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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丁忧
今年年关，因着孙家回了京城，大太太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了过去，曹玉怡这个年过的格外舒适，每日练练字、看看书，去朱氏处陪曹禹庭说说话儿，在园子里胡乱逛逛，几乎都忘记了时间的流失。
曹玉瑶定亲的陈家也是有一个末等的县男世袭爵位的，而且定的是陈家的嫡长子，如此曹玉瑶自然是千肯万肯的，过了年就整日躲在屋子里绣嫁妆。
“三小姐嫁过去后，怕是过几年就是侯爵夫人了！”
曹玉怡听王妈妈这样说了以后，在心里嗤笑了一下，从来不以为大太太对几个庶子庶女会有这般好心……
学里现在只剩了曹玉怡和刚入学的曹玉荷，几个师傅这几年倒一直没变，三房的那个几乎没怎么露面的庶长女也有四五岁了，明年估摸着也该来上学了。
老太太的身体每况愈下，现在已经很少出屋子了，连以前整日在跟前逗趣的三太太也爱见不见的，于规矩上却越发苛刻起来，大老爷、三老爷若无要紧事，都必需每日晨昏定省了，更不说小辈们和大太太、三太太了，不过这些于曹玉怡都没多大影响就是……
曹玉玲十月出嫁，十一月就是曹玉瑶了，彼时曹玉瑶并没有行及笄礼，但是那时老太太眼看着已经是拖不了多久了，只能匆匆的把亲事办了。
果不然，老太太就是在腊月过世的，二老爷一家得了消息，早早的就开始往回赶，算是见了老太太最后一面。
“我那些个首饰、小玩意儿，分给你们的，我已经叫人装了匣子……”老太太端端正正的坐着，收拾的整整齐齐，穿着一身华贵的正装，一件一件的交代着，“剩下的那些都是老样子了，你们也用不了，就留给我这老婆子带到下面去用吧！”
立刻有几个满脸悲戚的老嬷嬷并几个大丫头捧着几个盒子出来，弓着身子走到了各个主子面前，连三房新添的一个不足周岁的庶女都有一份。
曹玉怡学着大太太的样子接了盒子后递给了身后的王妈妈，跟着众人一起给老太太磕了个头。
“大姐儿、二姐儿、三姐儿出嫁我添了两千两的嫁妆银子，剩下的姐儿也都一样……”老太太喘了口气继续说道，“余的老大、老二、老三各拿五千两去花费，还有我这屋子里的人，好歹跟了我一场，愿意留下来的，每人拿二十两，老大家的，你好好安置了他们，想走的，每人五十两，出去后也够做做小生意或者买几亩薄田了……”
“是，老太太放心！”大太太赶紧应了下来。
屋子里响起了一低低的呜咽声，却是有几个不大不小的丫头哭了起来。
看来老太太是早早就安排好了的，先前的几个老嬷嬷端着用小包装好银子出来放在案几上，分给大老爷等主子的银子也是当场就交到了各人手上，曹玉怡磕了个头，接过了一个小漆盒，里面该是银票了，二房和三房几个还小的庶女，都是交到了她们各自的姨娘手里。
接下来，老太太又分了布料子、屋里的摆设等杂七杂八的东西，看着已经是精神不济了。
“至于我陪嫁的那几间铺子和庄子，不是我老婆子偏心，老大、老二都是有出息的，唯老三个泼猴，我老婆子最最是放心不下，这些营生的东西就给了老三，老婆子走的也安生些……”
“娘，是儿子不孝！”三老爷哭倒在了地上。
“老太爷回来了，老太爷回来了！”
众人迅速的让出了一条道，老太爷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老爷，您回来啦！”老太太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脸上不正常的红润开始慢慢的消散。
“这个是我亲自在首饰铺子里挑的，你喜不喜欢？你不是一直恼火我没给你买过东西吗？”老太爷从怀里掏出一个古朴的檀木珠镯子，递了过去。
“喜欢，喜欢……”老太太眼角泛起了泪花。
旁边的一个老嬷嬷双手捧着镯子帮老太太带了上去。
“你还有什么心事？”老太爷沉声问道。
“没有啦，没有啦……”老太太合了眼，头慢慢的垂了下去。
“老太太！”
不知谁叫了一声，屋子里立即响起了哭嚎声。
