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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都
一只训鸽掠过畟王府门前的墨玉麒麟兽头顶,绕过赤焰岩雕花迎门墙,穿过谢水亭台紫藤长廊,最后停在一个黄梨雕兽窗台上,咕咕叫了三声,长喙有节奏的敲打着窗棂。
不一会,窗棂从里面推开,露出一张淡然英挺的面容,墨发被高高竖起,一身浅白长袍外束着一条藏青锦绣镂空镶玉腰带,腰带下坠着一禀神兽玉佩朱雀。他捧起窗台训鸽,取出绑在其腿上的细竹筒,然后将其放生,见训鸽消失在天际后才向内室走去。
金丝缕珍珠珠帘后隐约映出一道人影,墨色衣袍,挺直腰身,冷峻的脸庞正面朝几案,手握金豪奋笔疾书。
白衣男子掀起珠帘走了进去,向几案后的墨衣男子俯身抱拳,“王爷,青龙有消息传来。”说罢,将手中细竹筒递给他,退至一旁。
墨衣男子,闻言放下毛笔,接过竹筒,拧开堵头,抽出里面的字条,寥寥数语呈现在他眼前……
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由四匹汗血宝马拉着在凸凹不平的山路间狂奔。
马车外玄衣护卫平稳的坐在车头,马车似乎并未受颠簸的山路影响,宽厚的车轮平稳而飞速的转动着。车里墨衣男子随意拢起三千墨发,斜斜靠在软榻之上。额前一缕发丝随风飘动,拂过卷长的睫毛,抿起的唇线外袍衣摆、袖口均绣有四爪游龙,千姿百态,由金线勾边,栩栩如生。里面是藏青色衣襟,腰上束着描金睡莲雕纹腰带,金丝绦一端挂在腰带内侧,而另一端却被攥在他的手里,另一条丝绦从他指缝间轻轻垂下。他拇指指腹轻柔的摩挲着叠在一起的两只玉佩,神色讳莫如深。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一个山谷之中,对面不远处早已等候于此的玄衣男子翻身下马,屈身上前,其腰间青龙玉佩微微摇曳,朝着马车里的人影俯首抱拳,“公子。”
“她可还好?”?车内墨衣公子清冷的嗓音穿过虚掩的车门,消散在葱郁树林之中。
“身体无碍,只是,”青龙有些踟蹰,对自己的判断有些犹疑,他斟酌措辞期间,感觉笼罩自己周身的威压不断加强,忙单膝跪地求饶,“公子恕罪!只是,莲衣姑娘好像忘掉了过往。”
空气中的威压慢慢消散,青龙起身悄悄擦了擦满头冷汗,听到清冷的话语从马车里传来,“哦?她可是一向狡黠如狐。”
一丝笑意沾上他的唇角,随后隐去,“带我去吧。”
“是。”青龙翻身上马,前行带路,他目光盯着影影绰绰的树林,心里却是感慨不已,能够轻易牵动自家公子的唯有那个公子口中狡黠如狐的女子了
又是一个艳阳天,乔羽睁眼就看到依旧破旧的房顶,昏暗的陈设,这次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梦中睡觉醒来还是梦中,还不止一日,她已经记不清今天是第七日还是第八日。心里哀叹一声,默默穿好衣服,打开屋门向外走去,就看到院子里古老的枣树下埋头劈木的阿丁,还有他周围围着的一众伙伴。
听到开门声音,众人纷纷扭头望去,其中一个壮硕如牛的伙伴阿牛,率先从地上爬起,拍了两下屁股,跑到乔羽跟前,先是傻笑两声,搓着双手,“小羽姑娘,起来了!”他这嗓门一出,果然隔壁胖大嫂家的小奶娃就开始扯着嗓子大哭。接着,胖大嫂谩骂的声音就隔着土墙冲了过来,“你个挨千刀的死阿牛,大清早的嚎啥呢,惊得我家娃一激灵,信不信我去捣了你家锅底去!”
“捣去吧,往后我就吃你家的了!”阿牛扯着大嗓门就怼了回去,还不忘朝着乔羽眨着眼睛。
隔壁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你这泼孩子,你给我等着!”不多时,大门口就冲进来一个肥胖的身影,手里举着一个扫把,阿牛见状撒腿就跑,两人一前一后围着院子转圈,结果累得胖大嫂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大口喘息,阿牛伸着舌头做着鬼脸。其他人坐在枣树下笑得前仰后合。
乔羽哭笑不得,忙过去扶起胖大嫂,朝阿牛摇了摇头,他摸着脑袋走过来一同拉起她,压低声音讨饶,一场闹剧才得以画下句号。
胖大嫂的身影刚从门口消失,阿牛作势又要开口,乔羽伸手指了指隔壁,众人见状又是一阵哄笑,阿丁笑后放下斧头,朝乔羽说道:“我们刚刚商量等下带你去后山玩。”
“后山好玩么?”乔羽好奇问道。
“当然!里面有一处酸枣园,这时候可是酸枣最好吃的时候了!”一旁的癞侯抢着回答。
“还有野葡萄,野梅子!”年龄较小的小土豆串到乔羽身边拉着她的衣袖答道。
乔羽咽了口口水,“什么时候去?”
