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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踏上珂洛维斯堡的土地时,我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作为已经覆灭的芬里尔王国曾经首屈一指的繁华城市,它的美丽与富饶完全不需要苍白的语言多加赘述。在我年少时,曾跟随老师旅居此地,我穿着男装混迹于热闹的酒馆小巷,穿行于五大三粗的雇佣兵中间,在与北方战士大开大合的战斗中体验畅快淋漓,而我那个离负责任十万八千里远的老师则是在魔法书屋流连忘返,完全没有思考过好好一个小姑娘万一养成糙汉子了可怎么办。
我会变成一个与母亲期望中的淑女剑士完全相反的错误示范,那个死胖子起码要负五成责任。
曾几何时,作为占据了整个远东地区的巨无霸,芬里尔王国拥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从四季如春的最南端海岛沿着海岸线一路回溯到被冰雪覆盖的北地,从蜿蜒的东部海岸线到横亘在大陆中央的格莱梅高原,这个历史悠久的王国像一只横行霸道的帝王蟹,霸占了中央大陆一半以上的土地。
辽阔的疆域带来的是繁复多样的地域文化,种族大熔炉带来的是文化上的大熔炉,最终汇集成为了五彩斑斓的绚丽色彩。
老师带着我足足花了三年来游历这个国度,等到我们最终依依不舍的离开这片土地时,他已经由原本的“有点超重的魔法师”进化了“圆滚滚的像个球一样的魔法师”,而我要不是常年保持着高强度的训练水准,只怕也难逃变成安静的死胖子的命运。
如果有人能一辈子按照芬里尔王国的饮食水准三餐定点投喂我,变成一个安静的死胖子其实我也不介意!
想当年还在父亲眼皮子底下大闹格莱梅高原的时候,尚还年幼的我只是模糊觉得住在山脚下的芬里尔居民都有着神奇又好吃的做菜手艺,常常吃得我是满嘴流油,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是整个国家都有着逆天的料理才能啊!简直就是美食天国啊!涵盖了东南西北四大方向的广阔国土也意味着玲琅满目的菜系,比起其他国家不是烤肉就是煮土豆的可怕食谱,这里简直就是能出厨神的圣地!
在含泪挥别美食的前一夜,英明神武的我给时任国王陛下写了整整三英尺长的赞美信,在信里强烈建议芬里尔皇室将族徽改成平底锅,这项提议绝对能名垂千古!
然而还没等到皇室采纳我这天才般的提议,绣有巨龙与东狼的旗帜就在血与铁之中彻底被折断,芬里尔王国全面沦陷,珂洛维斯堡也成为了我的第一个参战地。
这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不快,好在魔王对于芬里尔遗民相当宽容大量,特别是在发现他们在烹饪上的逆天天赋之后。可无论现在的珂洛维斯堡再怎么繁华,都只是魔王领下的珂洛维斯堡了。
然而,无论我内心再怎么不愿意踏上这块布满了悲伤回忆的土地,也不能任性的扭头就跑,特别是在我做出那种事以后。
那种事是什么事?
咳咳,也不是什么大事啦,就是一个没忍住就揍了奥克男爵而已。
那么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呢?
“那不是更可疑吗?”被其他人用宛如注视着智障的眼神关爱着,奥克男爵反而冷静了下来,“侯爵被诊断出昏迷了至少两天,可你们却说他参加了昨天的会议,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如何能去参加会议?”