不管周围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在这种氛围下，曹玉怡便是没那么悲伤，眼泪也是止也止不住。
老太爷只赶回来住了三天，等老太太一下葬，就又匆匆离开了。
当今圣上启用了一批老将，筹划了大半年，开始对时不时骚扰边境的游牧民族征战，老太爷作为主将之一，自然是不能离开战场的。
在这里，父母任一方逝世后，任官者须离职归家，按礼制持丧二十七个月，俗称三年，其间不得行婚嫁之事，不预吉庆之典。若匿而不报，被发现后，惩罚是极其严厉的，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出头之日了。
虽然二房一大家子住了回来，不过因着是老太太的丧期，府里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西柳、如露、王氏并二房的两个妾室、三房的一个妾室都有了身孕，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仿佛是想在为老太太守丧之前，先来个尽兴一般。
王氏的儿子八少爷自中过毒以后，就很少在出现在人前，被王氏小心翼翼的养在屋子里，据说有好几次都险些没了，为此大老爷还特意偷偷的给了王氏一个小铺子做补偿……
大太太拿着之前收集好的姑娘家名帖，跟方妈妈在屋子里闲闲的商量着。
“太太挑出来的自然都是好的，奴婢看还是找大老爷商量商量，这大少奶奶将来娘家可不能拖累了大少爷的前程！”方妈妈含笑提议道。
“妈妈说的是这个理儿！”大太太笑着点了点头。
老太太去了以后，这后院便是大太太最大了，难怪大太太会心情大好了。
“太太，太太，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我可是好好的坐在这儿呢！”大太太不喜的喝道。
“太太，求求您救救我们姑娘吧！”那小丫头一头跪倒在了大太太屋子门外。
“怎么回事？”大太太厉声问道。
“太太，我们姑娘今儿一早起来就……现下已经见红了……”那小丫头惊慌失措的说道。
西柳和如露与大老爷圆了房后，每人是配了两个小丫头的，那院子里也派了两个粗使婆子。
“那你还不回去好好伺候着你们姑娘！”大太太高声骂道。
那小丫头似乎也不大知事，被大太太吼了一嗓子，呆呆的行了礼告退了。
等晚上，府里就传开了，西柳小产了，以后都不可能再有身孕，人算是废了，好在还捡了一条命回来。
大老爷跟二老爷、三老爷一起去与老太太守孝了，西柳可谓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大太太对外是称西柳因着老太太逝世，悲伤过度导致小产，说是要全了西柳的孝心，让西柳去庵里为老太太念佛……
曹玉怡听到消息的时候，西柳已经被送走了，竟是连让她养养身子都不曾。
如露倒是顺利的得了一个女儿，不过，大太太借着是老太太丧期，完全没有给如露抬房意思，可怜如露生的那个小女孩儿，不说伺候的人，连奶娘都没有请，如露只能自己喂养孩子，每天还得去大太太处立规矩。
“姨奶奶！”王氏的陪嫁婆子云妈妈轻轻的走进来叫道。
王氏这胎也是一个女儿，跟如露那个女儿不过相差了两三天。
“东西送过去了！”王氏一边手把手的教八少爷写着字儿，一边问道。
“回姨奶奶的话，送过去了，可怜见的，屋子里连个看着的人都没有，唯一个小丫头自在外面耍，唉！”云妈妈絮絮叨叨的说道。
“就是如此，妈妈可越发要小心些了，现在上头的那个行事是越发的狠毒了……”王氏轻声交代道，并不避开才三岁的八少爷。
“姨奶奶教训的是，奴婢省的了！”云妈妈躬身应了。
“姨娘，这个字怎么念？”八少爷细声细气的问道。
王氏低头柔声答了。
“姨奶奶，半个时辰了！”一个小丫头在外面脆声提醒道。
“知道了！”王氏扬声应了。
八少爷熟练的搁了小软毫，自己跳下了高凳。
“哎哟，我的小祖宗，您可慢些，这要是摔着了可不得了……”云妈妈慌忙上前护住八少爷……
比起王氏她们几个的战战兢兢，大太太自然是春风得意了，只管依着自己的心意为大少爷寻找合适的人家。
