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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言奇刚给张相伟提了修路的事就被泼了凉水,张相伟说市里的财政,温言奇自然清楚,一个字掰开了花,哪里还有拨款的精力?
末了,又让温言奇找找唐市长吧,看看市长怎么说……
既然张相伟这样说,温言奇也不好再说什么。本来财政就归市政府管,事先请示张相伟,也只是例行绕一圈,如果有个万一呢?温言奇不禁自嘲道,万分之一都没有。
无奈只好请示唐市长。自从来到长林,温言奇和市长唐斌之间就很微妙,温言奇是贴着标签的人,而政府和市委之间在很多方面又不是很一致。平常见了温言奇,唐斌也只是点点头而已。在市委办也就算了,温言奇的工作方向就是几个书记,可现在作了县长就不同了,县长、市长是当然的隶属关系,绕不开也躲不过。找唐斌实在是要硬着头皮了。
唐斌稳坐在办公椅上,对温言奇仍旧是点点头,听了汇报后,口头上倒是支持温言奇的做法,也说云州的路是该改造了,但市里的财政缺口那么大,哪里还有资金下拨?
虽说多少想到了这么个结果,可温言奇还是想争取争取,使出了平日修炼的马屁功夫,软磨硬泡,口口声声称呼着唐斌是云州的老书记,云州之所以有了今天,还是唐市长打的基础扎实。
唐斌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那都是老黄历了,云州的成绩也不是我一个人干出来的,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我作为一市之长,考虑的就不单单是云州的问题,全市几个县市都盯着市里的财政,可财政的盘子就这么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你们县里再想想办法吧,集思广益!”
唐斌的话说死了,温言奇只好唯唯诺诺的出了市长办公室。
下了楼,上了车,温言奇脑子里一片空空,修路的话是自己说出去的,人家马宁波和杨兆文虽说同意却说没钱,云州有钱没钱温言奇当然知道,刚上任就说了个大话,如此回了云州,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好高骛远,手高眼低……温言奇发了愁,正在懊恼的时候,偏偏韩云辉又打来电话说发改委联合几个部门查煤矿手续,进展不下去,绕来绕去还是个时间太久的问题。眼看温言奇承诺的一周的时间就要过去,哪个事都推不下去。
温言奇不说话,司机小赵倒也懂事,像个木头似的也不吭声。半晌,一个想法冒了出来,既然来了长林,不如去一趟明都,找找远水,或许远水真能解得了近渴……
索性通知了马宁波和交通局长薛宗誉。
直接找交通厅是不行了,虽说自己是县长,也才刚刚上任,别说关系,连个熟脸都还没混出来,只得约了王力。眼下也只能指望王力的身份和地位了。
王力答应的倒是快,在明都等了两天,就约了交通厅的副厅长赵锋。
薛宗誉订了桌子,想必是王力要来,赵锋自然来得早。
温言奇迎上去问候,赵锋却板着脸,不认得温言奇,也不称呼。薛宗誉在一旁介绍,温言奇双手握住了赵锋滑溜的手,让了座。
赵锋手机不停的响,温言奇也插不进去几句话,正尴尬着,王力进来,赵锋这才有了笑脸,忙起身,请王力坐在首位。王力当仁不让,吩咐温言奇:“言奇,今天时间紧,抓紧进行吧?”王力不叫温言奇县长,独叫了言奇,赵锋自然看看温言奇。
马宁波、薛宗誉打开了酒,王力又压住了杯子说:“还有工作,我就算了,今天主要是把赵厅长陪好。”
赵锋忙说:“要不算了吧……”。
王力道:“哎,怎么能算了呢?我们温县长刚上任,又是第一次拜访赵厅长,总量控制,就两瓶!”
温言奇赶紧给马宁波使眼色,给赵锋满上。
本计划着今天先不说事,酒喝好,菜吃好,混个脸熟就行,私下里对马宁波交待,自己没酒量,能不能要来钱,就看马宁波和薛宗誉了。
薛宗誉第一次陪着县长出差,又见了王力这样的角色,自然舍得卖力,频频举杯,赵锋很快就有了醉色。
温言奇喝了两杯,脸色通红,再想举杯的时候,马宁波按住了自己。
酒喝一大半,王力左右看看说:“我看喝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赵厅长?”
