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珊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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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费瑛心里越发的没底,现在天寒地冻的,天色这么暗,可别真的出了什么事才好。

    她不敢想象,目前和自己最亲近的汉娜婶婶,若是有个闪失,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汉娜婶婶!”陆费瑛的声音被寒风吹散,脚下的硬土硌的脚心难受。“你在哪里?汉娜婶婶,听到了回我一声!”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陆费瑛侧过耳朵,顺着风向,虽然这样冷风都灌进了耳朵,即使不怕冷,还是很不舒服。

    她焦急的走到陷阱前,陷阱里只有孤孤单单的捕兽夹,上面放着一枚小的可怜的面包块。不过,陆费瑛注意到,那块面包已经不是之前的那块了。

    汉娜婶婶来过,换了面包。

    可是,汉娜婶婶现在去哪里了?

    风越来越大,陆费瑛一把拆掉罩在身上的大罩衫,团吧团吧,攥在手里,这玩意套在身上阻力太大,严重影响行动。

    她踉踉跄跄的走着,步履不稳的,绕过陷阱,继续向前走。那里,有一个陡坡,不高,但是,不小心栽下去,够喝一壶的了。

    陆费瑛探过头去,小心翼翼的向下望。

    凹陷之地,很阴暗。

    若是平常人,肯定是看不清楚的。

    但是,陆费瑛现在也不算常人了。

    坡下,硕大的青蓝色人影,被她瞧了个仔仔细细,分分明明。

    陆费瑛一个哆嗦,脚下一软,顺着矮坡,做了滚地葫芦。

    她一骨碌爬起来,急切的凑近那道人影,她颤抖着,翻过趴着的人。

    汉娜婶婶青白的脸,出现在陆费瑛眼前。

    早在坡上的时候,陆费瑛已经确认这人就是汉娜婶婶,但是现在,乍一看到汉娜婶婶这幅模样,陆费瑛心头还是禁不住一窒。

    这脸色,纵然陆费瑛没怎么经过事情,也不会天真的认为这只是普通的晕倒。

    汉娜婶婶……

    陆费瑛现在不敢想,她心中怀抱着卑微的期望。

    毫不费力的搬动汉娜婶婶粗壮的身躯——现在她已经无暇顾及自己陡增的力气。

    她稳稳的爬上陡坡,带着汉娜婶婶健步如飞。

    “汉克!蜜娅!快开门!救命啊!快开门!”陆费瑛哽咽着,她使劲的憋着眼中的泪意,汉娜婶婶的身体冰凉,呼吸微弱几不可闻。陆费瑛不知道该怎样照顾她,她害怕自己不得当的措施会让汉娜婶婶陷入更大的危险。汉克与蜜娅会比她做的更好。

    蜜娅和汉克很快就打开门,看到了狼狈不堪的陆费瑛和她背上显得格外魁梧的汉娜婶婶。

    “哦,天哪!!汉娜怎么了?”蜜娅惊呼道,就着屋外青白的月色雪光,蜜娅可以看到汉娜婶婶的脸色——一样的青白。蜜娅捂住了自己的嘴,但是很快,就和汉克一起,扶过了汉娜,将她搀进屋。

    陆费瑛断断续续的说着事情的经过,蜜娅和汉克忙碌着,给汉娜盖被子喂热水。

    事情还是很明朗的,定是汉娜婶婶放完面包之后,从矮坡上跌落。肯定是摔伤了,陆费瑛这样想,这么冷的天气,汉娜婶婶独自躺在那里那么久……

    陆费瑛揪着自己的头发,口中不断的说着“对不起”。几个孩子围在恍惚的陆费瑛身边,他们懂事的抚拍着陆费瑛,轻声的安慰她。

    片刻之后,汉克披上大衣,推开门,一头钻了出去。

    蜜娅走到陆费瑛身边坐下:“对不起,琳恩。”

    她摸摸陆费瑛的头发:“汉克去找医生了,我们做了一些紧急处理……但是,还是……琳恩,可怜的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不是……”蜜娅是一个身材高大,但是和汉娜婶婶一样和蔼的女人,她的手很大,很暖和。热乎乎的罩着陆费瑛的脑袋,多少让陆费瑛的心里安定了一点。

