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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容洛书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声,并没有什么惊奇的模样。
她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阴云厚重,看不到月亮。
“起风了。”她看着外面被吹得东倒西歪的旌旗,没头没脑地对着一脸慌张地苏南星这么说了一句。
“帝姬殿下,我说,镇国大将军领着军队把皇宫包围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啊!”看容洛书满不在乎的样子,苏南星简直要跳脚了!他们可能会被杀死的,这人到底明不明白形势有多严峻?
“嗯,我知道了。”容洛书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角上并不存在的尘埃。她突然歪过头来,对着苏南星笑:“这次活着回去的话,来燕北当我的军医吧?”
苏南星只当她死到临头,还在开玩笑,气急败坏地说了一声:“等我活着出去再说吧!”
容洛书笑了笑,径直往外走。
偌大的皇城内,满满的都是白家的叛军,放眼望去,有万人之众,夜色漆黑,黑黢黢的一片,更显得人多势众。
风越疾,将昭元殿外,挂在廊上的灯火都吹得飘忽不定。
就在那乱晃的灯火中,容洛书一袭藏蓝色的宫装,缓缓从昭元殿门口踏步而出,站在象征着至尊皇权的九十九阶高台上,汉白玉石雕刻的蟠龙匍匐盘旋在她脚下。
俯身下看,目之所及处,均是一片刀光剑影。
喊杀声震彻天地,却撼动不了容洛书一下眉头。
婉仪宫的火光将南面的半边天都烧的通红。
容洛书笑着朗声高喊:“白将军!皇后已经伏诛,你还不放下武器么!”
白谵忽然听她这么一喊,又见婉仪宫火光突起,一下子乱了心神,看着昭元殿前的帝姬,便有了几分惊疑。
他策马而出,立在阶下:“殿下休要骗本将军!”他在军中,也听过燕北军士的那些传言,帝姬性颇狡猾,善于使诈!最能证明这一点的,莫不过是她曾用同一个理由,戏耍了月支大皇子君云腾三次,让昔日月支战神,几乎沦为三军的笑话。
而现在,她说皇后已被擒获,他着实不信!
“给我杀上去!得锦容首级的,赏黄金万两!”稍微稳了稳心神,白谵下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见四面八方的将士都涌过来,想要取了大燕帝姬的首级,得那万两黄金!
容洛书大声道:“白谵,本宫可真没想到,你原来是这等忘恩负义之徒!”她说的,是两年前,白谵奉调令外出御敌,路过玄武关的一桩旧事。
白谵听她突然提起那件事,只迟疑了一瞬,便果断道:“殿下当日救命之恩,白某来生衔草结环,定当报答!如今——”他的表情沉了沉:“给我杀!”
他一声令下,四周冲杀声更加响亮,直逼昭元殿。
“好!”容洛书不怒反笑,她话音一落,昭元殿四面门户齐开,只在呼吸间,漫天箭矢如雨,杀了叛军一个措手不及。
容洛书立在嗖嗖的箭雨中,笑声朗朗:“白将军,我玄武城的重型连弩,滋味如何?”
第一轮箭雨还未落,第二轮箭雨又至,直接将叛军逼在了三百米之外。
容洛书一抬手,昭元殿里的箭雨立刻停了下来。
白谵皱着眉,盯着高高在上的容洛书。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可自己,既然选择了谋逆这条路,此时畏缩,必定只剩下死路一条!
远处闷雷炸响,划破了厚重的阴云,将满地的尸体照得一片惨白。
“白将军以为,你的将士们,论勇武可以比得上月支军?”容洛书的声音带着死亡的森冷意味,远远地传过来,“就连月支人在这连弩面前,都前进不了分毫!”
白谵的脸上,溅着别人的血,有几分狼狈,却不见丝毫慌乱。
“帝姬殿下,据我所知,玄武关的连弩确实厉害,可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办法建起那样的弩阵!想必这昭和殿里,已经没有弩箭可发了吧?”他沉着的声音响彻整个昭元殿前的战场,将躁动不已的将士们安抚下来。
而容洛书的脸色蓦地一变,青白交加,有种被戳破的难堪和困顿。
见容洛书良久没说话,白谵更加确定,自己的推论是正确的:“殿下怕是被我说中了吧!”他挥手,身侧的一队兵将便向前推进,果然,再也没有箭射出来了。
容洛书叹了口气,看着更多的叛军逼过来,有些无奈地说:“白将军啊白将军,我本有心放你一条生路,奈何你怎么这般冥顽不灵呢?”
一个人被从侧殿里押了出来,口中直呼:“舅舅!快救我!”
那被绑着的,不是废掉的太子殿下还是谁!
“停!”白谵大喝一声,盯住了上面的两个人。
“皇兄与我有手足之谊,我实在不忍心因为你们行谋逆之事,让他背上骂名。不如你们立刻停手,我会求父皇,对你和白家网开一面的。”容洛书说得情真意切,连白谵,都有些动摇了。
眼看白谵就要下令投降,却又旁生枝节——皇后与太子,直接率领着禁卫军杀了过来!
“哥哥!你怎么还不动手!”皇后发钗凌乱,跟着禁卫军的首领薛平控制住后宫的混乱,一路杀到昭元殿,却见自己的哥哥差点就被容洛书骗住!
