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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乔淑现在是什么样子,已经被宋枝瑶一一记在心里了,她心中抹去大骇,就是好事腾升的喜悦。
她当真是没有想到,宋乔淑竟然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更是没有想到她也这么胆大到跑来向自己质问。
无声中,宋枝瑶像是牵了宋乔淑的死线,她微微一动,宋乔淑就是地震天摇好不热闹。
宋乔淑眼里,宋枝瑶无端笑了,她仓皇而逃,一句话再未撂下,周身阴邪的视线也都一一忽略了,直直往外跑。
宋乔淑的心头狠颤,身形也不稳,跑到阶梯上方,已然摔了几个跟头,本就身着灰色黯淡布衣,此刻更显狼狈。
嫦云见了赶忙上前去扶,尽量让自己忽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匆匆扶着人往上走。
转过阶梯,一道墙将所有阻隔,嫦云冷汗已经贴了满背,看着宋乔淑脸色这般不好,也不禁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宋乔淑摇摇头,心口的钝痛还将她击得喘不过气,她一句话不吭声,慢慢扶着墙壁朝外走,走过衔接的楼梯,走过第一阶,直到面前终于渗出来阳光,她才闭着眼,微微抬头,像是企及温暖般虔诚。
嫦云心中大震,这个样子的宋乔淑缥缈的让人不敢触碰。
门口的侍卫见两人出来,只让了让道,未多赏一个眼神,可见这样的场景也不是第一次瞧,见怪不怪。
见了光,嫦云才瞧见宋乔淑身上挂了不少彩,她真不敢去跟现在的宋乔淑多接触,只以为宋乔淑是被牢里那些场景给吓得,不敢多说,叫车夫将马车牵过来,扶着人上了车,这一路,总算能见到头了。
宋乔淑莫名冒了身虚汗,她靠在车壁上禁闭着眼,跟来时一样,身子随着马车颠簸,半点不动。
嫦云渐渐瞧出来什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小姐,您还好吧?”
宋乔淑不搭声,嫦云又问了几句,宋乔淑终于有了些回应,却是慢慢拿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再缓缓放下,指节已是可见的苍白。
嫦云识相噤声,回府的一路,也就这样沉寂下来。
到了宋府侧门,宋乔淑利落下了车,嫦云付好钱后,连忙快步跟上来,她还是担心宋乔淑,可是却大气不敢出一下,更别提说什么了。
嫦云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后悔宋乔淑去牢房的决定了,这么走一遭,生生抹煞了半条命,见宋乔淑现在的样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已是傍晚时分,宋画祠派过来请宋乔淑吃饭的人也快到了,宋乔淑却快步走进屋,当嫦云自觉跟上的时候,宋乔淑却蓦然转过身,双手扶着门,一副阻挡的姿态。
嫦云抬起头,两人站得也算近,却好似找不到宋乔淑的视线。
“怎么了,小姐?”
宋乔淑面无表情道:“我乏了,要休息,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她又咬了一遍,“任何人。”
咬得轻,还是重,嫦云不知道,但是这一刻她却是明白了。
但是嫦云还没有应,宋乔淑就向后退了一步,双手向中靠拢,“嘭”地,关上门。
像关上心里的一道门扉一般,将所有的光都阻断在外,顺道,落了锁。
嫦云愣愣的,好半天还站在门口没动。
直到后方有婢女轻声叫她,她才回过神。
“嫦云姐姐……”
“嗯?”嫦云转过身,一脸茫然,“什么事?”
目光一扫,落在院门口那个身着紫色轻纱的婢女身上,想了一下,笑道:“妹妹回去怕是要为难了,小姐今日身子不太利朗,就早睡下了,烦请妹妹告诉王妃一声,也别叫王妃挂念,不过是……不过是没睡好罢了。”
嫦云如是道,紫纱婢女自然不会堪破她,只应了一声就转身踏着碎步离开了。
嫦云不知道怎么的,就蓦然松了口气。
她看了眼紧闭的门窗,颓然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回去复命的婢女倒是真没有多为难,宋画祠不是会为难下人的人,奇怪着将人挥退,心里的担忧催促着她去见宋乔淑,但是一转念又被嫦云拦在了门外。
宋画祠让人把饭菜装上自己提上去找宋乔淑,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迎面走来的嫦云,便问道:“嫦云,姐姐这是怎么了,连饭也不吃?”
嫦云略笑了笑,道:“是,小姐昨夜没睡好,夜里醒了几次,白天的时候就不太精神,来看王妃的时候王妃也是知道的,故而这会儿是实在撑不下去了,才这般失礼睡下了。但小姐还是特地吩咐让奴婢来跟王妃说一声,还是怕王妃无端担心了。”
“我能不担心吗?”宋画祠蹙着眉,并不怀疑嫦云的说辞,到这,已是没有必要再去一趟了。
宋画祠有点落寞,宋乔淑是她最贴心的人,现在却是连人也见不着了。
嫦云看着宋画祠转身塌下来肩膀的身影,心中微叹,也徐徐走了。
宋画祠草草用过晚膳,梳洗过后就翻身上床,月亮还未亮全,她就叫人将蜡烛全熄灭了。
免不了要想起孟昭衍,宋枝瑶看着床顶,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她却自觉想起昨夜也是在这里,自己饱受痛苦的时候,那个覆在自己额上的冰凉,和那双盈满星光的眸子。
宋画祠的面上蓦然发烫,像是昨夜那种被药物催生的感觉又来了,她心中下意识开始惶恐,挣扎着坐起身,看着紧紧合拢的床帘,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她抹了把额头,都是虚汗。
但是什么也没有。
没有那个暗处丛生的计谋,没有一抹一抹虚晃的画面,没有被无声掐灭的蜡烛,没有热气的喷薄与呼吸的交缠。
没有孟昭衍。
她想拉开床帘看一眼外面,或者是借风将自己无端生起的燥热消退,或者是看一眼星星缀满夜空的粲然,又或许是什么……
只是她伸出手,碰到了丝滑的布料,却最终到底什么也没干。
那只纤长玉手,突然像抽了力般落下去。
宋画祠瞬间躺倒,一只手覆上眼睛,叹了口气,有些沉重,还有些无奈,更深的,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正在默默发酵。
这一夜,月亮一直躲在云层里不冒头,像关在深闺中迟迟不见人影的宋枝瑶,像自暴自弃闭上眼睛摒除念想的宋画祠。
不知是不是个无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