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的梦幻西游

白衣悠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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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蓝在女子年华最盛美的这年,嫁给了大古。

    一个是书香世家的闺秀小姐,一个是成天与木屑为伍的木匠师傅,怎么看都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居然会被月老牵上红线还被退入洞房,实在是鲜花插牛粪的又一现实版。

    如果不是水家的家道在水蓝父亲这一代风云突变,如果不是官司输败,如果不是家财被没收,如果不是一日三餐都不接济,干饭成了稀粥,稀粥又成米汤,如果不是父亲病重,小弟年幼,家里的经济只有靠她牺牲,她怎么也不会从江南水乡田园风光的建邺城嫁到沙风猛烈黄土累堆的傲来。

    与其说嫁,不如说卖更适当。因为在她爹娘接过那媒婆甩出的两张一百两银票,‘货’银两清,她只能无措认命的跟着媒婆远渡东海不远千里来到傲来古家了。

    刚到傲来,她就知道那媒婆那张舌灿莲花有多不切实际了。尽管在建邺时,她不停的向她父母保证,水蓝嫁过去会能多享福:每天都能吃的上香米糯饭、睡的是宁夜安梦床、穿的是霓裳羽衣、戴的是风头钗。可结果呢

    所谓的香米糯饭除了刚到的那三天能吃到,往后都是粗米杂粮,只有逢年过节才吃的上香甜的糯米饭;高级木料的床铺是有,但是那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为大户人家定做的。而霓裳羽衣是别想了,布衣布裙没打补丁就不错了。

    亲自去江口接她的大古一路上话意外的少,为人木衲嘴苯,不过吐出的是实话:他并非只大了水蓝五岁,而是五岁的三倍,就算水蓝再不会计算,也明白大古是比她早出生十五个年头。

    但说的时候,也是洞房后三天的事了,他告诉水蓝,他花光所有的积蓄资产,还向叔父借了笔钱才凑够娶亲的聘礼礼金。说的时候大古的脸因为心痛直至扭曲,像盆栽似的。他艰难比了个数字“八百两,一共八百两。”

    原来,那无良的媒婆与其同伙,硬生生的私吞了其中近大半的银子。水蓝听到这里,眼泪就成串的下来了,心里一片悲凉:两百两,两百两就买断了她的一生,以及她少女时代所有的幻想思念。明白自己就算反悔也回不去了,别说这里距离建邺城隔着茫茫东海,就算是能摸回建邺城,她那思想保守了一辈子的爹娘怕是仍把她送回来。想起出嫁时爹娘脸庞的伤感与轻松,想起正在学堂的自家小弟,她只能收起所有千山万水的思念,只能告诉自己,女人,要学会认命。

    只是,仍对丈夫没有好感,原本就不喜欢,他不但黑,不但老,脸还丑丑皱皱的,哪有书里的那些斯文书生的丰神俊朗神采飞扬?说相貌平常怕是还抬举了这个词呢。貌不惊人也就罢了,最受不了的是彼此的相对无言,大古本是一推推磨磨的木匠,哪晓得什么晓风残月草长莺飞?所以白天里两个人除了吃喝拉撒日常对话,都是我瞪你你瞪我大眼瞪小眼小眼瞪大眼。

    大古祖辈起就是木匠,大至橱柜床桌,小至椅凳瓢筷,样样精通,每天看他切割量尺雕花磨光,动作行云流水畅通无阻的一气呵成,只有在这个时候,水蓝才会惊奇的觉得,这大古还是有一些些能耐本事的。

    大古嘴苯,水蓝也漠不关心,大部分的时间大古都在工房里与徒弟凿凿磨磨,而水蓝就在院子里走动。大古对她是纵容的,除了要求供应摆弄一日三餐之外,水蓝想做什么他都任意为之。若要说哪一处称的上关心,怕也只是妻子的肚子了。偏偏水蓝一看到他游离到她肚子上的目光,立刻转身,只给丈夫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她一点都不配合丈夫的迫切,晚上黑暗中大古在她身上气喘如牛,她则是紧紧闭上眼睛,四肢僵硬。直到完事后大古在旁呼呼大睡,泪珠才从她禁闭的眼角珍珠般的落下。

    不过该来的还是会来,送子观音总算为古家送了口苗子,当水蓝开始呕吐的时候,大古满面春风,欢喜直上眉梢。像是一下子减去了十五个春夏秋冬。他在村子各处报喜宣誓,不但到处打探生孩子的事宜,从不信神的他还特地去了傲来的女娲庙里谢神问卜。当然他对妻子也殷勤了许多,时常向村里的渔夫购买海产品为她补身子,有时候性子来了,也会削几个竹片蚱蜢给妻子玩儿。可水蓝却淡淡的说,我想回建邺了。

    提了一整袋的家乡特产,还塞了几只肥嫩的鸡鸭,大古送妻子回娘家,这是她距成亲后第一次回娘家,也叫归宁。本来水蓝说协同村里的家乡姐妹先回去的,可大古却没同意。尽管他嘴上没说什么,可水蓝心里清楚,他是怕她就此跑了,虽然他当时说的是“你身怀六甲,我放心不下。”