赵锋呲着牙说:“哪里是差不多了,早到线了!”
王力说:“那就趁着赵厅长还没醉,把正事说了。”
赵锋嘿嘿笑笑,王力看看温言奇,温言奇琢磨着过后再说,气氛刚烘托到位,此时就张口要钱,实在有些难为情,又站起身给领导夹菜,嘴上说着:“过后再专门向赵厅长汇报吧?”
王力却摆摆手,“你这是张不开嘴了,这样的事过后还怎么说,呵呵……我替你说了吧,云州县城的路年久失修,温县长计划着改造一番,这不,遇到难处了。”
赵锋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说了句:“交通厅嘛,温县长找我自然绕不开路,事先王主任也同我讲了。只是我这里有些麻烦,项目倒是有,但都是省道,乡道之类的,县城的道路怎么纳到盘子里?”
赵锋倒是没乱讲,县城干道的维修改造自然是县财政的事,交通厅管不得,也没有义务管。
温言奇忙说:“赵厅长说的是,我们也理解,可是县里就是那么个情况,不改造,实在烂的不行,改造,又拿不出钱来,能不能请赵厅长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换个方式列进去?”
赵锋看看王力,倒是没把话说死,只是说要想想。
温言奇当然懂得,赵锋既然表了这个态,那就说明多少还是有些门路的,忙看了看王力,还没作表情,王力就举了茶杯碰了赵厅长的酒杯。“赵厅长,难处我们大家都知道,若是没有难处,也请不到赵厅长,是不是?你肯定有办法!”
赵锋呵呵一笑,“王主任这是赶鸭子上架了,这样吧,明天温县长到厅里来。”
王力这才回应了温言奇迫切的眼神,干脆的说:“好!有赵厅长这句话,我们再敬赵厅长一杯!”。
最后一杯喝完,王力瞥了眼手表,站起身道:“我就先走了,你们再陪陪赵厅长。”又转身对赵锋说:“还有任务,改天再专门谢你!”
赵锋忙说:“理解,理解,我送送你……”
“不不不!”,王力摆摆手,又指指温言奇,“言奇送我就行了,你们坐。”
赵锋不再客气,冲王力拱了拱手。
“今天太谢谢王主任了,你若不来,这事不好弄哩。”
王力正色道:“言奇客气了,赵锋这人就这样,不熟的人就不好对付,熟了倒也好办事,明天你们抓紧去。”
“这次来要待几天吗?”王力又问。
温言奇摇摇头,“哪里能待得住,一堆事,明天还得赶回去。”
“行,那我就不留你,下次再说。”
“好好,下次,单独找机会!”说着,温言奇替王力拉开了车门。
有了王力的面子,赵锋那里自然好说些,虽说是麻烦,但赵锋仍然初步答应解决。领导都是话不能说死,有了赵锋这句话,路的事算是解决了大半。
出了赵锋办公室,温言奇嘱咐薛宗誉,“这次来得急没准备,我就不说你了,回去后,给赵厅长准备些东西,事情没有这么办的!”
薛宗誉尴尬的笑笑,咕哝着:“确实来得太急了,县长放心,这样的事,我肯定办好。”
温言奇却不再搭腔,什么叫这样的事?叫来了你到交通厅,说是给县里修路要钱,你交通局还不能顺势结识一下领导?总不能什么事都让县长亲自跑,县里那么多局,还不把人累死?这些话,温言奇不想说,毕竟自己刚到,心里发发牢骚而已。
赶回了县里,急忙叫来了田东安和贾鑫,原定的一周时间回复是安全没有问题,现在情况变了,要查手续,一周时间就做不得数,但话还是要解释到,可偏偏这两个人就办不好这个事,仍在一周的问题上绕圈子。
两人一进门,温言奇就拉了脸说:“原定的时间是原来的说法,现在要核实手续,你们两个也该收到了通知,事情办不完,要给人家解释清楚,不能让人以为政府说了不算,挑毛病又挑不出。”
县长到任没多久,就对自己拉了脸子,这等于是往枪口上撞了,田东安和贾鑫有些惶恐,忙点头不迭,又道:“县长,这个查手续的事?”
温言奇没好气的说:“继续查!哪里进行不下去,谁管着,亲自对我来说!文件丢了,谁丢了,名字记下来。时间久是事实,但时间久,东西都能丢了,没底子,怎么说的过去?”
