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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了省钱不住宾馆,买了四个超大充电宝,直到充电宝彻底没电了他才会住宾馆。他虽然风尘仆仆,但也爱卫生,每天都会找水源洗脚洗头,公厕里,山泉水,池塘里都有他的痕迹……”
“这时候我便开始与石六有了联系,他似乎对每个人都是那么健谈……我们加了联系方式,我每天都会找他聊天,他虽然在骑行途中,但也总会很耐心的和我沟通。我听他讲骑行途中发生的故事,他听我说着工作家庭的细琐杂事……”
讲到这儿,玲儿几乎是红了眼,捧着一次性杯的双手已经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乐溪也是入了迷,仔细听着玲儿的娓娓道来。
我忍不住点了根烟,白色的烟在白织灯的照耀下轨迹清晰,徐徐缠绕着上升。
“就这样持续了小半年,当他即将来到丽江的时候,我很开心,但我不怎么喜欢和别人说话,我怕到时候见到石六会很尴尬。就在我做好心理建设想要约石六见面时,他却意外的摔伤了腿。”
“他的腿伤被医生确诊为骨折,你们也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需要好好休养。他发了一个视频,他的脚肿了一个很大的包,行走都成问题了。我终于按耐不住了,我挺担心他的,于是我向他问了当时所在宾馆的位置,便马不停蹄的跑去看他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在视频里絮絮叨叨,聊天工具聊天时很耐心的石六,竟然和我一样,是一个面对真人在眼前不太喜欢说话的人。我们的话很少,也很简洁,总是在一些沉默中,但我还是挺开心的。”
“后来我给他找房子,他跟我说不需要多好的,他只是养伤,休整好后还需要继续出发的。我当时一阵黯然,找了许多稍微好一点的地方后,我总会对他说,钱不用他出,我就当是照顾朋友我来付房租。我们俩人都不怎么会表达,但他死活不肯就是拉着我不让我付钱,最后就找了这一间连床都没有的,不能称为住房的房子。”
听着这漫长又悠久的故事,我心里想着:其实每个人都是有往事的,或许是美好的,或许是令人难过的,总之,活着就是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书写史,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
其实更让我没想到的,是玲儿一个比较腼腆的人,为了我们这两个为石六慕名而来的人,竟然讲了一个这么长的故事,虽然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并且有些语无伦次,但我也明白,讲这么多是因为她自己还没有放下!
“后来的事便是与石六视频里的差不多了,我只要不加班都会跑来这里,没事照看照看他,毕竟他一个人穷游在外无依无靠的,总得需要那么一个人来关心他,陪他走过最难的地方吧。”
手中的一支烟很快便又被抽完,我莫名的一根接着一根抽着,我有些羡慕石六了,他活出了自己,也得到了一个人最真挚的关心与照料,这是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啊!不敢想象,若是没有玲儿的出现他会怎么样,很有可能因为这次腿伤就葬送了骑行西藏的目标!
我有时也会想,能关心自己的那一个人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呢?以后的人生路上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在我无助的时候陪我度过,会不计较我的缺点,就这么安静的站在我身边。
我想到了肖园,曾经的我对她一腔真挚,几乎甘心为她做任何事,会在她难过彷徨的时候安慰她,毫无怨言的跨越山海去见她,但所有做的事在她身上都抵不过一个“先来后到”。
看着手中的烟燃烧的通红,我又想到了岑杨,在和她认识了快五年的时光里,仿佛只有她教我摄影,陪我聊天,督促我学习,关心我的生活……可只有我知道,这是她人格的魅力,她似乎对所有人都那般好。她很优秀在她眼里我就像小弟弟一般,呵护着我,这是她对我定位,她也是我眼里最好的姐姐。
玲儿喝了一口水,她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今天讲这么多话已经是极限,在她连续的讲话间,不知不觉已经喝了半壶烧水壶的水了。
“在石六和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逃避,他不是表白失败了,而是我跑了,没有给他回应!”
玲儿说完后很长一段时间,乐溪还停留在玲儿的故事里,最后她终于缓过神来,看着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的杯子愣了愣,旋即她看了我一眼,也没说话,一秒钟后又转向了玲儿。
“玲儿姐,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你没有给石六答复,而石六却误以为你拒绝了他?”
