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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春节后的第二天清晨，母亲推开门进屋，一阵寒冷也随着门缝涌进屋，随后又被关着的门堵在外面了。灯开了，有些刺眼，但也有些温暖的感觉。晓雨皱皱眉头，翻了个身，睁开眼，母亲站在床边。
“还不起床啊？都已经十点了。你这样不吃早饭怎么行呢？”母亲的话中还着笑，可脸上却明显有种担忧。
“没事，我再睡会儿。”晓雨咕噜着。
“不吃早饭，身体怎么受得了？现在年轻没感觉，等老了就会很难受很痛苦的。还是吃点吧，我给你端来？”母亲不甘心。
“不要，我再躺会儿，起床太冷了。”
只要回到家，晓雨便会懒在床上不肯起床，最初两天母亲总要把早餐给她端到床边，边看她吃边说应该起床出去走走，农村的空气多新鲜。回家自己没有侍候母亲，反倒让母亲给自己送早餐，让晓雨吃得有些不自在，可这觉好象又能舍，于是便坚决拒绝母亲送上的早餐，母亲只好罢手，即使要送也得征求意见，但多数情况下总是遭到拒绝。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老了身体不好，有病有痛，怎么办？现在要好好珍惜。”母亲继续说。
“离老还早着，谁知道以后会怎样？不要担心。”
“唉，你看你们几姐妹，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们。”母亲说在床边，晓雨便知道母亲不会很快离开。
“你看你姐吧，工作十几年，工作又不稳立，成天就嘻嘻哈哈，只知道玩得痛快，不知道存钱买房子，以后老了怎么办？你与你妹吧，也老大不小了，虽然买了房子，可也该有孩子了呀。你想想，不管你有再多的钱，可出门去，别人不是问你有多少钱，而是问你有多少外孙家孙的。人还是最重要的。再说不要孩子，以后老了，你们怎么办？”
“以后老了好办，进养老院就行了，过得自在高兴，还不用受儿女的气。还有姐一家的事您也别去操心，管得了那么多吗？您过得好就行了，她自己的事她自己知道。”
“说得简单，等老了，身边有个孩子端茶倒水说说话也好，没有一个孩子，多孤独。我能不操心吗？你们过得不好，我怎么能放心？”
“以后谁还靠孩子养老？有没有孩子没什么重要的。我们现在不是过得好好的吗？等我们老了，您都已经不在了，哪里还知道啊。别担心，我们自己的事我们知道。”
“可我能不担心吗？想到你们老了以后我就担心。”母亲唉了口气，忧虑在唉叹声中扩散。晓雨也唉了口气，无奈与愧疚在空气中飘散，想想也是，老大不小还让母亲担心，小时候让母亲操心，工作了还让担忧，谁知道母亲还在为儿女们老的后操心。母爱，不能不说伟大，晓雨想。
吃了午饭，晓雨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带着几许温度的冬春相交的阳光晒在身上让人感觉有些困，母亲正在晒簸箕里的汤圆粉。白花花的阳光透过没有树叶的树枝洒在母亲身上，洒在一样白花花的汤圆粉上，让人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阳光的世界。母亲瘦小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些苍老，晓雨看着好象又回到了童年，可童年已经远去，母亲的脸上已经有了皱纹，头上已经有了白发。晓雨站进来，伸了伸懒腰，过去与母亲唠叨。母亲又开始说晓雨哥及侄儿的事。
“他们妈想让他们去，就让他们去好了，那样您与哥轻松得多。”
“怎么能让他们去呢？养大了就让他们走了？”母亲觉得很吃惊。
“哪里养大了啊？上学不花钱呢？况且如果他们过去过得好，大家也安心，在这边过得苦又有什么好的？再说了，他们是这个家的人，不管到那里，他们也是这个姓，即使改了姓，他们身体里也流着这家的血。有什么想不开呢？”晓雨实在不明白母亲到底要坚持什么，虽然她也舍不得孩子真的离开，可她实在不再想看母亲与哥太累，而孩子又过得太苦。
“现在孩子初中毕业了，不上学去他妈那里就可以打工挣钱了，他妈就享福了。我是希望孩子在这边，要不就是去你那里，要不就是去你姐那里，等毕业了在这边给他找个工作，守在你们身边，我才放心。”母亲依然不松口“你以为他们妈真想带他们走？只是随便说说。况且他们真走了，以后你哥老了怎么办？谁养他？”
晓雨听到最后一句突然失言了，她真的没有想到母亲会考虑得如此远，远得让她无法理解，却又完全理解，又深深地感动着。当然晓雨产不是没有考虑过哥老了的事，只是她没有想过让哥的两个孩子为哥养老，虽然一直以来在农村靠儿子养老送终是天经地仪的事。
“您想那么远做什么呢？等哥老了，您哪里还在呢？况且有我们姐妹。以后把他接去与我们一起，大家住养老院，多好。”晓雨安慰母亲说，这也是她的真心话。
“哪里能靠你们？况且能只养你哥不说夫家的？虽然你们老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可我走的时候能安心吗？我在地下也不放心啊。”母亲又叹了口气，忧虑又在阳光中散开。
“好了，知道了，放心吧，我们都尽力。”晓雨知道再与母亲坚持下去没有用，试图改变母亲的想法也是徒劳，而只会让母亲更加不放心，况且母亲的话法也不是没有道理，至少站在母亲的角度她的考虑是对的。晓雨只好让步，其实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是怎样，可母亲却看着，却考虑着很久以后的事，即使她看不到，她也要考虑到，因为她是母亲。
晓雨叹了口气，继续坐在阳光下，只是母亲的忧虑，母亲的叹息总在眼着耳边舞着。看来母亲注定是要伴着担心过一生，而她居然还要把这担心带到土里，晓雨不得不再一次为母亲的忧虑感动，也再一次感觉到肩上的责任。也再一次感觉到做为母亲的女儿所应有的责任——不仅让自己现在过得好，让自己将来过得好，还得让母亲看不到的自己的老年生活过得好，晓雨笑笑，于是空气也在阳光下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