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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份的最后一天,下午二队的训练一结束,欧阳东就搭乘一个家住省城的老队友私车回到省城。自从五月份随队到省城踢完那场联赛之后,他也有好长时间没到省城了,这趟回来是为三件事情,一是秦昭已经收到省城那所全国著名高等院校的录取通知书,他得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二是顺便看看叶强刘源这一干熟人,第三件事情是最重要的,钱顺来省城了。
在省城火车站出站口,熙熙攘攘的涌动人头中,欧阳东一眼就看见钱顺,他正站在一个招牌下东张西望。“你怎么这么一副打扮?”几句简略的握手寒暄,欧阳东强忍着笑,顺手拎起他脚下搁置的两个鼓鼓囊囊的大旅行袋,两人相跟着在人群里走着。这早晚的时间,先去寻个住的地儿才是正经,好在火车站旁边多的是住宿地方,比如从他们站着的地方就能瞧见的那座二三十层的大酒店。
听着欧阳东带有一丝戏谑的问题,钱顺上下打量自己一番,除了皮鞋上有些灰尘不是那么光鲜,别的地方也没什么不对的,“我这样穿着不好?”他反问道。欧阳东倒也不出他哪里不合适,只是钱顺头上抹的发胶太多了,头发一缕缕地纠结一处强行向后集结着,显得额头太空荡。半年多不见,钱顺在上唇蓄起一抹浓密的细髭,再配上瘦狭的脸颊上那副宽大的墨镜,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不协调;还有那件黑底碎花的短袖衫,米黄色西裤,穿在他精干瘦弱的身上空荡荡地。一看见他,欧阳东就忍不住想起香港影片里那些混迹在黑社会的马仔。
欧阳东笑笑,也不再解释什么,这身扮相他在桐县县城里看见过很多次,要是钱顺手指头上再戴一个硕大的金戒指,那就更象个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钱顺眨巴着眼睛,不好意思地讪笑道:“我那婆娘是给我买了一个老板戒来着。不是火车上乱么,怕掉了,就搁家里没敢戴出来。”
在那间大酒店写好房间,让钱顺洗个澡换身新的行头,再到总台预定好明天晚上回去的火车卧铺票,欧阳东就带钱顺去找间好馆子吃晚饭,在空气污浊的硬座车厢里闷上一天,欧阳东知道他现在需要一顿丰盛的饭菜。
“要不尝尝西餐?你在桐县那地界可吃不到这东西。”欧阳东在出租车就这样建议,一个月前才带着老婆儿子在地区首府新开那家西餐厅里挥霍一番的钱顺连连摇头,他可没胆量再去尝试那些带半生不熟的带血肉食,“还是吃中餐吧,要不火锅也行。你也不要太破费,咱们俩又不是外人,不用太破费,管饱就行。火车上那些东西……”钱顺话没完,欧阳东就笑着指司机去望海阁,那里是省城最出名的火锅店,这时间去,或者能有空位了。
火锅油碟里的香油让两人都不断地吸溜叹气,现在欧阳东才知道,刚才出租车上钱顺一句“咱们俩又不是外人”,并不是特指两人在桐县那一段来往,而是另有含义。幺妹子红英新近处了个朋友,就是桐县城里人,叫赵兴德。“这名字挺熟,”欧阳东一面往热气腾腾油花翻滚的锅里布菜,一面蹙眉思索着,“好象在哪里听到过。”他岂止是听到过这名字,而且还和这人有过一段往来。这个赵兴德就是那给欧阳东一家搞装修的老板、钱顺的舅子。自打两家人合伙开起电脑游艺室,舅舅一家和钱顺一家就越走越近,赵兴德隔三岔五就望游艺室里跑,起初他还打着帮姐姐姐夫忙的名头,后来就时常和幺妹子肩并肩坐在柜台后,一边打着生意,一边去他们那总也不完的话。