    见他们的到来,水蓝的娘家一片欢喜,只是脸庞舒展了,眉头却仍是愁云惨雾。原来她的父亲不知道怎么的脑袋意识时清时迷,有的时候还会无故昏倒全身无法动弹,更别说出外工作了,只能累卧在床。她娘哭道:你爹这一倒下去,你弟水生可怎么办呢?怕是读完半年,就得从学堂里退学了

    大古不会说那些抚慰安心的话,只能双手垂下直立在旁,看着家徒四壁的水家,看着这一屋子的惨淡。

    水蓝想起幼年向往的古色古香的学堂,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渴慕,想说什么,却终是嗫嚅着没说出来,话语哽在喉间,只能拉着父母水生的手,泪又开始零落。

    从建邺回到傲来,大古看着眼睛红肿迷惘的水蓝,一声叹息,嘴唇动了动,有疑迟了。回到家的当天,他从屋里找到捆绑木材的那种棕皮麻绳,特地加粗加长还向屠夫那里要了新鲜的猪血,实实的浆了一遍。做这一切的时候,水蓝始终是冷眼旁观的,甚至可以说无心问起,她不知道丈夫在搞什么名堂,她的心一直在建邺城里,始终没回来。

    大古出去了一天,傍晚才回来,手里除了棕绳之外,还抓了一把开着青蓝色小花的翠草,大古说“这是天不老,极具药性,可化淤血退病痛,对治疗脑袋中风神志不清更是奇效。”

    大古还说,他以前经常跟父辈进深山砍伐木材时,曾听进山采药的郎中提起过,这种蓝花黄蕊的小花很是难寻,相当稀有,就是花期长久,才叫天不老。水蓝心一震,楞楞的看着丈夫,也许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仔细的打量丈夫。

    大古又说,这天不老总长在人迹罕至的地方,等过几天多采一些,收集起来再给你爹送去。水蓝惊疑不定,愣了下问道“为什么?你对我爹这么好?”

    大古显然没料到她会抛和样一个问题到他跟前,嘴巴张了下,想是在寻找答案,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看的出来,你喜欢你弟弟,希望他一直上学堂,若是你爹好了,他就可以继续读书,将来乡试殿试,才能有所出息”

    一连数天,大古都出去采天不老,常常都是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有的捏一两棵,有的空手而回。

    有的药铺里的人听到风声寻上门来“大古,听说你采到了不少天不老,卖我几棵好不?”出价节节高涨,甚至发展到了一棵三四十两,硬要将大古采到的草药一网打尽,水蓝哪见过这等仗势,有些惊呆了,那些草药,加起来竟然比个人还贵,她怔怔的看着丈夫,有些担心,又有些期待。

    大古一直摇着头“不卖不卖,我采着它是要给我丈人治病的。”

    晚上的时候,水蓝在大古的耳旁轻声吹气“村里人都说你傻,他们说我只是个外来人,何苦把别人的爹当成自己的爹呢”

    大古一把揽住她,不在乎道“傻就傻呗”顿了顿“我不想看到你哭,我想看到你笑,你的笑,对我来说,很重要。”

    水蓝看过很多书,看过许多戏剧,也听过许多评书,可那些才子佳人之间比翼双飞的山盟海誓绵绵情话,此时都比不上丈夫的这句“你的笑,很重要。”她把自己的头往丈夫怀里埋了埋,抓紧他,头次发觉,她是多么的喜欢身旁这具温暖的体温。

    没过几天,大古返家时,腿一瘸一拐的,腿肚部分拉了好长的一道口子,已经敷上细碎的草药,可仍是渗透着点点血珠,水蓝的心像被鞭了一道,抽疼抽疼的,仿佛大古脚上的痛传递到她身上了,这才明白,天不老为何引起那么多人的高价收购。

    天不老通常长在陡峭的山顶处,山腰也有,但是全没山顶的药性好,那些山顶的天不老阳光晒的足,药性强,岁月老,命长。所以大古每天爬到山顶处仔细寻找,找到的时候,连根带须揪出,揣进兜里,再准备下山,可上山容易下山难,要是没有棕绳,只怕只能望崖兴叹——先将棕绳牢牢栓在山顶树干或者巨石上,棕绳的两个头捆紧腰,然后贴着岩壁像壁虎似的爬下来。下了山,解开绳索,松开一头,然后将绳子抽回

    大古说采悬崖上的天不老,得需要两个人合力,一个人上山下山没个照应,一不小心就摔下山了。

    大古说

    真是奇怪,大古越发的能说了,说话的时候,神采尽是飞扬。水蓝一直昂着头在崖下看丈夫的身影,刚不住的惊吓尖叫,现在丈夫下来了,自个也安静了,把自己的左手伸出去,让丈夫握在他宽大厚实的掌心中,然后又伸出右手,拉住丈夫的手,将它按在自己个肚子上轻轻摩挲“你快摸摸,孩子在踢我了。”

    水蓝的脸上,微笑美的像那开着蓝色小花的天不老,那种幸福的神情,叫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