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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夏也认出了杜若宁,小声唤江潋:“干爹,那不是若宁小姐吗?”
江潋脚步一顿,凝眉看过去。
此时日头已经升高,正好照在坤宁宫的大门上,那个丫头就站在大门外的台阶上,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和她精致的小脸全都笼罩在金灿灿的阳光里,俏生生,明艳艳,美得令人目眩。
过了个年,小丫头好像长大了些,比从前更好看了。
不知道会不会更烦人些?
江潋不自觉地想,迈步向她走来,自动忽略了五公主和陆嫣然。
“厂臣!”五公主在他走上来的时候率先开口招呼,“你来给母后拜年的吗?”
在整个皇宫,唯一能让五公主变乖巧的人,只有江潋。
连嘉和帝都不行。
嘉和帝自己被五公主缠得头疼时,也要求助于江潋。
江潋愣了一下,好像才发现五公主的存在,眼里的光暗下来,冷着脸微微弯了下腰:“五公主殿下安好,是皇后娘娘叫臣过来的。”
五公主很慌乱,点了点头:“那你快去吧,别让母后等急了。”
江潋应声是,目光转向杜若宁:“若宁小姐怎么在这里?”
“是皇后娘娘叫臣女来的。”杜若宁对他福身道,“皇后娘娘说我阿爹打了胜仗,让我和阿娘一起进宫来领赏。”
原来如此。
江潋往四下看了看:“怎么不见国公夫人?”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杜若宁腹诽一句,又温顺地回道:“阿娘已经出宫了,五公主恩典,留我在宫里玩一天。”
“哦?”江潋微一挑眉,重又看向五公主。
这个野蛮公主可不是好相处的,两人可别打起来。
“既然如此,臣就不耽误五公主了。”他说道,再次向五公主颔首,迈步进了坤宁宫。
望夏不能跟进去,站在台阶下哈着腰向五公主行礼。
五公主没理他,叫上陆嫣然和杜若宁就走。
杜若宁倒是想和望夏打个招呼,问问他望春去哪了。
可望夏谨记着望春的警告,低着头不敢看她,生怕看一眼就会被她勾走了魂魄。
杜若宁很奇怪,感觉这个小公公有些腼腆,没有望春活泼。
江潋进了坤宁宫,被守在殿外的宫女领进去,撩衣摆下跪给陆皇后请安,恭祝她新年安康,青春永驻。
陆皇后也没叫他起来,端着茶盏道:“厂臣又哄本宫,女人只会过一年老一岁,哪有青春永驻的道理。”
江潋道:“皇后娘娘是凤凰转世,和普通女人不一样。”
陆皇后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厂臣的嘴真是甜,只要你想,这天底下就没有你讨好不了的人。”
“娘娘说笑了,这天底下除了陛下和娘娘,臣不需要讨好谁。”江潋正色道。
“是吗?”陆皇后忽地敛了笑容,悠悠道,“本宫听说厂臣给定国公府送了好几箱子宝贝,还以为厂臣想换主子了呢!”
江潋一怔,终于明白皇后突然叫他过来的原因了。
送腊赐是年前的事了,皇后娘娘年前都没有过问,怎么翻过年了又想起来问?
定是今儿个来朝拜的命妇告诉她的。
是谁这么嘴碎,居然在皇后面前嚼这种舌根子?
这不是明摆着挑拨离间吗?
怎么,看他给定国公府送的东西多,眼红了?
那人最好别让他逮到!
“娘娘折煞臣了。”江潋扬声道,“臣给定国公送腊赐,是陛下吩咐的,陛下让臣将礼物备得丰厚些,好让天下人都知道陛下对定国公的看重,陛下的心思娘娘应该明白,这些都是做给世人看的,相比陛下的大计,一点点东西算得了什么。”
“一点点东西?”陆皇后冷笑一声,将几案上的一张单子拿起来抖了抖,“这些只是一点点东西吗,不是你家的东西你还真是不心疼。”
这单子是她刚刚叫人从管库房的太监那里要来的,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是琳琅满目,拿去娶媳妇都够用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厂臣是给定国公家的小姐下聘礼呢!”陆皇后又气愤地加了一句。
江潋:“……”
说他讨好定国公也就算了,居然说他给定国公家的小姐下聘,这是侮辱谁呢?
他眼光有那么差吗?
再说了,他送了什么东西,皇上都没管,哪里轮到其他人指手画脚?
叫她一声娘娘,她真当自己是王母娘娘了?
说她是凤凰转世,她真就要飞上天了?
呵!
江潋冷了脸,慢悠悠从地上站起身,慢悠悠掸了掸衣衫,直到把每一个褶皱都抚平了,才慢悠悠抬起头,语调已然不似先前的恭敬:
“娘娘要这么说的话,陆尚书府上的腊赐只怕更值钱吧,莫非也是替太子给陆小姐下的聘礼?”
