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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来暑往,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七年时间一晃而过,不知不觉间李延宁来到这个世界七个年头了。
已经13岁的李延宁个子拔高不少,是个俊秀挺拔的小少年,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小小年纪已经显露出非凡气质。
“你们说,夫子这次会不会让我们下场?”一个眼神透亮的少年问道。
“钱钧之,昨天夫子布置的律赋你写完了吗?等会儿还要抽背孝经,你背了吗?”李延峰无语地问。
名唤钱钧之的少年哀嚎一声,回到座位上复习。
李延峰凑到李延宁身边,低声问:“宁弟,你说夫子会让你下场吗?”
“堂哥,夫子自有安排,我等莫猜。”李延宁正在练字,他现在的字进步非常大。
“哎,我这不是怕你给自己太大压力。”李延峰叹了口气道。
李延峰回忆这些年来的生活,自从七年前他爹和叔叔重开族谱,他们两家的生活风波不断。
逢年过节需要祭祖扫墓时,总有看他们不顺眼的李姓族人过来阴阳怪气。爹和叔叔几次想把奶奶的坟从李姓祖坟迁出来,却都被李族长以会破坏他们宗族墓穴风水为由拒绝。
不让迁坟,连祭拜奶奶都遭到阻挠。每次清明时,爹和叔叔都会半夜上山偷偷祭拜,可祭品隔天就会被扔出祖坟。
有年清明节,他和宁弟偷偷跟着父亲和叔叔上山,看到他们跪在奶奶坟前大骂自己不孝。一向高大威武无所不能的爹和叔叔竟哭得一塌糊涂。
他也忍不住哭了,宁弟红着眼拉他离开。
从那之后,宁弟更刻苦读书了。每天刚破晓就起床射箭、练武,还一边练一边背书。之后在沙盘上练字两刻钟,再带上香酥饼慢跑到镇上。在姑姑家换了衣服吃了早饭和表哥表弟一起去上学。
宁弟每天不是学习、练字就是锻炼、练武。从白天一直到天黑,从春天到冬天,不管刮风下雨还是烈日暴晒,亦或是大雪纷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不间断。
他自问已经很刻苦了,可还是做不到像宁弟这样自律。
宁弟那么聪明还那么自律勤勉,八岁进了亲传班,学了五年,现在学问比年长他许多的同窗都要好。
他自小与宁弟一块长大,知道他把光耀千雾山下的李家门楣为己任。尤其是六年前李青榆竟然与陶员外的女儿成婚,陶员外资助他去县里进学。
去年李青榆竟然考上秀才,回村大摆筵席,还特地过来他家耀武扬威,气的明叔放狗娃赶走他。
那天之后,宁弟向魏夫子提出要下场考试,被魏夫子按住,说他年纪太小不让去。
他很能理解宁弟,这些年他们家不仅在村里受气。香酥饼摊上,时常有人捣乱,好在周运叔叔会秉公处理。
家里生意好,本想租间铺子开食肆,可整个景和镇却无人敢租铺子或者卖房子给他们家。
周叔叔帮忙打听后才知道是陶员外放话,谁敢租铺子或房子给他们家,就是跟陶家过不去。
他们家独门独户,无任何家世背景,没有人会冒着风险出租给他们。
暑往寒来,他们家只能在镇上小心翼翼地摆摊,谨小慎微地生活。
连叔叔的木柜生意都被他们抢了。三年前李青平和李伟等几个李姓族人,在景和镇开了一家木具店,卖的是和叔叔做的一样的衣柜、梳妆台和妆奁盒,号称是正宗李家木柜,还卖去县里。
张氏更是过分,她守在村头,将想来他们家订家具的人拦截住,说千山村就她家是正宗李家。
后来他们才知道,老李家和李族长家与陶家狼狈为奸。陶员外请了县里的木匠将叔叔的原版衣柜拆解重装,绘制了图纸,他们再雇佣木匠大批生产,远销到秀越县等周边县城。
还把叔叔的原版衣柜说成是假冒伪劣产品,不许叔叔再制作,否则他们报官处理。叔叔有苦说不出,这么多年已经没什么人来订了。
反而老李家和李族长家靠着卖假冒衣柜和妆奁盒大赚一笔,成为村里富户,盖了青砖瓦房又买了地。
李青平和李伟时常过来嘲讽叔叔,让叔叔再设计点好东西让他们发大财。他们那可恶的嘴脸看得李延峰只想套麻袋将他们暴打一顿。
不仅如此,老李家能年年雇佣短工忙地里的活,却独留老头子名下的地非得让他爹和叔叔去种。
老头子还要时不时装病去镇上开补药,李青平就会拿着药单来要钱,拿到钱,转头就把吃不完的补药再转卖又赚一笔,实在厚颜无耻!