“所以不是说了吗?虽然很匪夷所思,但是当时的侯爵绝对是他本人没错。”吉德罗不耐烦的插嘴道。
“那么侯爵是被人操纵了吗?”奥克男爵继续问道。
“不,侯爵当时思维清明,他的灵魂波动与平常别无二致,没有丝毫□□控的迹象,”霍华德摇了摇头,“如果有人能做到这样瞒天过海的程度,那他在灵魂这条路上肯定走的比我更深。”
“侯爵陷入昏迷不止两天的结论也是您做出的判断。”男爵直视着亡灵法师。
“没错,是我。”霍华德实事求是的说。
大陆公认的亡灵法术第一人说出的话,基本上跟铁板钉钉没两样了。
“那么就奇怪了,侯爵确实昏迷了不止两天,你们又说侯爵清醒的参加了会议,这不是自相矛盾吗?”男爵挑了挑眉。
“这正是我们想不通的地方。”科威尔平静的回答。
“恐怕不是想不通,而是不想要想通吧?”这位来自林斯特宫廷的贵族老爷扫视着四座,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皆是一顿。
“您这是什么意思?”巫妖银白色的瞳孔一瞬不错的盯着这位高贵的男爵。
被一名小儿止啼的杀人狂盯上的压力大概已经超越了如芒在背,奥克男爵本就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庞看起来更加糟糕了,可在粗鲁低贱的冒险者面前示弱大概不在他那贵族式的自尊心容许的范围内,于是他挺直了腰板,高高的昂着头,似乎这能赋予他格外的勇气。
“既然出现了矛盾,那必然是有一方在撒谎,”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回答道,“我,奥克,作为伟大且尊贵无比的林斯特国王陛下派遣的特使,有权怀疑你们在对待我国贵族弗朗特维奇侯爵昏迷一事上进行了欺瞒!”
这可真是爆炸性的发言,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联盟作为一个以抵抗魔族为目的建立的大陆性组织,并不隶属于任何人或是任何国家,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它可以凌驾于其他国家或政/权,恰巧相反,它独立于大陆的政/体体系之外,却又与他们藕断丝连。比如林斯特王国就是投资联盟的几个冤大头之首,可以说是联盟财政的重要来源,既然掌管着钱包,自然就有资格对你指手画脚,这也是弗朗特维奇侯爵能够进入联盟高层和区区一个男爵就能参与如此重要的会议的根本原因。
当然了,对于桀骜不驯的冒险者来说,你花钱了可不意味着他就要跪下亲吻你的鞋尖了,这种“不知好歹”的做法在高位者眼里自然与刺头无异,因此由冒险者作为中坚的联盟和以贵族为首的王国之间的关系实在是非常微妙。
作为冒险者中的冒险者,七勇者自然也是刺头中的刺头,奥克男爵这话一出,我能感觉到好几个人的气息都微微变得急促了。
“光明正大的向这个傻瓜贵族出手的机会”——这群混小子绝对是这么想的。
“我们对于这件事毫无隐瞒和欺骗,在座的每一位都曾为联盟为这个大陆浴血奋战,弗朗特维奇侯爵同样是我们的战友,做出侯爵昏迷时间判断的是我,我没有理由要自打嘴巴,您的这个猜测纯属无稽之谈。”霍华德如此说道。
“霍华德冕下,实不相瞒,与我随行的还有一位光明神殿的大主教,那位主教在检查过了弗朗特维奇侯爵的状况后,得出了相同的结论,”估计也不想把这位传奇巫妖得罪的太过,奥克缓和了一下口气,“主教凭借教中的圣物才做到了这一步,在这方面,您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听到这句话,霍华德的表情明显……好吧,这个老妖怪从头到尾表情就没有变过,那就是没有表情。
“既然昏迷的事情是真的,那么他又怎么去参加第二天的会议呢?难不成弗朗特维奇侯爵是在参加完会议之后就误入了时间空洞吗?”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侯爵参与会议的说法,是你们在撒谎!”
大声宣布着推论的奥克男爵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颇有审判官的架势。
“荒谬的结论。”巫妖一向平稳的声音在此刻却像是一剂威力十足的冷却魔药,勉强压住了那几个有些蠢蠢欲动的家伙。
没错,吉德罗,说的就是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的手都要摸到奥克男爵的礼服口袋了!
“荒谬吗?”纯然不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个来回的男爵发出了一声冷嘲,“我在刚听说我们的剑圣大人对一个魔族投怀送抱的时候也觉得荒谬,结果呢?有了剑圣大人珠玉在前,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荒谬的?”
