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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富丽堂皇的马车从宫城驶出,往城东青溪附近驶去。那一带风景极其优美,北引玄武湖水南注青溪,曲水流觞,遍植草木奇花。正值冬季,血红的宝珠山茶,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深黄的娇俏蜡梅,雪下面还有冷绿的杂草,明艳,润泽。如此美丽的宝地自然引得王公贵族纷纷择地而居,宜都王府就坐落于那一带。
等马车到了王府,刘义隆吩咐侍婢照应王妃进府,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傅明溪紧随着进了来,跪在了他的面前,“王爷,妾身知道做错了,今后若再发生同样的事,必不至让王爷丢脸。”
刘义隆面色冰冷:“王妃做错了什么?”
“洞房中,我,我……”傅明溪一脸手足无措。
他叹了一声:“王妃,你早就应该把洞房里发生的事统统告诉本王,本王也好心里有个准备,早作应对。如今,却被人白白羞辱了去。”
傅明溪一脸惭色,委屈地咬了咬银牙,却开不了口辩解。
“还有,你毕竟是圣上亲喻,本王三媒六聘迎娶的正妃,动不动跪在地上,又是干什么?你要知道,你的身份不比一般人的贵重。若你自己也轻贱自己,那更是人人得以轻贱了。况且消息传出去,还当是本王亏待了你,你又置本王于何地?”
傅明溪一听这话,慌忙站了起来,她的身体尚未痊愈,猝然站立间,头晕眼花,脚下失了重心……
身子被人接住,傅明溪因为伤心自责,将身子从他怀里挣脱,颤颤地立于一旁。
倒是刘义隆走上来搂住她,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玩笑道:“明溪,我们成亲才两日,你就投怀送抱了两次,看来是真的对本王有情。本王自当不负佳人。”
明溪本来晦涩的面目,因着他的这句话,又一下子生动起来,抬起头看着他。
他便展露温和的笑颜:“爱妃还病着呢,待会下去好生歇着。明日还有人要来拜访王妃你。养好了精气神,这样本王的爱妃才能漂漂亮亮的迎接众人。”
次日便有高官豪门上王府来道贺。管家捧着礼单一趟趟地往府里跑,
“报,黄门侍郎朱孔大人携夫人送上金镶玉如意一对,贺王爷王妃新婚大喜。”
“报,司空徐羡之大人携夫人送上白玉送子观音一尊,贺王爷王妃新婚大喜。”
……
刘义隆满面春风,笑脸相迎,“各位大人请偏厅稍坐,各位夫人请入内厅,王妃自在内室招待各位夫人。”
“报,尚书右仆射王起明大人到贺——”刘义隆眼睛一亮,王起明出身琅琊王氏,琅琊王氏自东晋开国起即为第一望族,家族显赫,乃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王起明前来到贺,即便是冲着他皇家的身份,却也是极大的一份面子。
刘义隆满面笑容,亲自迎接王起明,“王夫人她是否在外面落轿?”王大人都来了,夫人岂会不相随,孰料王起明脸上殊无表情,
“拙荆身体不适,就不过来了。下官也只是送上贺礼便走。”说罢也不与之客套,就离开了。
刘义隆等反应过来时,心中又羞又恼,但面上只能装作不动声色。
“报,康乐县公谢言携夫人送上瓜蔓相连玉石屏风一尊,贺王爷王妃新婚大喜。”
刘义隆闻言大喜,方才的被辱感减低了不少。谢言出自陈郡谢氏,陈郡谢氏是与琅琊王氏并列的高门大户,家族绵延数百年,乃当之无愧的士族领袖。谢言为康乐县公,虽不在朝堂上握有实权,但一门公侯,也令人仰望不已。其堂兄谢晦官任中书令,乃真正的实权人物。
他和夫人的比肩到来,使得宜都王府一下子增辉不少。
刘义隆亲自相迎,“劳烦县公及夫人亲自跑一趟,来贺小王我的新婚。谢夫人快请入内。”他特意忽略了谢夫人一脸的冰霜,见她带着随身丫鬟施然走去内堂。
傅明溪正在陪着各位夫人说话。这些夫人的夫君都是与她的爹爹同朝为官,彼此多少都是认识的,所以明溪在当中也并无太多拘束感。
直到丫鬟报谢夫人来了,众位夫人都站了起来准备迎接。谢夫人出身士族豪门,虽然当朝宋武帝刘裕时期做了诸多改革,国家的政治权力乃至军权大多都掌控在了寒族手中,但士族的出身和地位依然备受尊崇。
士庶之间仍然如隔鸿沟,高门大户不与寒门庶族交往依然十分平常。世风如此,即便傅明溪贵为王妃,但士族高门骨子里的高高在上和对待庶族的傲慢与偏见却是骨子里跑不了的。所以明溪在皇宫受辱,也是因为她的出身之故。
故而谢夫人的到来,实在是稀客,亦是屈尊降临。傅明溪忙着让侍女看茶,见谢夫人进来后也不走近,只是远远地站在门栏处,把眼冷冷地瞟了一圈屋内众人。
明溪也不点破,着侍女将椅子搬去门边请夫人坐下,又亲自端茶走至夫人的身边。
谢夫人却不接茶,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从头至尾,目光中透出讥诮。明溪如针芒在背,正不知如何是好,夫人却着身边的侍女接过了茶。明溪好歹舒了口气,却听夫人对随身丫鬟道:“这茶也只能你喝了。”
又转向明溪,轻蔑地道,“曾给雍州的河东柳氏家做过马车夫的傅迟,是你家什么亲戚?”
旋即站了起来,对身边的丫鬟道:“今日穿的这身衣服沾染了低俗之气,回去就一把火烧了。”言罢即施施然走了。
屋内的众人皆目瞪口呆。明溪更羞惭地无地自容。那傅迟正是她的祖父,傅亮的父亲。
等明溪把这桩奇耻大辱告诉刘义隆,他想了起来,那谢夫人不正是出身豫州的河东裴氏,自己又嫁了陈郡谢氏,强强联手,一般人确实奈何她不得。
便不耐烦地道:“谢夫人乃贵夫人,你和她走的太近,不就是自取其辱。”
傅明溪呆了一下,没想到夫君会如此说,眼泪打转往肚中而去,却见他又和颜悦色起来,“好了,不要再往心里去。我们过几日要回傅府探望太夫人和岳丈,若你一脸不开心,我怎么能交代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