千山村的上等田本就有限,售卖的更少,本就一田难求。前几年,他爹和叔叔还能在村里买到上等水田。可老李家和李族长家发达后,利用土着大姓氏的势力,威胁村民只能把田卖给老李家,不许卖田给千雾山下的他们家。
现在别说上等田,就是中等田和下等田他们家都买不到,只能去开垦荒地。每到秋收前,他爹和叔叔都要睡在农田里,守着一年的辛劳成果,不让一些坏心眼的人存心破坏。
只因有一年他们家的田被人故意纵火,烧了半亩即将丰收的麦地,还好被村民及时发现,齐心协力扑灭了。不然,他家那年将颗粒无收。
后来村里的何叔跟他家透露,失火前看到李伟鬼鬼祟祟地在他家田里走过,可他没证据,又是外来户,不敢指证。
这件火烧麦田的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李延峰回想这几年的操心事儿越想越气愤,干脆不想了。
李延宁放下笔,看着窗外苍翠的桂花树,他有信心,今年夫子一定会让他下场。他等得够久了。
果然上午课业结束,魏夫子宣布了四月下场的学生,胡鹏程和李延宁赫然在列。李延峰一阵激动。
李延宁嘴角轻轻上扬,给夫子作揖道他一定不负这么多年夫子的教导。
回到胡家豆腐铺,告知了大家消息,两家人都又开心又担心。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几个大人开始商量着做些什么准备。
胡鹏程大李延宁三岁,今年已经16岁,按这个世界的标准已经成年。他性格沉稳,温柔有耐心,是个可靠的大哥哥,对弟弟妹妹都很宠爱。
童生三年两考,他前年下场过一次,可倒在最后一场考试的骈文上。这一年他专注骈文练习,今年考上的机率很大。
“宁弟可紧张?”胡鹏程问。
李延宁摇头:“紧张也改变不了什么,何须浪费情绪,不如多温习一些书。”
胡鹏程笑着摸了摸李延宁的脑袋:“宁弟现在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小时候笑眼弯弯,嘴巴又甜的小可爱哪里去了?把他放出来让表哥瞧瞧。”
李延峰也凑热闹:“宁弟长大了,不喜欢别人摸他的头,你要趁现在赶紧摸,不然考上童生就不能摸了。”说着跟撸猫一样揉了揉李延宁的脑袋,在李延宁阻止前转身跑开。
李延宁:“……”
胡鹏程笑眯眯地说:“峰弟倒是一点没变。”
李延峰小时候老实内向不爱说话。长大后,对外人的话依旧少,但跟自己的兄弟是有什么说什么,一点心眼也没有。
他长得和李青松很像,才十四岁已经有一米七了,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材这些年练得结实,沉着脸不说话的时候挺有气场。
李青鹤收拾完饼摊儿上的东西,朝屋里叫唤:“宁儿,走吧。”
“好的,爹。大表哥我回家了。”
“路上小心。”
李延宁摆摆手,走向亲爹。李青鹤这些年没太大变化,只是经常皱着眉头,眉眼间有细微的纹路。叶柔常常揉着他的眉心宽慰他。
“爹,你不用太紧张,我有把握的。”李延宁早就看出来他爹的紧张,只有他爹自认为掩饰得很好。
在读书上虽然李青鹤和叶柔从来没有对他有什么要求。但他知道父母对他抱有很大期望。换句话说,当年李青鹤敢重开族谱就是对李延宁寄予厚望并抱有信心。
现在终于要下场了,他难免紧张。
“没有,爹没紧张,又不是爹去考试,”
李青鹤环着李延宁的肩膀:“爹是开心,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就要看到成果了。不管是什么成果,你都是爹娘的骄傲,放平心态去考,爹娘会永远站在你身后。”
一旁的李青松也道:“宁子不怕,没啥好紧张的,大伯一家也在你身后支持你。你看你都能下场了,峰子还不知道要学到猴年马月去。”
“爹,整个亲传班只有一个宁弟,你不能指望我跟宁弟一样聪明绝顶,这不现实。”
“你也知道自己不够聪明,还不努力一点!”
“我已经很努力了,真的!”
李青松父子闲聊的声音在暮春的晚风中徐徐回荡。夕阳西下,拉长了一家子的影子,李延宁想真好,无论你怎么样,都有人无条件支持你、信任你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