早在我与路德维希的事情被搞得人尽皆知的时候,我就知道迟早会面对这样的态度。策划在更新资料里把我塑造的固然可怜,可以在玩家里拿到一个不错的同情分,可是npc们就不吃这一套了。在激进分子眼里,恐怕我的行为与阵前投敌无异,应该遭到万民的唾弃。
老实说,我觉得他们的态度无可厚非,如果不是看穿了所谓剧情的“真相”,哪怕我喜欢路德维希喜欢到天天晚上梦见和他大玩特玩啪啪啪,在战场上遇见时也能毫无犹豫地拔剑战个痛快。
仔细想想,其实相爱相杀的人物设定也很带感啊!
这边我已经接近跑神,那边交谈的气氛越来越针锋相对。
“请注意您的言辞,奥克阁下。”科威尔推了推水晶眼镜,被镜片遮挡的双眼微微眯起,这是他发难前的惯常动作。
“与其让我注意言辞,不如让我们的剑圣大人注意一下如何?”奥克看样子是打算彻底放飞自我一把了,“薇薇安冕下,您是觉得这片大陆上所有种族的男人都无法满足您的需求吗?以至于您竟然需要向魔族那群卑劣的入侵者寻求慰藉?”
哦哦,这可真是诛心之论了。
“奥克!”身材高大的狂战士低吼一声,浑身的肌肉紧绷,右手已经握上了身后巨斧的手柄上。
“哈文,克制一下,”半精灵将手搭放在狂战士宽阔的肩膀上,安奈尔无论何时都是我们之中最冷静的那个,“男爵阁下,您刚刚出言污蔑联盟的英雄,这可真是让人大跌眼镜,这莫非就是林斯特宫廷的贵族教养?”
“她与魔族的那点丑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陆,还用得着我来污蔑?联盟的脸早就已经丢尽了!她让整个联盟和国王陛下蒙羞!”男爵被华丽衣物包裹的胸膛剧烈起伏,看样子被气得不轻。
“光明神在上!”在听到主教随行后就一直保持缄默的安吉丽娜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虔诚的信徒从不妄议他人是非!”
“光明神在上!”奥克男爵也不甘示弱,“虔诚的信徒从不对罪恶视而不见!”
老实说,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我反而有些欣赏他了,一个娇生惯养的贵族老爷能够在一群杀胚面前寸步不退,这简直令人钦佩,要知道那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冒险者在这几位爷面前也要乖乖装孙子。
眼看会议室就要变成战场了,我这个□□却坐在一边看热闹可就影响太不好了。
“男爵阁下,既然您是在问我,这当然要我来回答,”我一把压下快要拍案而起的安吉丽娜,主动的站了起来,“您呢,是出身高贵的贵族,而我呢,只是区区一介雇佣兵,宫廷与舞会是您的主场,战火纷飞的前线是我的底盘。”
“您这是何意?”也许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站出来,他反倒是看上去微微有些紧张。
“您是林斯特的贵族,我是联盟的雇佣兵,既然不在一个体系内,我们就按入乡随俗来处理吧,”我慢条斯理的脱下了手上那副自带“洁白如新”光环的手套,“这里是远东要塞,自然就要按我的方法来了。”
“鉴于您刚刚的发言,我,薇薇安利卡特莱斯,为了自身的名誉,向您提出决斗。”
被白手套甩了一脸的奥克男爵看上去完全被这个神展开吓懵了。
“决、决斗?”
这是他迄今为止说话第一次磕绊。
“像您这样高贵的人物大概不清楚,”我笑着点了点头,“我们这种粗鲁的冒险者面对这种情况一向只信奉一条准则:能动手就别动嘴,能直接打死就别浪费时间。”
“光明正大的向这个傻瓜贵族出手的机会”——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之后发生的事情我拒绝再次回忆,毕竟被一个鼻青脸肿的大男人抱住大腿表白什么“女神!我只是听说你竟然爱上了魔族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其实我是你的脑残粉!”、“嘤嘤嘤,女神你揍人的样子好帅,我更爱你了!”和“我舍不得让您离开,多打我几下好了,求您了!”的画面实在太过美丽,完全不想经历第二次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