听着这消息,欧阳东喜笑颜开,就和钱顺碰碰杯,一口喝干杯里的啤酒,又给钱顺斟上一杯白酒,笑着道:“这是好事啊。赵那人本分精明,我妹子跟着他,他不敢亏待她。我舅舅他们怎么?”听欧阳东的口气也是同意这事,钱顺道,“他们都觉得不错。这趟我来,你舅舅也是托我来问问你的意思,毕竟这是红英妹子的终身大事,马虎不得。”欧阳东望着钱顺那张孤拐脸,一脸撺掇的神色,“叫你带口信来问我?你是赵兴德姐夫,还能不帮他好话的。我舅舅他们已经是首肯这事了,还让我务个虚名。”就肃然正色道,“这事我不同意,我倒是打算在省城给我妹子寻一门好亲事。”完就憋不住地乐。钱顺把两片毛肚嚼得吱吱咯咯响,也是一脸笑。
晚上两人就隔着茶几躺在床上闲聊,欧阳东细细问了游艺室的生意,直到今时今日,他都还在矛盾中,到底是做一个职业足球运动员,还是混过这一年半载,等合同期满就回桐县城里去做一个甩手老板。虽然他在游艺室只有两成股份,可就这样他一月也能进千把块钱,在桐县那地方,一个月有个三四百元就够一个人滋滋润润舒舒服服地过活了。听他起自己心事,钱顺倒是劝他回去。“我在地区也呆过些日子,今天又来了省城,走走看看,还是觉得桐县好,空气清新吃喝便宜,又有山有水,是个养人的地方。再,你舅舅舅妈幺妹子都盼着你能回去好一家团圆哩。”他自己私心里也希望欧阳东能回去,他总也忘不了那个冬雨朦朦寒风刺骨的早晨,欧阳东挂着一头雨水两肩湿透地踏进自己那间的房介所,那时自己日子过得多寒酸,全家三口能指靠的,就是老婆扫大街挣的那二三百块钱生活……短短一年一到,自己现在是啥模样了?“大家都盼着你回去。”
欧阳东笑而不答。回去还是不回去,那是后话,自己和莆阳陶然俱乐部的合同要到明年六月三十日,那时再考虑也不迟。眼前他的烦心事就有好几桩,比如钱顺带来的两大口袋山货怎么办?还有那个时常来基地找自己的女孩粟琴,现在俱乐部上上下下都认为她是自己女朋友,向冉两口子已经问起自己好几回……
第二天一大早,钱顺就在酒店门口要了辆车,自顾自去找那八杆子也打着的亲戚处签到,“礼送到吃了午饭我就准备回去了,游艺室生意忙,我可走不开。你别候我,反正该的话该讲的事我都带到了,等你赛季结束,回桐县了咱们再好好生生坐下来慢慢摆谈。”欧阳东便提上两大口袋东西,也寻一辆出租去殷素娥家。前几天他已经好周六去看望他们,钱顺带上来的这些山货正好给她们也分一些,余下的就等下午或者晚上去看刘源时再带给那群熟人。
欧阳东自己都不清是因为什么,自从那次他受伤住院之后,每每回到子弟校,他就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远远强过回到在大山里的舅舅家。出租车才从第二环城路拐上通往子弟校的大街,欧阳东就觉得自己有几分莫名其妙的紧张,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这个昔日的城郊镇已经彻底变了样,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取代了那些早先东一栋西一处的砖混楼房,往昔熟悉的肮脏嘈杂的破烂水泥路也变成一条平平坦坦的大道,绿色的隔离带把六车道的汽车道和两旁的自行车道隔离开,沿街两旁,去年还肆无忌惮盘踞着的那些低矮阴暗的店铺和一道道丑陋的围墙也消失了,取代它们的是一间间光鲜敞亮的新商店。欧阳东暗自赞叹这个大都市快速的发展。
摸不准子弟校内那道通往宿舍的角门开着没有,欧阳东就让司机直接载他穿巷去子弟校宿舍的正门。汽车才驶进熟悉的巷,欧阳东就哑然失笑,这里倒和他离开时一样,连子弟校门口不远处沿墙根摆的六个垃圾桶都象没换过,同样的锈迹班驳,同样的垃圾堆得满满腾腾。
知道欧阳东今天要来,一大早殷素娥就买菜去了,到这会还没回来,是秦昭给他开的门。“我妈买菜去了。瓶里是早上才烧的开水,想喝自己倒。想泡茶,反正茶叶杯子你都知道在哪里,自己倒。”秦昭冷冷地道。欧阳东讪讪一笑,就早饭是吃的豆浆油条,这会不渴,也没倒水,就坐在那里,假作聚精会神地翻看着一份不知道哪年哪月出版的旧杂志。
“我听同学,你被禁赛了?”秦昭坐在桌边,麻利地用刀削着苹果,冷不丁地问道。
“……是。”
“你做什么了,就被禁赛哩?”