    简易的木板床被挪到了壁炉前,橘黄色的火光透着浓浓的暖意。

    陆费瑛坐到汉娜婶婶身前。汉克家里所有能盖的东西都被盖到汉娜身上。汉娜婶婶的脸色很难看。嘴唇发青,但是脸颊却是病态的潮红。

    汉娜身上失去了意识,神色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在发烧。

    “卡伦医生很快就会到的,琳恩……”蜜娅握了握陆费瑛的肩膀,转身,将家里的三个小鬼赶到他们的床上去,现在蜜娅没有是心思去管他们了。

    陆费瑛将自己凉凉的手贴在了汉娜婶婶的脸颊上,一言不不发的看着汉娜婶婶。

    很快,“嘭嘭嘭”,蜜娅家的门板被砸的直晃,蜜娅匆忙赶过去开门。

    汉克携着一股子寒气扑进来,他身后还有一个背着藤箱,带着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

    蜜娅热情的招呼他“你好,卡伦医生!”她边说边将那个“卡伦医生”引到了汉娜床前。

    陆费瑛动作迅速的闪到一边,给他们腾出位置。

    那个医生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陆费瑛注意到他有一双黑色而泛着金色光芒的眼睛,在光线并不充足的房间里却显得灼灼逼人。卡伦医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像是在确认什么事情一样。

    卡伦医生看她的眼神……审视,怀疑,意味深长。陆费瑛隐隐的看出了这些意思,但是很快就从心头拂去。是错觉吧,她又没有见过卡伦医生……

    陆费瑛是个迟钝的家伙,看人眼色什么的,她真不在行。

    卡伦医生拿出藤箱里的东西,一些简易的医疗设备。陆费瑛有些防备的的看着卡伦医生的动作。

    在她的印象中,古代西方国家的医生医术什么的,就是些怪力乱神的玩意。很少是真正系统学习过的,有专业素质的医生。

    巫医符水的估计都是小意思。

    不过显然,这个卡伦医生还是蛮靠谱的。

    他观察汉娜婶婶的脸上,翻开她的眼皮观察瞳孔,后面又做了一些小检查。虽然他手上没有拿小手电,没有听筒,没有其他陆费瑛见过的现代医生常用的小器具,但是陆费瑛看那架势,倒是能确定这个卡伦医生,即使没有学过正规的医学,也该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

    卡伦医生站了起来,他嘱咐了一下蜜娅一些注意事项。陆费瑛听了,都很正常,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又喂了几粒小药丸,“过一会汉娜就能醒过来了,不过……”

    “对不起。”他说,蜜娅和琳恩原先还有些放下的心,立刻又提了上来。

    卡伦医生似乎在斟酌词句,良久,他只是遗憾的摇了摇头。“太迟了。”他说,“太迟了,如果能早上一些……汉娜贫血,又从那上面摔下来,在那么冷的地方躺了许久……她的身体吃不消的。”

    卡伦医生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汉娜婶婶,再对她们说:“你们,准备准备吧。不会有多长时间了。”

    陆费瑛看着卡伦医生眼中的谴责,她忍不住的鼻子发酸。

    都是她的错,如果她让汉娜婶婶留在房子里,她去看那该死的陷阱,那汉娜婶婶就不会出事了。

    你看,她现在又不怕冷,力气也大了,她完完全全……为什么要那么依赖汉娜婶婶?为什么?

    又如果,汉娜婶婶没有收留她,那么,就不会有一个不爱吃面包,只对肉有兴趣的的自己了,那么,就不需要在这样的天气去管那该死的陷阱,更不会连累到汉娜婶婶了。

    “你是琳恩对吗?”卡伦医生轻声问陆费瑛。

    陆费瑛点头。

    “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事情要说。”卡伦医生说完,率先推开汉克家的门,走进了夜色之中。

    陆费瑛迟疑了一下,不舍的看了一眼汉娜婶婶,蜜娅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陆费瑛便跟着走了出去。

    卡伦医生站在距离蜜娅家约百米之外,陆费瑛急匆匆的走过去。

    “我在这村子里生活了好几年,离开了半年,等我回来,村子里多了一个叫琳恩的小姑娘……”卡伦医生说着,他盯着陆费瑛的眼睛,“你的眼睛是黑色的……”

    陆费瑛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卡伦医生。”

    卡伦医生审视着她,陆费瑛确定,这就是审视。

    “不是红色,更不是金色……你的maker是谁?”卡伦医生说着,虽然神色放松,但是陆费瑛觉得卡伦医生身上的肌肉都紧绷绷的。“你留在这里想要得到什么?汉娜已经老了,你为什么不放过她,你可以去到其他地方,更繁华更舒适的地方,那里会有你需要的。”

    陆费瑛现在更是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了。

    “对不起……我的英语很烂,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什么‘maker’,还有,虽然汉娜婶婶这样子,全因为我,但是我不想伤害她,我真的不想。”

    卡伦医生看起来有些困惑,“之前我就觉得奇怪了……你一点都不像一个……完全像一个人类。谁给你的embrace(初拥)?”

