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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人行这样明目张胆地游走四方,却不取一丝一毫的财物,也不留恋王权富贵、珍器重宝,为的是什么?
不少人都对此琢磨不透,包括最初的老杨头。
不过东人行本就是个难以揣度的人。
攻下县府后,东人行并没有停留,在他起身离开的那日,天空依旧骄阳似火。
但老杨头全然没有了之前的不安与焦虑,他与杨老二两人没有什么行李,只柱着木棍上路了。
东人行他们身后的队伍比之前还长,男女老少、妇女老幼……凡是不愿留下的,或是迷茫的、或是向往的,都不约而同地跟随在他身后。
白日的阳光很晒,照在人的身上像是要将他们的皮烤裂开,跟随的队伍越走越慢,却偏偏没有人放弃。
老杨头也终于明白,为何有如此多的人追随于他们身后,又或者说,是追逐着他们的光,东人行。
费识青瞟了一眼身后的人群,对东人行提议:“东大哥,太阳那么晒热死我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
东人行挑眉,笑着瞥了一眼费识青,又看看后面的妇孺,费识青缩缩脖子,“嘿嘿”一笑。
带痣的少年跳到费识青旁边,挤兑道:“费三哥你都坐粮车上了,还累?该不会是心疼什么人吧~”
说着转身后退着走,打量着跟随的人群,想从那些黑乎乎脏兮兮的脸里找出倾国倾城的容貌。
费识青自然不满这个说法,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诶两声表达不满。
“瞎说。”刀疤站出来替费识青说了话,他们两个平时打打闹闹,但实际上关系倒是挺要好:“在城里,老费天天点灯算粮,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在忙活,本来就是个没用的书生,身体不好不是很正常吗。”
说着还拍着病弱青年寻求盟友支持:“是吧,是吧,老陵。”
“你才没用。”费若青听见刀疤越描越黑,脑门滑下黑线,出言反驳。
“哈哈哈哈哈。”带痣少年听见他们内讧,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病弱青年阴沉地抬起头看着他们的打闹,不置可否,只是转头看向东人行。
东人行摸着腰间的刀,眯起眼睛往前望去,远处吹来干燥的风沙,没有树皮枝叶的树林延伸着,没入阴影。
“前面是悬山,我们到那里歇脚。”东人行吩咐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传得辽远,随着风沙撒落在每个人耳侧,让人分不清他是无心还是有意。
刀疤嘿嘿一笑,摸摸自己的脑袋与费识青对视一眼,独自往后走,对后面的人们招呼:“听见没有,东大哥有令,让你们到前边儿休息,大家再加把劲儿。”
老杨头闻言擦擦头上早被晒干的汗水,咬着牙被背满包袱杨老二搀着,两人跟着队伍慢慢往前走。
他们一直到了悬山脚下,高大的山壁遮挡了阳光,投下大片的阴影。
在他们大队人马靠近之后才发现,角落里蜷缩着不少瘦骨嶙峋的人,眼神惊恐地打量他们。
甫一进入阴影,刀疤就将刀往地上一砸,痛快地感慨:“好地方!”
“铛——”刀背上的金环碰撞发出脆响,刀身深深插入地下,足见其沉重,原本还躲避在此处的难民瑟缩了一下,悄悄往外面让了让。
带痣少年见状,不免嘟哝一句:“你也太夸张了吧……”
费识青听了晃着脑袋教训道:“小孩儿你太年轻,还不懂。”
少年立刻不服气了,眼珠子一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不就是震慑一下嘛,谁不知道似的。”
东人行听见他们的动静,不免又看去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阴影下暗金色的眼眸宛如太阳:“都去休息吧,小梓。”
少年听见声音,两眼发光地转过身,像小狗似的围着东人行团团转:“大哥大哥,你叫我?”
病弱青年找了块石头靠着闭目养神,刀疤和费识青两人去招呼流民,东人行正低头和少年说着什么。
老杨头他们终于到了地方,在阴影里休息片刻后,他们分成两波,一波人照顾老幼,一波人支锅生火,另一波人去找水源。
“杨小兄弟……”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那是老杨头永远铭记的时刻,他转头,看见那个太阳一般耀眼的男人,正笑着看他们。
杨老二还在呆呆地看着东人行,老杨头已经急不可耐地推打他,又转头和缓声音回答:“……对对对,他是我二儿子,东大哥……”
杨老二急得说不出话来,立刻飞快地点头应和。
老杨头看着分明比东人行还要大上许多,东人行有些好笑地看着二人,口中却将他们的紧张一笔带过:“方才我好像看你背了不少包袱。”
“那些娘、婶……她们背不动,我年轻力气大就帮帮他们。”杨老二脸涨得通红,磕磕绊绊地解释道。
“原是这样。”东人行点头,拍拍杨老二的肩膀以做鼓励:“做得很好。”说罢转身离开。
“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高兴。”老杨头说到此处,依旧激动万分,那时兴奋的感觉似乎还在昨日。
“那可是东人行大哥!老二他也是激动得一宿没睡,第二天还顶着两黑眼镜傻乐。”
夏知寒原该担忧,可是他也似乎被老杨头言语中的欢喜感染,他抿着嘴露出浅浅的笑容。
“后来呢?”
“后来?”老杨头仰头看天,陷入了回忆。
“后来东人行大哥从那些流民口中打听到了附近的县城,听见那些人的哭诉后,他带着我们再一次,踏平了官府。”
又是染满血腥的厮杀,连风里也带着几分腥味。
夏知寒的眼里似乎也看见了夜晚燃起大火的房屋,而那个男人就这样站在黑暗里,手中的双刀还在点滴着鲜血。
他微微偏头,火光在他金色的眼眸中跳动。
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东人行。
“所以,东人行杀官,你们也杀官……是这样吗?”
问句有些颠乱,但意思已经传达出来。
夏知寒犹豫了一下,将长久的困惑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