欧阳东不知道如何启齿,她既然知道自己被禁赛,难道会不知道原因?这刁钻的女孩不会是故意叫自己难堪吧。“因为裁判,……还有厦门队的队员……所以我就动手打了他们。”欧阳东咽着唾沫,艰难地解释着。他垂着眼帘,不想去看秦昭,估计这回她该趁机好好数落嘲笑自己一番。不过他没法,不管怎么,那次打人的事情,他是做错了,虽然很多队友都认为那帮人该打,但是动手打人和比赛场上动作粗野总是两码事。
秦昭削着苹果,半天不做声,欧阳东眼睛无意识地盯着杂志上一张照片,等着那即将到来的挖苦,只是暗暗苦笑。
“你眼角那道伤疤就是那时留下的吧,缝针了?……他们也真黑。”
秦昭嘴里居然会出这样的话?欧阳东惊诧地抬眼望她一眼,她却把皮削得干干净净的苹果递过来,“吃苹果。”在欧阳东错愕的注视下,她便两手捧着牵连不断的果屑进了厨房。直到她转回来坐下,欧阳东还捏着那苹果发呆。秦昭不再理会他,又拿起刀削第二个苹果。
“你,几时去学校报到?”欧阳东总算寻到一句话打破沉默,其实从电话里他已经知道时间,不过不话,这房间里的气氛也太沉闷了。“九月十一号。”秦昭没抬头,“你好象知道时间的吧,我记得我妈告诉过你的。”
秦昭后一句话让欧阳东无言以对,自己记得或者不记得那时间,秦昭这伶牙俐齿的女孩都会有一句更让他下不来台的话等着他。狭的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欧阳东又问道,“考上大学,你准备做什么?”要是出的话能收回来,他一定愿意把这句傻话收回来,在大学里除了读书还能做什么!“我是,你大学毕业后想做什么?”真是越急越错,这话比上一句还没谱。
“读书,工作,挣钱养老妈!”
欧阳东困窘得恨不得找张胶布把自己嘴巴黏起来,自己怎么就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他不再言语,只是胡乱翻看着那本破杂志。好在殷素娥回来了,欧阳东总算舒口气,和秦昭在一起大约是他最痛苦的事情,这个丫头太难应付,话多一句就错,路多走一步也错,经常教他不知如何是好。
殷素娥和她死去的丈夫都是十来岁时随整个工厂从沿海内迁过来的,那时的口号是支援大三线,他们一家在本省本城除了三五个本厂本校的熟人,连个亲戚也没有,因此这顿庆贺秦昭考上大学的午饭,实际上就只是她们母女和欧阳东的家宴。吃饭时,殷素娥又提起欧阳东的个人问题,听欧阳东在莆阳也没谈朋友,就又起上次那门未果的亲事,“王老师最近还和我提起这事,要不你趁这次回来,就和那医院的护士见见面,……”她还是老样子,一个劲地把好吃好喝的东西望欧阳东和女儿的碗里夹,“不定就投缘哩。”秦昭就翻着眼皮楞她母亲一眼,“妈,高压锅里的鸭子该压熟了吧?我估摸着时间都差不多了。”
听女儿提起,殷素娥就慌里慌张地跑进厨房,少隔一会儿便端出一盆海带鸭汤,一边张罗着给两人一人盛上满满一碗另带一只鸭腿,一边道,“东子,前一向我还在街上见过那姑娘,人长得白白净净富富态态的,打扮话也讨人喜欢。只是和你比矮了,不过她也能有一米六吧。”秦昭就呼噜呼噜地大口喝汤。欧阳东笑着谢过热心的殷素娥,只道,“这次多半是不行了,我就只请了一天假,今天下午就得赶回去。明天还要比赛哩。”听他这么,殷素娥就一脸失望,连可惜了的,秦昭却声嘀咕着,“当面撒谎!”