“那就走呗!”众人哄笑答道。
一群半大小子带着一个疯丫头浩浩荡荡的进了后山,待到众人口中所说的野果园,乔羽才发现周围有篱笆围了一圈,她有些疑惑的看向众人,“这就是野果园?你们确定?”说着,用手指着竹竿围成的篱笆。
“呃,是这样的,这片果园原本是野生的,却被村头的独眼刘私自独吞,仗着他那镇上一霸的表亲撑腰,在村里别提多耀武扬威。我们这是劫富济贫!替民除害!”小土豆义愤填膺的指控着。
“呃,既然如此我们就开始吧?”乔羽看着篱笆里饱满的葡萄,迫不及待的说着。
“走!”阿牛率先折断了几根竹竿,跳了进去,众人鱼贯而入,接着就听到噗噗噗的吐皮,吐核声。
乔羽站在葡萄架下一边挑着紫色葡萄,一边往嘴里塞,没有农药化肥的荼毒,味道别提多鲜美甘甜,她享受的眯起双眼,眼角瞥见三道黑影在篱笆外一闪而逝。她定睛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
乔羽晃了晃脑袋以为是自己一时眼花并无在意,转身接着奋战,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突然感觉身后安静下来,转身却见众人姿势怪异的站在原处,而一旁不远处站着三个黑衣人。
她有些惊诧,望着静止的众人回不过神,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点穴?!
她很想上去确认一下,可又有些惧怕那三人,“你们,你们难道是独眼刘的表亲?”
苏畟皱眉,看着眼前不修边幅,一身粗衣的丫头,怎么都无法跟那个优雅温柔的莲衣对号入座。
青龙上前一步正要解释,苏畟抬手制止。他走上前去,冷峻的面容离乔羽愈来愈近。
乔羽只觉得周身空气骤然稀薄冷冽,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她下意识的向后退去,一直被逼退到篱笆墙根。
身后就是篱笆墙,已经没有了退路,而某人却依旧倾身压了过来。阵阵恶臭徐徐从篱笆缝里涌了过来,乔羽有些踟蹰,挡在胸前的双手害怕的拧着某人的衣服。
“呵”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投在她头顶阳光被阴影完全取代,乌云般越来越厚重阴森。
乔羽打了个冷战,尽量让自己保持平衡,抓着衣服的双手又紧了紧,恶狠狠地瞪着某人,“你!你!打住!”
苏畟附身一手按压篱笆,一手亲昵的搂过她的腰,从他微敛的眼睑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乔羽放弃躲避,喷火的双眼射到苏畟的脸上,“你他妈到底几个意思!”
苏畟闻言,微翘的唇角立时抿成了直线,原本搂在乔羽腰上的手瞬间抽离,失力的一刹一阵噼啪声从她的身后传来,而被她紧抓着的衣服却如泥鳅般从她的指缝间滑过。
“啊……”
简陋的房间中央立着一个大木桶,是阿丁向隔壁胖嫂家借来的。乔羽此时正坐在木桶里卖力的搓洗着全身,虽然已经换了三次水,可烂泥的臭味依旧萦绕在四周,
“这个混蛋!”
她愤怒的拍打着热水,有些咬牙切齿。
下一秒却被某人掐住了后颈,凉凉的语气吹了过来,“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进粪池里。”
“别!”我她忘记了挣扎,举双手投降,眼珠转了一转,决定迂回作战,明争改为暗斗。
小心的把周围的花瓣聚拢过来,脖子被固定无法动弹,乔羽只好使劲拧着脑袋斜着眼睛,讨好的嘿嘿一笑,
“那个,有话好好说么!您先高抬贵手,把我的脖子松开呗!您老总对着我后脑勺说话多没趣不是。”
转到另一边紧贴着桶壁,乔羽才看清罪魁祸首原本黑色的衣服换成了青色,头发随意的披散着,右手食指规律的敲着桶壁,冷清的面容愈加清冷,只有那双深邃眼眸紧紧锁住她。乔羽避开他的视线,轻轻咳了一声,
“我曾经欠你的钱?”
