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镜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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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菁菁绿苔,像岁月的皱纹。找不到可以攀附的地方,却深深印刻下痕迹。

    从人群里望向他,格外落寞。走近他,看他手中的烟蒂已快灼向手指。轻轻拿掉。抬起头,看见了迎向他的我。“来了?”

    “嗯。”

    坐在他的对面,看他在6月的季节里,还依然穿着长袖。我想,自己知道,在那洁白的衣袖里,隐藏着什么。会是深深的指甲印迹,还是未曾斑驳的伤痕?

    身边曾有一个朋友也是如此。一到夏天,便开始异类的穿着长袖,生怕他那洁白如玉的藕臂让众人一览为快。直到有次,无意跟他开玩笑时,掀开他的长袖,看见满手臂的伤。新的,旧的,在手臂上相互辉映。像一道刺眼的亮光,让人无法再看。

    轻轻的啜了一口冰啤,清彻无比,凉进了心。

    “说吧。”

    “她要和我离婚。我实在不知道,自己有哪个地方做得不好。我们大学毕业后就在一起,直到现在。我们曾说,等我们一切稳定下来后,就要一个小孩子。每个周末,带着孩子一起散步,一起看夕阳,就这样一直到白头。”

    “她是?有了更爱的?还是?”

    “她说,跟我一起太累,我不能给她想要的一切。”

    哦,原来是一个被物质诱惑了的女人。翻翻白眼。像看着电影里一再被重复的情节,似乎有点麻木了“继续。”

    “我说,我们都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完全可以凭着自己去为自己的未来打造想要的蓝图。她听不进去,像是有魔鬼吞噬了她的心。每天,她都很晚才回家,身上全是以前不曾有过的名牌。我知道她的上司正在追求她。而且我知道她最近有一个可以出国的机会。以前,她还可以告诉我只言片语,而现在,对我只字不提。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但我真的想努力挽回。我不想这四年的婚姻就这样成为泡影。”

    从不相信爱情的我,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如此无助。原来,男人并非都是我所想像的那样坚强。他们的背后,有着更多不为人知的酸楚。尽管我讨厌这样的情节。但仍止不住心里的冰一点一点悄然融化。

    “嘉怡。”

    “嗯。”

    “你相信这世上有永恒的爱情吗?”

    “不相信,也许只是自己还没有遇到吧。”

    拨弄着手中的杯子。轻轻笑着。

    “但我相信。”

    他不再言语。只是大口地喝着面前的酒。手里的烟,在模糊不清的闪烁着。忽暗忽明。看着他慢慢垂向桌面的头,看着这个有一头浓密发丝的男人,突然忍不住让自己的手指轻轻滑过他的发尖。原来他也需要人疼。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没事。我静一下就好了。”

    聆听着他近似梦呓的低喃,心缓缓向底谷坠落。看不到底。像时间的化石。磨励着人性最难融化的心底。我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也同样在让自己渐渐融化。我抗拒不了。

    一样的夜,一样的两个人,只是换作了我送他。

    清风送爽。街道两旁,满是街灯的余晕。投影在心间。暖暖的。我们的影子依然高低浅移。只是今天,自己却有了莫名的心事。

    送风回了家。自己也回到了家。换鞋,把自己扔在沙发里。周围一片黑色。沉静中,像有暗涌的潮。一些人与事,似黑白画面,在脑海中反复播映。实在忍不住,跑去冲了冷水澡。大脑里面在想什么?他是一个结了婚的男人。我可以有什么想法?就像颜曾说的,我没有飞蛾扑火的精神,我玩不起这样的游戏。

    电话响了。接听,颜打的。

    “嘉怡,在哪儿。”

    “在家里,刚回来。”

    “救救我。”

    听着另一端的颜,有着颤抖的声音。

    “在哪儿?”