既然自己都了“今天下午就要赶回莆阳”,吃罢饭也没上几句话,欧阳东就只能告辞,“再晚怕不能赶上俱乐部晚上的名。要是迟到,给领导留下坏印象就不好了。”钱顺从老家带来的各种山货,菌子、竹荪、蘑菇、虫草、风干的老腊肉,每样他都给殷素娥留了许多,还留下一个装着三千块钱的信封,“这是给昭读书的钱,就算我的一份心意。”把信封搁在茶几上,他就象逃一样离开殷家。
刘源不在城里,前天他在郊县那间一向由他老婆打理的鞋厂出了事故,他得去处理,实在抽不出时间赶回来,“九月十八我过四十岁生日,你可要来啊东子。”欧阳东笑着在电话里应承下这事。叶强也不在家,他那懂事的女儿她爸爸这几天忙得脚不地,要值班,要去抓公交车上逃票的人,欧阳东只得把剩下的一包东西尽数交给叶强的哑巴爱人,至于他们拿着它怎么处理,自己可不用再操心了。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吃罢早饭,欧阳东照例带上一本书,悠闲地沿着滨江大道散步,顺道还在路边报亭中买了好几份报纸,这些书和报纸能教他在竹影婆娑凉风习习的茶园里度过整整一天。茶园附近就有一家云南过桥米线店,饭菜的味道很不错,要是中午饿了,让人知会一声,那家饭馆就能把饭菜端到茶园里来。
报纸上倒没什么好看的,虽然莆阳市的球市日渐低迷,到现场观看比赛的球迷也越来越少,可关于足球和联赛的文章依然牢固地占据着莆阳《慕春江日报》三分之一的版面,昨天的甲B联赛陶然队又输了,日报上有篇文章的题目就叫《堕落到几时?》。而省城顺烟队在联赛里却是高歌猛进,已经连续八场不败,一副不进甲A不罢休的架势。不过就这样他们也未必能如愿,今年甲B联赛前四名比分咬得异常紧,输赢一场名次就可以上下两三位,而晋级的名额却只有两个,到时顺烟可不要象去年乙级联赛那样,最后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茶园里的客人渐渐多起来,几个伙计招呼客人吆喝茶水,扛着桌椅捧着茶碗拎着茶瓶水壶,依着顾客吩咐在东一簇西一溜的竹林间空地上支桌冲茶送棋牌,一个个忙得满头大汗。低头看书许久的欧阳东也有几分累,端着茶杯抿一口茶,也不吞咽,只是含在嘴里细细品味那股醇苦的清香,就一边转着有几分僵硬的脖子,一边随便地打量着周围新来的人。
不远的邻桌边是两个青年男女,看衣着打扮倒不象是普通市民,那一直用茶碗盖轻轻拨弄水面上漂浮着的茶叶梗的女子恰恰也在这时抬起头,她圆圆的脸上有一双弯弯的眉毛,弯弯的眉毛下是一双圆圆的清澈透明的大眼睛,不知她同伴了句什么,她就眯着眼睛笑起来,那眯着的眼睛也是弯弯的。那女子显然也注意到他,四目相对,两人都是惊诧得呆住了。
刘岚!有那么一瞬间,欧阳东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再怎么也没想到两人再次见面会是在这里,他很艰难地挤出一分笑意,微微地头。他看的出,刘岚也很震惊,那双会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脸不相信的神色。
既然已经遇上了,三人自然就合在一张茶桌边。“这是我大学的校友欧阳东,不过他比我高两届,也不是一个系的。他学的是机械自动化控制。”刘岚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惊讶和疑问,轻描淡写地介绍道。她又对欧阳东道,“这是市国有资产办公室的副主任高宪。我最近准备做一个关于国有资产流失的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添上后面这一句,不过两个青年男人似乎都没留意,很友善地伸出手来握握。