“你,你大胆!”陆皇后顿时变了脸色,指着他大骂,“狗奴才,你竟敢这样与本宫说话,你还敢威胁本宫!”
“有把柄的人才能被威胁。”江潋淡淡道。
“胡说八道,本宫有什么把柄?”陆皇后的声音更高了几分,却明显听出一些心虚。
江潋冷笑:“娘娘既然没有,慌什么,恼什么,娘娘知道陛下为何倚重臣吗,因为呀,我们东厂最会找东西,无论是藏在天边的人,还是藏在地下的宝,我们都能给他挖出来。
还有,我们东厂的消息最灵通,想查一个人,就连他头天晚上和媳妇在被窝里说过什么悄悄话,都能打听得一字不差,娘娘若不信,臣可以告诉您几句陆尚书和夫人昨晚说的话……”
“够了,你给我闭嘴!”陆皇后怒吼,抓起茶盏向他砸过来,“江潋,你太猖狂了,本宫不过问一问你给定国公送了什么,你居然如此威胁本宫,难道本宫身为皇后,连问一问的权利都没有吗?”
江潋闪身躲开,茶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不可避免地溅了一些在他衣摆上。
江潋长眉蹙起,面上寒意更重,波光潋滟的眸子也结了一层霜。
“皇后管的是后宫,前朝的事,还真不是你想管就能管的!”他厉声道,“娘娘若觉得臣送的东西不对,可以和臣一起到陛下面前对质,指桑骂槐地说臣要换主子,把这要命的脏水往臣头上泼是什么意思?莫非娘娘嫌臣只听陛下的,所以要除掉臣,在陛下跟前安插上自己的人?”
“你胡说!”陆皇后急惶惶地打断他。
皇上的江山是策反了明昭帝的臣子才抢来的,所以他的疑心特别重,不但对各路官员都严加防范,尤其讨厌后宫和前朝的官员相互牵扯。
正是因为疑心重,他连明昭帝一手创建的锦衣卫都不敢重用,所以才又设立一个东厂来替他监督官员,行机密之事。
而江潋,就是他最忠诚的狗。
他对江潋的信任,远远超过了朝中任何官员,在他面前,太子说话都没有江潋管用。
尤其是迷上炼丹之后,就连当初帮他夺江山的宋悯也都快要靠边站了。
所以呀,江潋眼下才会在坤宁宫肆无忌惮,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陆皇后气得牙痒痒,同时又有些懊悔,不就是几箱子东西吗,她何苦招惹这个心狠手辣的玩意儿?
倘若江潋真的一生气把自己这些年往哥哥家里送的宝贝挖出来,那可真是要塌天了。
她藏那些东西,是给太子藏的。
太子虽为太子,但并不是所有皇子里最聪慧的,也不是最得皇上看重的。
哥哥曾不止一次提醒她,皇上或有另立太子的打算,因此他们不得不防着那一天。
可是东厂真有这么神通广大吗,他们把事情做得如此隐秘,江潋是怎么发现的?
而且她也从来没有对外表示过想把嫣然嫁给太子,江潋是如何知道她的心思的?
这个狗东西,他真是长了只狗鼻子,什么味都能闻出来。
罢了罢了,为长久之计,还是先忍一忍吧,不然还能怎么样?
他爱怎么作就怎么作吧,只要不插手皇储之争就行。
陆皇后思来想去,气得心口疼,最终还是忍气吞声地把江潋给放了。
说放了也不确切,江潋根本没等她发话,就大摇大摆地自己走了。
幸亏她当时为了江潋的面子,把人都打发出去了,因此没人听到他们的对话。
现在看来,哪里是为江潋的面子,反倒是她自己险些把面子里子都丢完了。
都怪云氏,得了便宜还卖乖,她要是不说出来,自己怎么会知道。
大年初一闹这么一出,真是晦气!
正坐着生闷气,有宫女匆匆忙忙跑过来禀报:“娘娘,不好了,五公主被若宁小姐吓晕了。”
“谁?若宁小姐,她不是已经走了吗?”陆皇后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感觉脑子嗡嗡作响。
“是五公主和表小姐让若宁小姐留下来玩的。”宫女回道。
“胡闹,宫里岂是谁想留下就留下的。”陆皇后呵斥一句,随即又觉得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扬手骂那宫女,“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扶本宫去瞧瞧!”
宫女应声是,忙过去扶着她往外走。
与此同时,刚走出坤宁宫的江潋也从望夏口中听说了这事。
“吓晕了,怎么吓晕的?”
江潋拧着眉头,心说那丫头可真是个惹事精,到哪里都不消停。
他倒要去看看,这回她又闯了什么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