对面摇了摇头。
“我曾经伤了你的人?”
对面还是摇头。
“我伤害过你的心?”
那双冷清的面容听得这句话,瞬间冻结,眼神似冰封利刃朝她的脑袋急射而来,乔羽瑟缩的缩紧脖子,有些害怕,抖着嗓子逞强,
“你,你,你肯定认错人了!我只是跟你那负心的情人长得相似而已,你看,你看我皮糙肉厚的,”说着伸出自己的手臂,胡乱的比划着,“其实,我就一乡下野丫头,嘿嘿……”
说着,她只觉得肩胛那里有些发痒,顺手拨拉开杂乱的头发,随意的挠了挠,却没有察觉对面压抑阴沉的呼吸,
“是么?呵呵”
“是啊!”她也跟着呵呵笑着,暗暗庆幸过了一关,眼底瞟到水里的倒影,吓得魂都没了,某人就悬在浴桶上方,离她仅有一臂之余,他眯着眼睛死死盯住乔羽的肩胛。乔羽不解的低头看去,
“呵!”她什么时候在肩胛处弄了那么大一块伤疤,依据伤疤颜色应是有些时间了。
“怎么回事?”她疑惑的喃喃自语。
“看样子,你倒是忘得干净!”某人冷冷接道。
“这,这怎么可能。我之前怎么没有”说到这她才意识到她这事来到这里第一次洗澡,关于自己身上的奇怪变化顿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小心翼翼的斜眼瞄了过去,见半空中的青衣男子反而冷静下来,恢复了一贯的冷脸,好整以暇的落到地上,扫落凳子上的衣物,悠悠然的坐了上去,曲着胳膊轻轻捻起水里的花瓣,
“接着编。”
她的大脑就像高速运转的陀螺,须臾讨好的抓住水面上的手指,
“那个,虽然我伤了你的心,”乔羽咽了口口水,试探的继续说道,“我身上这伤口肯定跟你脱不了干系吧,我们之间就算扯平了不是。”
“扯平?”他突然癫狂似的反握着乔羽的手直直往他怀里拉。
“这,不太好吧?”乔羽对于急速靠近的俊美面容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她艰难的困了口口水,另一只手捂住了双眼。
乔羽被迫将手伸进他的衣服里面,双颊如燃烧了一般,无奈力量悬殊太大,根本抽不出手来。
“你这个登徒子!”
苏畟冷笑出声,眼光如冰锥般扫向面前呆愣的女子。
“这个是?”乔羽呆愣当场,不敢置信的用手又摸了一圈,还要确认时,却被某人黑着脸拍了出来,“噢,疼!”这个挨千刀的,一会投怀送抱,一会翻脸不认人!
“拜你所赐!”苏畟有些气息不稳,佯装低头整理衣衫,恶狠狠的说道。
乔羽睁大双眼,随即一撇嘴,“开玩笑!就我这身板,靠近你都是奢望,何况还要扛着柄长剑。”心里不禁嘀咕,何况老娘我根本不是那个人!
周围空气突然冷了下来,乔羽抱臂生生打了个冷颤。见前方乌云密布,山雨欲来,急忙向后退去,不想用力过猛向后急速栽去,后脑勺毫无悬念的亲吻上了木桶一侧突出的铜环上。乔羽只感觉后脑勺一阵发麻,眼前一黑滑进了水中。
“笨蛋!”一句气急败坏的低吼在乔羽晕过去以前传进她的耳膜,她喃喃顶了回去,“你才是笨蛋!”之后没了知觉。
苏畟哭笑不得的搂着滑软如泥鳅的乔羽,扯过一旁的披风将其严严实实过了三圈,才朝外吹了口长哨,抱起她走了出去
马车刚要起动,阿丁急急跑了出来,将手里的包裹递给车夫,低头喘息,小心翼翼的低声解释,“这是姑娘掉下断崖是穿的衣物。”静默片刻才传来冷冷的两个字,“多谢!”
阿丁呆愣的站在自家大门口,马车已经消失在山路尽头,他仍没有回过神来,“干啥呢!”阿牛一声大嗓音才拉回他的失神。
“刚才畟王爷跟我说话了。”他抑制不住满心的狂喜,喋喋不休的跟阿牛说着。
“真的么?什么话?”
“多谢!”
“不用谢,赶紧说啊,什么话?”
“多谢!”
“,这厮是不是惊着了?”
俩毛头小子一问一答的消失在枝叶繁茂的古老枣树和厚厚的土墙之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