“母亲，孩儿还小，况且‘大丈夫何患无妻’，孩儿自然是要先取得了功名而后才考虑成家之事！”大少爷昂首挺胸的对大太太说道。
大太太满心欢心的应了，“我的儿，你说的极有道理，只是这些事呀，你们不懂，这姑娘家可不是光看门楣、长相的，自然是要早早的就开始相看的……”
“母亲……”曹禹靖迟疑的叫道。
“我的儿，有什么话，我们母子俩还不能说的？”大太太含笑问道。
“母亲，儿子、儿子想知道……”曹禹靖低声说道。
大太太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招手让方妈妈凑过来，轻声吩咐了几句。
方妈妈匆匆下去拿了一叠名帖过来，递给了曹禹靖。
曹禹靖脸上泛起了红云，快速的翻看了一遍。
“好了，好了，你快些回去吧，省的你父亲他们等的心急了！”大太太见状，越发笑了起来。
曹禹靖行了个礼，快步退出了屋子，在大太太看不见的地方，脸上露出了浓浓的失望……
大太太跟方妈妈俩在屋子里不知又说了什么，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大哥，你要走了？”曹玉荷带着两个小丫头，在正院门口跟曹禹靖遇了个正着。
“啊，七妹妹，你想要什么东西，大哥下次回来带给你！”曹禹靖半蹲下来，温和的说道。
“谢谢大哥，上次的糖葫芦就很好吃，我还想要！”曹玉荷笑眯眯的答道，并不跟这个大哥客气。
曹禹靖点了点头，笑着摸了摸曹玉荷的头发，快步朝外走去……
“大太太，七小姐来了！”小丫头扬声报道。
“还不把人请进来！”大太太把名帖递给了方妈妈，示意她收进去。
“娘！”曹玉荷叫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我的好姐儿，走这么急做什么？”
“娘，女儿方才遇见大哥哥了，大哥哥怎么像不高兴的样子？”曹玉荷好奇的问道。
“哈哈，哎哟，你大哥哥那哪里是不高兴……”大太太大笑了起来。
曹玉荷微微皱起了细细的眉头，显然对大太太的回答有些不满意。
“我们七姐儿还小，这事呀，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大太太疼惜的搂着曹玉荷说道。
“唔……”曹玉荷耸了耸小鼻头，“对了，娘，我今儿看到小妹妹了，您怎么没安排人伺候小妹妹？这样父亲会不高兴的！”
“你在哪儿听到的这话，这事儿娘自有分寸……”大太太敛了笑容说道。
曹玉荷便是有几分见识，到底是还小，见大太太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遂不再继续这话题，转而说起了学里的事儿。
大太太耐心的陪曹玉荷说了好大会儿话，有管事婆子进来回事才止了。
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在老太太的墓旁守了一百天才回府，开始在府里丁忧。
“怎么回事？老太太才刚走，你就把府里搅得不得安生……”大老爷拍着桌子怒骂道。
“老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妾身做错了什么？”大太太捏着帕子问道。
“哼，西柳是怎么回事？还有之前的柳儿，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阴私事儿大家都不知道，不过是为了曹家的名声不想闹出来罢了……”大老爷厉声问道。
大太太脸上一白，“咚”的一下跪了下去。
“你好自为之，不要以为老太太去了，这府里你就无法无天了……”大老爷说了一通狠话，一甩袖，往王氏院子去了。
西柳被接回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到底是没撑过冬季就悄无声息的去了。
府里不能摆宴吃酒，大太太让府里上上下下改了口，如露就这样不伦不类的被抬了房，好在如露的女儿算是正了名。
大老爷回来后，大太太收敛了不少，府里又回归了往日的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