    “xx,我们常去的那间酒吧。”

    “等我。”

    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那间酒吧。到了里面,看见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旁边站着不知所措的颜。满脸是泪。

    冲到颜旁边。“怎么了。”

    “他以前的女朋友回来找他,他跟她走了,我说我们从此完了。可现在,他又回来找我,还干涉我交朋友。”

    看到了颜脸上的红肿。

    妈的。冲到那个男人面前“啪”的一声扫向他的脸,看着那个男人惊愕的眼神。有无比的快意。“你是不是男人?要走就走得彻底点。不是所有女人都可以让你呼之来,喝之去的。现在她交男朋友关你屁事,你少他妈的在这儿装假爱的样子。”

    “去死。”没等他有反击的机会,又一脚踹向了他的小腹。然后带着颜和她的朋友走出了酒吧。

    让颜去了自己家里,我得用热水给她脸上消肿。这是我最要好的死党,不愿看到她有任何的被伤害。

    脸上挂着泪,跑去厨房烧了满满一壶开水。让颜躺着。用热热的毛巾轻敷在她脸上。看着她眼角的泪。一滴,一滴滑落。“乖,不哭了。没事,过去了。”别过头。不让她看见自己的眼泪。“嘉怡。”像决堤的潮水,颜的泪一下子汹涌过来。“我不敢告诉你,我对这段感情没把握,我想在自己找到真爱的时候告诉你,可没想到弄成这样子。”

    怀里的颜抽咽着。看着她一脸的泪,我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

    “乖了,好颜颜,不哭。以后我们找他十个八个的,让你选,好不好?”

    颜胡乱地点着头。擦去她眼角的泪,轻轻哄着她入睡。看她逐渐安祥。一个人独自来到窗前。我们不再是以前的小女孩了。我们学会了感慨,不再懵懂。我们学会了爱与被爱。看着户外的星星点点,在想,它们会不会也有着凡尘俗世的所有纠结与无奈?看着外面的星光慢慢褪去。一切归于寂静。

    接下来的一个月,风平浪静。就算和风在工作的时候,也只有彼此工作时简单的问候。偶而触碰到他的眼神,忽忙避开。

    颜说,想调整自己的心情。会暂时消失。我说,你有事的时候,打个电话就行了。我的电话永远会在服务区。

    一个月后的某个周末,接到风的电话。“嘉怡,能出来吗?我有事情告诉你。”

    “哦。在哪儿?”

    “还是那次我们去的那间bar。”

    还没坐下,风一把按住我的肩头。“嘉怡,我离了。”

    “哦,知道了。”

    风诧异地看着我,惊异于我的无动于衷。他是一个聪明的人,我的眼神从来逃不开他的眼晴。

    “别这样看着我。”

    “嘉怡。”

    “怎么了,我在。”

    心有些疼,不知为何。

    “我会重新开始。我认真想过了,与其让彼此难受下去,不如就这样放了。这样。她可以要她想要的,我也可以重新面对。”

    呵,终是恋了太久,想放,怎能轻易放?

    “风,这段时间让心好好休息。”

    “嗯,我会的。”

    吧里,舒缓的音乐,呢喃的细语声。有些让人想逃。

    “风,我想回去了。”

    “嗯,我送你。”

    街上。两个人的影子,中间是一个人的距离。

    “很多事情,别勉强自己。若不能忘时,就尽力去想。”

    “嗯,我懂了。”

    一路的沉默无语。

    “我到家了,晚安。”

    “晚安。”

    看着那个背影一点一点地远去,竟有想冲上去拥住的念头。将渴望握在手心,藏在身后,转身离去。

    重复着每天的工作,只是有时候会莫名的失神。风总会悄悄递给我一杯水或咖啡。回他一个微笑,说一声谢谢。颜这段时间消失了,没了影踪。知道她有着让自己迷惘的事,于是不打给她。

    我知道,若某天,她想打给我的时候,一定会。因为,我们一直不弃不离。

    风约我去了几次酒吧,每次都聊着无关紧要的事。每次触碰到他的眼神,便会避开。他递的热咖啡,烫热的灼到了心。我想试着让它冷却下来。

    第二天,总经理约了某行的行长吃饭。经理让我去他的办公室,说中午有应酬,关系到单位的一笔贷款。我知道我逃不掉了,只好硬着头皮去了饭局。我有胃病,喝不了白酒的。还好有一个女行长,谈话之间也少了很多尴尬。经理朝着我递了递眼神。突然有了舍身取义的感觉。“x行长,总听说你一心为公,为民造福。一直以为是旁人太过夸大,今天有幸相识,才感受到你的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小妹在此敬你一杯,愿你以后在事业上继续节节高升!”

