打发到景福宫去唤乌云珠一起过来吗?
我试了一下想起身,但是的确体力不济,腰腿都软的要命。没办法,我指指外面:“去听着看外面都说什么。”
她替我把被子掖了两把,说:“是,奴婢这就去,我倒要看看她要怎么攀污主子……真是黑了心的下流胚子,亏娘娘还惦记着要给她换个轻松差事呢,她倒……”喜月看我了一眼,把下面的话收了回去。
我想她也憋了半天了,从刚才扶我进来她多半就已经想开腔大骂,一直忍到这会儿。
我抬抬下巴:“去听听外面都说什么吧。”
我也很好奇,外面那出戏一定非常精彩,生旦净末丑都上妆亮相登了台,纷纷扰扰错综复杂,,错过了说不定叫人会后悔一辈子。
可是我的身体又的确没法儿撑起来去做听壁角的工作,当然喜月是非常伶俐的,打探情报这个工作,她肯定是可以胜任,并且看她轻盈的步子,想必是胜任愉快。
说起来也真可笑,原告人证物证法官等等一干角色都已经在外面就位。我这位被告却已经被宣判绝对无罪在里面安安稳稳的坐着——
这时代,这地方,没什么公平,权势才是最重要的决定因素。
无怪所有人都为之目眩神迷,不择手段。
外面……
隔着数道墙闱,那些人,会如何折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