白谵一时看到两个容洛珏,不禁迷惑:“怎么会有两个殿下!”
此刻容洛书差点咬碎了一口白牙——功亏一篑!
她旁边站着的那个容洛珏,一下抖脱了绳索,将脸上的人皮面具一撕,露出老九那张脸来:“少主,这下怎么办?”
看着新加入叛乱的禁卫军,比之前多出一倍的兵力集合到一起,又冲上来,容洛书问了一句:“陆辰意他们还不来?”
老九拔出剑,做出护卫的姿势:“那么多人,一时凑不齐!”
容洛书白着脸:“那我们只能死拼到他们来了!”
一个唿哨,外围由远及近,四面八方都是嗒嗒的马蹄声。
还没来得及反应,很多人就身首分离,一时间,到处都是滚烫的鲜血和乱飞的头颅。
三十五个人,骑着燕北的铁骑,在乱军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战马的嘶鸣声,甚至盖过了远处滚滚的闷雷!
撕裂天空的雷光下,那三十五人来来回回几个冲杀,刀光剑影间,就将黑压压的一片叛军,生生杀出几个豁口来!
修罗厉鬼,也不过如此吧?
这便是威震燕北的修罗三十六骑?果然,名不虚传!
铁甲银衣连人带马,将那些突然闯入的骑兵武装得密不透风。那些人虽然各自为战,却乱中有序,显然他们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血洗的战甲,在这样沉闷的夜色里,更显得骇人。血沿着那些鳞甲纹路,淅淅沥沥地滴落在地上,最后汇成一大片深黑色的污渍,像是历朝历代无数死在昭元殿前的人的血那样,过不了多久,就会了无痕迹。
统治者们绝对不会允许血液玷污了他们的宫廷王座,就像他们不允许世人看到他们肮脏残酷的那一面一样。
没有人看到这样的骑兵,不会害怕。
双方都紧紧地盯着彼此,僵持不下,剑拔弩张。可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白谵胜在人多势众,而容洛书胜在兵精器良。
尽管白谵可以用车轮战拖死对面的那些人,但是代价绝对不低,他顾虑着后事,怕此刻将兵力用尽,即使成功,也镇不住那些虎视眈眈的皇子朝臣。
“白将军,今日锦容即使战死在此,也是不会后退一步的,若你我言和,形势还尚可挽回,我会求父皇赦免你白家一门死罪的!唯望将军三思而行!”
容洛书还想劝说一番,皇后就立刻拒绝了她的提议:“你不要花言巧语诱骗我们了!形势明明对我们有利,你若识时务,就让你的人让开,等我儿登基,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容洛书冷笑一声:“好处?你这好处,怕是无法许给我了!”她一指叛军身后,“皇后娘娘,你且看看,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回过头去,就见着为首一位铁衣将军,率着难以计数的军队,人人手持火把,从皇宫外包抄进来。
白谵大惊失色:“玄武军!”
容洛书笑:“镇国大将军好眼力!难为你还记得我玄武军!”
皇后脸色也是一变,玄武军的大名,就连她这个从来不过问朝政的皇后都有所耳闻!
先帝时,玄武军就雄踞燕北,是威北王桑锐最大的依仗,因为他手握玄武军,满朝上下,没有一个武将敢拍着胸脯保证,战场上能胜过玄武军。
就是因为这样,先帝才动了和威北王桑锐联姻的心思。
而也正是玄武军,八年前逼得容绰对着天下悔过,将桑淑妃追谥为桑皇后,移位皇后陵,而白婉这个皇后,死后连和皇帝合葬的资格都没有!
此刻突然从天而降这么多玄武军,她一下慌得手足无措,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玄武军远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容洛书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不说话。
数以万计的玄武军仍然在推进,一如容洛书脸上的笑容,从容不迫,却带着最大的威慑力。
“妹妹,我们输了。”白谵灰败了脸色,看着发髻散乱的皇后,眼底那道光慢慢地熄灭。
手中的剑垂了下来,滑落在地上。
主帅弃剑,此举一出,叛乱的兵将们也纷纷绝望,将手中的兵器扔在地上。
容洛书抬手,所有的玄武军展示了他们的训练有素,一下子停了下来。
白家兄妹和废太子一并被绑了,暂时收押在宫中的刑狱。
叛军也都束手就擒,三十六骑正在清点人数。
那领着数以万计玄武军的铁衣将军,被容洛书领进了内殿,刚一进殿,见四周没人,就立刻将捂得严严实实的头盔摘了:“可闷死我了!”
容洛书两眼含笑,看着大口喘气的陆辰意:“这一会儿就受不了了?”
陆辰意一边用手扇风,一边对胆大包天,竟敢用一群普通人演戏,假装玄武军哄骗镇国大将军的帝姬白眼相加:“我不止被闷,现在还胆战心惊的呢!你说要是白谵不信,直接冲过来,首当其冲要的就是我的小命啊!”
容洛书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不敢冒险,就没有赢的资格。”
两人正说着,老九就进来了:“少主,齐安王带着亲兵,往这边来了。”
陆辰意的脸色,一下又变得惨白。
朝中谁人不知,齐安王的狼子野心?只怕他此番前来,并不是单纯看到皇宫失火,前来救驾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