    差点没把那句”我对你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说出来了,否则,一会儿自己肯定大吐特吐。

    正准备如刘胡兰阿姨一样豪情壮志,将整杯酒吞下去时。旁边一只手挡住了我。“x行长,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嘉怡身体有点不舒服,这杯酒我代她敬你。”

    侧过头,看着他,眼里是满满的柔情。放下杯子,我知道自己始终拗不过他的。

    借着洗手,一个人来到卫生间,看着镜中的自己,面容姣好。里面呈现的,是一张青春与女人的胶合体。

    有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是最美的。

    看着镜中的娇颜。迷朦的问着自己:恋爱了?

    回到饭局,看着席间众人的谈笑风声。靠近他耳边说,别喝多了。席下,他的手轻握着自己,暖暖的,温热了心。“嗯,我知道了。”

    给颜短信:我恋爱了,就是那个叫风的男人。

    颜回:傻女人,你不爱则不爱,爱则惊天动地。

    风送我回的家。

    长长的身影似乎习惯了占满整个街道。风说,以后的每一个夜里,我们就这样一直牵手走下去。

    习惯他站在我左边。曾问他。为什么不站我右边?他说,因为左边是靠近心的位置。于是习惯了他在身旁的牵引,一直。一直。我希望就这样继续,直至生命的老去。像回到初时,没有任何的烦恼时一样。我们随心所欲的肆意着,我们为所欲为的快乐着。

    问风,怎么会对我动心?

    “因为你的眼里有让人忍不住想呵护怜惜的一些东西。”

    看着他,任他一步步将自己紧逼至墙边,让他湿润的唇缠绕上自己。

    “风。”

    呼吸越来越急促。“嗯,宝贝。”

    “抱着我。”

    “嗯,抱着,永远都不放。”

    黑色的魅惑里,深藏着许多不能预料的发生。看着他的指尖沿着自己的背,徐徐向下游离。轻轻的,轻轻的,解开了自己衣物的钮扣,看它直线向地板跌落。

    “嘉怡。”

    “嗯。”

    声音近似呻吟。

    “我要你。想要。”

    舌尖轻吮着挺立的乳房,看它在黑暗中颤栗。看它在风的吮吸中。不由自主的绽放着,像极了花,在夜幕中张扬盛开。或许,我就是这样的花,在风的浇灌下,焕然盛放。紧紧地拥着风,拥着这个男人。看着他在自己面前一览无遗的躯体。窗外的月色,照射进些许余光。两个人的身体,纯洁无比。迎合着他在自己身体里的每一次进入。心,一点一点迷失。坠到了最深底。他的眼神在最低处骤然明亮。听他轻喃着,一次次叫着宝贝,听他的呼吸在怀里逐渐匀祥。柔情,一片片地扩张。指尖划过他的发梢。轻声说,风。我会好好爱你。用一生。

    回到了初时的快乐,没有优愁,没有哀伤。只有云儿在飘,鸟儿在唱。每天工作的时候,都会悄然望一眼那临旁的桌子。没有人时,泡一杯咖啡,等他来临。有人时,轻轻握握手。手心传过的,是指尖湿热的温度,暖进了心。相视一笑,新的一天在美好中开始。下了班。手牵着手,走在如常的街道上。我们唱着,我们谱写着生命里全部的乐章。风儿在吹。树儿在摇。看着我们的愉悦,它们的眼里盛开着微笑。

    风爱揉着自己的头发,说,宝贝,一直留着长发,好吗。喜欢看你长发飘飘的模样。

    我说,风,一直看着我,好吗。你的眼神里有好多宠爱,就算用我的一生都承载不完。

    看着世界,我们的瞳孔里满是五颜六色的美好。我们相约,就这样下去,一直到终老。

    颜请了假,说想出去走走。她说,她想忘记这个城市的一切,但不包括我。临走时,给我留了短信。说她会回来看我,要我好好保重。

    我记住了。

    拥着风的很多时候,会想着颜。幽幽地望着风“颜在外面好吗?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怎么过?”

