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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为罗戈的大汉虽然穿着整洁的衣衫,但手中长刀甫一出鞘,便透出一股浓郁刺鼻的血腥气,也不知究竟杀了多少人才会如此。瞥见被鲜血浸染的利刃,煦容胃里翻江倒海,小脸儿也苍白一片,嘴唇哆嗦着,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位壮士,镇南王明显就是被人谋害了,民女只能暂时压制住他的毒性,保住王爷的性命,而后慢慢诊治,不过瞧着这般严重的情形,就算是病症治好了,恐怕也会留下隐患。”煦容硬着头皮道。
罗戈双目圆瞪,如同铜铃一般,“什么隐患?”
女人低垂眼帘,声音十分微弱,“大抵是再也站不起来了。”方才她刺入的死穴位于脊柱附近,主管下肢经络,受到那么大的损伤,这辈子恐怕都无法痊愈。
听到这话,大汉双拳紧握,骨节发出噶哒噶哒的响声,令医馆中的众人心神难安,呐呐说不出话。
“壮士切莫心急,民女先给王爷开一副药,压一压症状,也能让他好过些许。”边说着,煦容边走到桌前,提笔写下了一张方子,上面都是滋补养身的药材,两两看来也不相克,偏偏所有药材融合在一处,便成了令人不察的毒药。
这样的毒药能使人瘫痪,一般的大夫看不出端倪,除非医术高于自己的,才能察觉一二。不过那时她早就将镇南王体内的毒性排尽了,届时这王爷感激都来不及,哪会疑心到她身上?
心中转过此种念头,煦容唇瓣恢复了几分血色,等学徒熬了药汤端上来时,她两手掰开镇南王的下颚,柔声诱哄道,“王爷莫怕,此药能缓解您体内的毒性,还有止痛安神的功效,喝了便能大安了。”
被铺天盖地的剧痛折磨,镇南王一直都没有昏迷过去,只要一想到自己再也站不起来,要一辈子躺在床上,形同废人,他整个人都被愤怒与痛恨给填满了。
迸起青筋的大掌颤巍巍往前伸,扯住煦容的衣角,镇南王如同抓住浮木的溺水之人,咕咚咕咚地吞咽着药汤,不带一丝怀疑。
眼底划过淡淡愧疚,煦容暗忖:王爷,实在是对不住了,我只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才会想出这种方法,最近几日我会帮你清除余毒,慢慢养身,若是运道上佳的话,日后说不准也能恢复几分。
镇南王可不知煦容究竟是何想法,因为滚滚而来的剧痛,他的神经无比紧绷,这档口终于松懈下来,随即便陷入到昏迷中。
呆在医馆中的侍卫面色阴郁,心中难掩慌乱。入京时王爷还是好端端的,眼下呆了不到半年便成了这副模样,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实在难辞其咎,回到云南定会受到万分严酷的惩戒。
想到那副可怖的场景,这些侍卫面如金纸,抖似筛糠。
煦容只当没看到他们难看的神情,将见底的药碗放在桌上,她缓缓站直身子,冲着罗戈道,“还请壮士日日将王爷送到素心堂中,由民女仔细看诊,如此一来,也许还能有挽回的机会。”
王爷对煦容的医术万分推崇,连带着王府的侍卫也非常信任她,此刻罗戈自然别无二话,他瓮声瓮气的答应下来,冲着女人拱手行礼,而后便将昏迷不醒的中年男子抬上马车,逐渐远去了。
等华贵非常的车队彻底消失在街角时,煦容踉跄了下,跌坐在木榻上,小手捂着胸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站在旁边的丫鬟赶忙端了热汤来,哑声问,“医女,镇南王怎么会中毒啊?是否严重?可还有得治?”
为了保全自身安危,有些事情煦容会烂在肚子里,永远都不会让别人知道,她摇头叹息,“王爷中的毒委实奇怪的紧,即使以我的医术,也只能暂时压制,无法根除,这会只能用笨法子,拿银针跟药汤结合起来,慢慢清毒,才有可能恢复一二。”
“竟已到了这般严重的地步?”丫鬟不由瞪大了眼,面露惊色。
煦容将汤碗端到近前,轻轻吹拂着热气,抿了一口才道,“世事无常,人心最是难料,谁能想到身体康泰的镇南王,竟然受了那些宵小的谋害,也不知是何人如此狠毒。”
“您莫要忧虑,王爷虽中了毒,却与咱们无关,放宽心便是。”眼见着主子面色发青,丫鬟不由劝道,“您昨夜便没休息好,长久下来,身体肯定熬不住,反正堂中有坐馆的大夫,您也不必事事躬亲,稍微耗费些心神盯着即可。”
方才惊吓了那么一道,煦容只觉得头更疼了,现下也没有推辞的意思,略点了点头便回了房,以银针消除痛楚。
镇南王乃是皇帝的同族兄弟,好不容易入京一趟,没想到竟落瘫痪在床的下场,实在令人震惊不已。皇帝下令彻查此事,又派了太医轮番诊治,只可惜镇南王体内的毒十分殊异,仿佛会游走的活物一般,无头无绪,根本寻不到解法。
薛素得知此事后不由咋舌,她瞥了楚清河一眼,问,“依侯爷看,是谁对镇南王下的手?”