“是啊……他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有和我打,甚至腿伤还没完全恢复,就这样走了……”
“他当时肯定特别绝望,本以为能够和你在一起,没想到心中的曙光还没燃起就灭了,所以心灰意冷的走了。”
“唉……”玲儿叹着气,眼神中仿佛有着浓浓的不解。
“那你没有留他吗?”我重重吐了一口烟,向玲儿问道。
玲儿摇了摇头,随后神色变得痛苦,双手抱着脑袋、揪着头发说道:“在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我拉黑了,任何联系方式都联系不上他了,我在视频软件里给他留言,他却置若罔闻……”
我看着玲儿的样子,一口一口的不停抽着烟:“所以……你的留言是什么呢?”
玲儿看了眼我,正要说话却被我给打断了。弓着背,我身子窝在破烂的墙壁上,弹了弹烟灰说道:“换句话说,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玲儿的神色变得越来越痛苦,她在这种寻求答案的过程中,显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似乎并不明白自己心里的真正所想。
乐溪这时候握住了玲儿的手,说:“玲儿姐,不要想太多,你直面内心,告诉我最真诚的答案就好了。”
看得出玲儿此时心里产生了剧烈的挣扎,她不由自主的紧紧握着乐溪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下来。
她松开了紧绷的手,双眼迸发出闪亮的光芒,沉沉吐了一口气后,终于开口了:“我想,我的答案会是……我也喜欢他。”
乐溪带着些许欣慰的看着玲儿,然后说道:“如果能让石六听到这句话,他肯定会特别开心的。”
“可能吧……”玲儿双眼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来到了二人身旁,轻轻拍了下乐溪的肩膀后,说道:“不是可能,石六听了肯定会开心到疯掉的……这是他一个月来最期待的答案。”
我将身子转到一边,又接着说道:“可是这个答案来的未免有些晚,现在好像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是啊,太晚了……”
听了我的话玲儿双手捂住了脸,随后竟发出了抽泣的声音。
看到玲儿此刻的模样,我内心叹了一口气,人总是在弄清楚自己真的想要什么的时候,才敢大声说出来,可真到那时候其实已经都晚了……这应该就是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含蓄吧,我们对于感情这东西是克制的,是很难做到敢爱敢恨,勇敢清楚的表达自己的心声,而这种收敛的爱,往往会在犹豫中,慢慢变成遗憾。
感情世界里没有对错,只有勇敢的表达自己的爱意才是最重要的,都说真诚是必杀技,我很认同这句话。
我仍然记得卡卡和贞苏在那天酒桌上的誓言,他们说的话很简单,“哪怕下辈子一直在打工”,“我陪你一起打工”,这两句话至今都深深在震撼着我,我记得他们曾经说过,如果谈不成彩礼他们会好聚好散,但卡卡还是袒露了自己的心声,让两个人有继续走下去的动力,促使两颗心紧紧粘在一起。
要是所有人能够做到不留余地的爱,那该有多好,哪怕遍体鳞伤,哪怕结局不如人意,但也能做到问心无愧,不留遗憾。
我立身在墙边,玲儿的抽泣声一直回荡在我耳中,我手里的烟快要燃烧殆尽,烟灰就那样一点一点的掉落在地面上。
气氛好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我们三人谁也没说话,似乎我和乐溪这场没来由的追问答案,已经显得没有意义了。
我不知道乐溪为什么会带我来找玲儿,我并不是非要了解其中的故事不可,那个夜晚送她回去的时候,我只是延续话题而说出石六和玲儿的事情,我其实对这些故事不是特别在意,如果每遇上任何一个人,打破砂锅的去了解他的生活,这很费时间,也很费心思。
想来乐溪可能是觉得她与石六有共同点,都是想看一路的风景,以及遇上路上形形色色的人。我不禁在想,是否我也可以在乐溪路上,会陪她走一段路程的呢?
我摇了摇头,对于未来我是很少去谈想象,更何况牵扯到别人,但对于那充满未知的明天,我永远心怀期待,我相信人生路上我会遇上很多漂亮的花,而乐溪,她是我心中一朵独特又亭亭玉立,冰心玉骨的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