    “embrace?那是什么?还有,我不是人是什么?卡伦医生,你到底在说什么?”尴尬?难堪?很显然不是这个意思吧……陆费瑛简单的词汇中根本没有这个词语的影子,所以,她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下一瞬间,卡伦医生贴在了她身前。

    陆费瑛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之前他们之间相距超过五米,但是,卡伦医生只用了一瞬间就出现在她面前——这种速度!还是人么?!

    “你……你……”陆费瑛说不全话了,还想说什么,被这一吓,都飞了。

    卡伦医生细细的扫视着陆费瑛,陆费瑛不自在的扭动身体。

    即使卡伦医生刚刚说的话有些不客气,也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陆费瑛就是很想亲近他,就想是一个熟悉的和蔼的长辈——虽然这个卡伦医生,从眼睛、声音和身材上看,一点都不老。

    一分钟之后,卡伦医生再次鬼魅的出现在陆费瑛五米开外。

    这时,他的眼中出现了怜悯之色。“可怜的孩子……”他这样说着。

    陆费瑛已经麻木了,这个卡伦医生怎么老说他听不懂的话呢?

    陆费瑛转身,回到了蜜娅家里。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她宁愿去陪汉娜婶婶。

    卡伦医生顿了几秒钟,很快也跟上了。

    汉娜婶婶已经醒过来了,她正拉着蜜娅和汉克说着什么话,眼中流露着慈爱。蜜娅和汉克都红着眼眶不住的点头,汉娜看到陆费瑛进来之后,向她招了招手,“琳恩,过来。”汉娜婶婶的声音很低,她现在非常虚弱,倚在床上显得有气无力。蜜娅给她掖了掖背角,和汉克一起出去了。

    陆费瑛猜她们许是去通知村里其他人了。

    她顺从的走到汉娜床前,任她描画着自己的脸庞。“对……”汉娜婶婶捂住她的嘴,“琳恩,我的孩子,这与你无关。”

    “琳恩……这个名字是我女儿的名字。这个我一定没有跟你说过吧。”汉娜婶婶说。陆费瑛点点头,这个汉娜婶婶确实没有说过。汉娜婶婶家只有她一个人,陆费瑛隐约听说了汉娜婶婶年轻的时候就失去了丈夫和女儿。

    至于原因,没人说,陆费瑛也没问。

    “卡伦先生,你可以代替我照顾琳恩吗?”汉娜越过众人,直直的看着站在陆费瑛身后的卡伦医生。

    “这孩子,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知道。”汉娜婶婶说道。卡伦医生没有接话,只是看了看她的手臂。

    汉娜身上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笑着说:“这是我自己弄的,跟琳恩没有关系。”

    “我经常在想,我是后悔了吧,我一定是后悔了。身为一个母亲,最希望的就是孩子能够健康的活下去。可是……如果我当时求你的话,你还是会救她的吧。”汉娜婶婶停下来抹抹自己的眼泪,接着说:“我现在后悔了,如果当时,如果当时……她现在还活着,就好了……她死的时候,也像琳恩这么大呢。娇娇小小的,皮肤那么白,那么娇嫩,嘴唇鲜红,栗色的头发非常漂亮……”

    汉娜婶婶摸着陆费瑛的头发陷入了回忆之中。

    卡伦医生坐到床边,安静的听着汉娜婶婶的话。

    “我们发现琳恩的时候,她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不过,你看,她其实跟你们也不一样的。对血液,她远远没有那么渴望,不是非它不可的。她可以在阳光下行走,不会出现任何异常。她的皮肤暖暖的软软的——她就跟一个普通的女孩没有多大的不同。”

    陆费瑛现在又一次迷糊了,blood?干它鸟事?!难道她不该软软暖暖要硬硬冷冷?!

    卡伦医生点点头。

    “这孩子,跟你们都不一样,当然,她也不是我们中的一员。”汉娜婶婶急切的看着卡伦医生“琳恩只能由你们照顾,卡伦医生,你能答应我这个最后的要求吗?”

    卡伦医生点头:“我会好好照顾这孩子的,这是我的责任。有我在,你放心。”

    汉娜婶婶满足的微笑。

    陆费瑛困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们……在说什么?跟我有关,我怎么不明白?”

    汉娜婶婶捏捏她的脸颊,“孩子,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卡伦医生,这事情,还是你跟她解释吧……毕竟,我了解的也不多。”汉娜婶婶喘气,她说了这许久,已经力有不逮了。她慢慢的躺回床上,慈爱的看着陆费瑛,就像看着自己最爱的小女儿一样,充满温情。

    卡伦医生点点头。

    “琳恩,你……是一只吸血鬼。”

    陆费瑛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