高宪年纪约莫在二十七八岁之间,人很帅气,个头虽然不算高,但看上去文质彬彬,话举止都很得体。“我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他的话若有若无地停住了,刚才刘岚已经了,眼前这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是她大学同学,学的是自动化控制,自然不可能是那个人。
刘岚却没理会高宪,就急急地问道:“你不是在省城的九园集团么,怎么来这里了?是出差?……这半年多你一直在哪里?”她要问的问题实在太多,想知道的答案也太多,她自己都不知道如此纷繁复杂的问题该由哪里问起。而且,有一个问题她掩在心里没敢问出口,她去九园集团公司人事部询问过,整个九园集团上下一百七十四号人,连一个姓欧阳的人都没有!这件事情昭示着什么,她自己都不敢去想。
欧阳东咧嘴苦笑一下,这些问题要认真回答起来,怕要到吃晚饭了。虽然高宪不知道刘岚和欧阳东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从姑娘那焦灼的语气和亦喜亦忧患得患失的表情,他不难猜出两人之间必定有过什么。
“那,你来莆阳干什么?”刘岚也看出自己那一连串的问题让欧阳东无从答复,便换了个问题。“我在陶然集团打工,”欧阳东注视着她,平静地道。这是实话,他是在为陶然集团打工。那个什么办公室的副主任逡巡在他和刘岚之间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那眼神里还有浓郁的警惕和疑虑。看来刘岚和高宪之间也不仅仅是记者和被采访者的关系。
高宪心里那根绷紧的弦猛地放松了,因为紧张而略略生硬的表情也活泛起来,脸上就带出真挚的笑,“都快中午了,我去那间过桥米线店些好饭菜来。欧阳东,你喝酒么?”欧阳东就摇头,正要开口话,猛然间有人从背后用手蒙上他的眼睛。
该死的粟琴,这个节骨眼上她居然来捣乱!欧阳东在心里大声咒骂,脸上却带出一抹轻笑,“粟琴,别闹了。”斜背着缀满饰物的挎包,粟琴就自己个儿拖根竹椅紧挨着欧阳东坐下来,笑眯眯地:“我去基地看你没在,一猜就知道你准在这里。”她随意打量刘岚和高宪一下,就问道,“他们是你朋友?我都没见过啊,”又深深望了刘岚一眼,也不管欧阳东是不是要为自己介绍,就伸手托起牛仔长裙胸前的一串饰物,咋呼道,“这西藏的木制项链怎么样?那老板非得要收我九十块,你他是不是抢人?”她颇为得意地哼哼几声,“我和他磨了半个时,三十五块钱就搞掂。”
她一坐下来就叽里呱啦地个不停,别人再也插不上嘴,好不容易欧阳东才抓着她的话缝,只开口了一句,“这是我大学同学……”,就又被粟琴打断,“我大清早就从省城开车跑来莆阳,你是不是考虑考虑我的午饭啊?听我同学莆阳正华街上新开了一家鲁菜馆,要不中午你就请我去那里吃?”她看看刘岚和高宪,笑着,“大家一起去。这家伙是个土豪,一个月在俱乐部混吃混喝不干活,还有一万多的工资拿,不敲他一笔我连觉也睡不着。”
土豪?俱乐部?工资还那么高?高宪若有所思地头,刘岚却是一头的雾水。听她问起,粟琴脸上惊讶的表情半是真实半是夸张,“你居然不知道啊,他是你们莆阳陶然足球俱乐部的主力哩,大名鼎鼎的二十三号欧阳东,……不过现在因为打架被禁赛。”着就乜斜眼睛瞅着欧阳东,抿嘴一笑。
九月十八日下午四半训练一结束,欧阳东就匆忙奔向省城,今天是刘胖子生日。一个多时后,当他走进七色草茶楼时,宽敞的大厅里正是人声鼎沸一片唏嘘咒骂。在足协杯八分之一比赛的首回合中,状态正差的陶然队在客场被一支甲A老牌劲旅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五比一的比分宣告陶然队今年的足协杯之旅到此结束,现在他们操心的事情就剩一样了——怎么样才能保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