“这次就是要把这些矿的手续都捋清楚,有合法合规手续,安全检查能通过,就没有继续压住的道理。同样,没手续,手续不全,也肯定没有开工的道理”!
温言奇知道这个里面必定有批条子的事,找个领导批个条子,或者打个电话,底下人就能顺水推舟的办了。自己在办公室待过多少年,这样的事见的也不少。但凡是这样干的,后面的批文手续多半是不全的,或者拿不出手的。文件找不到,必定是托词。如今安全方面没有问题,球就踢给了自己,现在核实手续,如果真有问题,那等于将球再踢回去,到时怎么处理,温言奇一时还没有想好,但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不定时炸弹再像模像样的开工,又有些不甘,心里琢磨,还是要查,查完了再说!总不能让前人之故再毁了今人前程。
打发走了田东安和贾鑫,温言奇叫来了韩云辉嘱咐再召开一个办公会,让相关口子的头头都来,又请了纪委书记宁全东配合,让纪委派几个干部来一步一步的盯着搞,三天内必须有个说法。
温言奇的工作速度明显快于杨兆文,政府各局的头脑有些乱了阵脚,似乎昏沉了很久,突然一棒子打醒,有些不知所措。
待到下班,温言奇仍旧习惯在办公室再坐一会耗时间。韩云辉蹑手蹑脚的进来叫了声:“县长”,给温言奇换了水,坐了下来。
温言奇看了看手表说:“哦,都下班了?”
“是啊,早就下班了。”
“韩主任有事?”
韩云辉搓搓手道:“也没什么事,嗯……”
“有事就直说!”,温言奇笑笑。韩云辉这个样子,没事倒怪了。
韩云辉说:“修路的事,城建局和交通局都定了,目前就是拆迁,原来的四车道,现在要拓宽成六车道,红线内的拆迁麻烦些。”
温言奇点点头,“这个我知道,过几天再通知各单位集中动员一下,该补偿的补偿,该做工作的做工作,都动起来就好办些。”
“还有……”韩云辉吞吞吐吐的,又说:“煤矿手续的事,是不是急了些?”
温言奇推开了椅子,韩云辉想必是听到了些什么。
“有些话,不知道怎么说”。
温言奇笑笑,“听到什么了就说,我也听听。”
韩云辉这才说:“我也是听了几耳朵,当不得真。县长想必也了解,这些矿开了十几年了……前几年嘛,手续上的事怎么说呢,先开后补的也不是没有……”韩云辉说着,又看看温言奇。
温言奇不做声,这个情况并不新鲜。韩云辉只好又说:“县长刚来,有些情况可能不太了解,这个事能不能缓着来?”
韩云辉虽然说的吞吐,但温言奇也能搞懂里面的意思,无非就是手续不全,事又办得急,底下有了传言之类的。倒是和温言奇料想的差不多。但又能怎么办?听之任之还是避重就轻?都不好办,最终都是自己进坑,硬着来必定要动旁人的利益,会不会影响到自己,还真不好说。
温言奇说:“你的意思我听懂了。你说说,怎么个缓法?”
韩云辉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料到温言奇会继续问到底。
“这个……我也只是初步想了想,手续找不到的,能不能补办?”
“十来年的矿,手续不全,现在才来补办?”温言奇反问道。
“也是啊……”韩云辉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又想,韩云辉这个说法倒也是个办法,太急躁了是有些不妥。
温言奇想了想说:“这样吧,韩主任,你的顾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给他们通知一下,手续不全或者丢失的,自己去办,但只限一个月的时间。再拖下去就不是笑话了,已经成妥妥的违规,甚至违法了!”。
顿了顿,又说:“至于没有手续的,我的想法是依法依规停了,当然这个还要请示杨书记。你看怎么样”?
韩云辉点点头,“这样的话,政府这边就好说些,毕竟给他们留了补办时间。”
温言奇知道,如今的煤矿手续县里基本办不得,就看年产量,不是省政府就是市政府。若按他们说的手续丢失了,那就到上级找底子去,原先能这样搞下来的,能力大的自然还能办下来,能力不大的,必定办不下来,但无论怎样搞,责任都不在县里了。上级若是连这样的手续都要补办,那云州县还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