常年在战场上拼杀,楚清河早已习惯了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天不亮便起身了,在满是飘雪的院中打了套拳,活络了筋骨,这才回房欣赏美人上妆的姿态。
听到问话,他平静答道,“镇南王虽然手握兵权,却一向忠于圣上,忠于皇室,从不敢生出异心,此刻无缘无故落得这种境地,实在是出人意料。”黝黑大掌握着瓷盏,时不时轻轻晃动着。
红唇一掀,薛素嗤了一声,“不知道就不知道,何必说这些有的没的?我觉得是煦容医术不精,若换成闫濯的话,肯定会比现在好。”
听到小妻子如此夸赞别的男人,楚清河心里仿佛打翻了醋缸,那种滋味儿当真酸涩难言。
鹰眸灼热非常,盯着那纤巧细白的玉指。只见她手里捏着螺子黛,仔细描绘着修剪得宜的细眉,将色泽变得又深又浓,整个人从软如蜜糖的娇媚,化为略有些锋锐的艳丽。
透过铜镜看着那双水汽迷蒙的杏眼,楚清河只觉得喉间一阵干涩,他突然站起身,因动作太急太猛,直接将红木制成的圆凳撞了出去,骨碌碌滚出老远。
弄出这么大的响动,将薛素吓了一跳,回头看着杵在原地的男人,没好气道,“还不快把凳子扶起来?待会你儿子过来,若是磕着碰着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楚清河依言照做,缓步走到妆匣前,蒲扇般的大掌搭在细软的肩头,即使隔着丝薄的布料,也能感受到女人的肌肤究竟有多柔嫩,简直堪比最轻柔的云雾,令人迷醉不已。
自打将桃木珠融入体内后,薛素面颊挑不出半点瑕疵,几乎不用涂脂抹粉,因此她只描了眉便将粗砺手掌给拂开,嫣红的唇瓣微微上挑,轻声问,“大清早的,侯爷不如去忙些别的,老在屋里憋闷着作甚?”
捏住纤细的皓腕,楚清河稍一用力,便将人带入怀中,滚烫的薄唇印在耳垂,深深嗅闻着馥郁甘美的桃花香气。
“素素心里明白的很,陛下忌惮我手中的兵权,若再去城北大营的话,便相当于跟皇家打擂台,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跟皇家作对却有不妥,但良禽择木而栖,圣上并非明主,恨不得将辅国侯府除去,既如此,还不如早谋退路。”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薛素不想死,她希望血脉至亲能无忧无虑的活在世上,而不是终日里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犯了别人的忌讳。
对上女人明亮的杏眼,楚清河喉结滑动了下,刚毅面庞带着几分阴郁,沉声斥喝,“这种话莫要再说了,若是让别人听了去,任谁都救不了你!”
“我心里有数,也希望侯爷能考虑一二,如果五皇子登位的话,只凭他那副小人心性,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身为男子,楚清河虽然心粗,但对于觊觎自己爱妻的人,他记得一清二楚,也能轻易分辨出来。
想起朱斌注视着素娘的眼神,他心里便涌起一阵邪火,大掌按住女子的后腰,将人抱得严严实实,“似朱斌那等无才无德之人,自是不能坐上皇位,倒是太子宽厚仁和,又颇有贤名……”
“朝堂上的事情我自是不懂的,只希望全家老小能平平安安,要是京城局势越发不好,还不如回到安宁村里,你当个猎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如今眼不瞎腿不瘸的,也不愁吃不上饭。”说到后来,薛素想起了头些年的日子,忍不住笑出声来,颊边浅浅的梨涡分外醉人。
“放心便是,我会好好护着你们,定不让旁人欺辱了去。”楚清河低声喃喃。
他身量极高,薛素只到他胸口,此刻自然瞧不见男人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况且就算她看到了,一颗心也早就偏的没边儿,哪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