    风总是怜爱的抚摸着自己的脸庞。说,傻丫头,有我们的祝福,她会好的。

    蜷在风的怀里。温暖厚实。像一个港湾。偶而偷眼看窗外的寂静,聆听着风的心跳。微微笑着,对心说,他就是我一生的港湾。

    一天一天的沦陷,像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在爱情的急流中,无力拔身。给颜发e-mall,告诉她我所有的快乐。问颜,还好吗?她说,还好,一个人无牵无挂。她问我,还好吗。我说好,有风的宠爱。一直都有。

    总会在一个个夜里,在风的耳边细语呢喃。风,你爱我多久?他说,一辈子不够。我要永生永世。

    我们去买了一面镜子。放在床的正对面。每次缠绵的时候。看着镜中相拥的身影。说,这面镜子见证着我们的一切。见证着我们的热烈一次次如潮水般褪去,见证着我们一次次在缠绵中失去彼此。

    日子,是手中的沙粒。总是以为可以抓住,却总是在想握紧时失去。

    和风商量了5。1结婚。

    我们那么想拥有彼此,哪怕只是一张纸的约定,便可以让我们无悔终生。清晨起床,迫不及待地穿上洁白的婚纱,绽放着一脸的笑魇,看着镜中似若娇娘的自己。轻声说,风,此生此世我都是你的。你一定会身披五彩霞衣来迎娶我。

    静静地看着窗外。什么时候,外面竟飘落起了雨丝。纷纷扬扬。幻想着自己和风会在细雨纷飞中白纱袂袂,轻舞飞扬时,丝丝柔情,在心底荡漾,一圈一圈扩张涟漪。

    墙上的钟摆,不急不徐的缓然轻扣。等待,是最难忍的煎熬。恍若经历了一个漫长的世纪。

    “婚纱有点脏了,有点皱了。”我叫嚷着。

    外面的雨,外面的雨,怎么还在下?想哭了,风还没来。

    他说了的,他一定会来。

    恍惚中,伴朗跑过来,递给我电话。“谁的电话这么烦?也不挑个时候。”心里暗自骂了一句脏话。

    “速来医院,风出车祸。”

    车祸?谁出车祸?关我什么事?扔了手机。

    伴郎拾起来,重新递给我。

    重新看,风?风出车祸?车祸?怎么可能?

    来不及换衣服,会是我的风?会吗?

    雨越下越大,淋得人睁不得眼睛。冰冷透进了心里。

    打开窗户。任窗外的雨透进来,打湿了一切。我的风,怎么会?怎么会?他昨天还说的,今天要和我一起看白鸽飞翔。昨天还说的,要和我到老的。怎么可能?窗外没有回音。只剩了满空的雨滴。像谁的眼泪。

    跟着伴郎,一步一踉跄的跨进了医院。那件婚纱早失去了能有的洁白,满是泥。

    风被送去了急救室。送他进去的时候,我都没能赶上。看着那扇紧闭的门,门外的我,颓然滑落。他是我的风?怎么可能?他那么健康。我们可以在夜里无休止的缠绵,直到彼此失去所有的力气。怎么可能?

    良久,灯亮了。冲到医生面前“医生,病人怎么样,我可以进去看他吗?”

    “可以。但你要注意时间,病人刚脱离危险期。而且他现在情况还不太稳定,多让病人休息。”

    妈的,这套词我早会背了。

    进了房间。看着全身插着这样管那样管的风。他会痛吗?一定会。我怎么这么傻。

    一步一步,悄然走近,怕惊醒了他。看他疲累的面容。我知道他一定好累的。轻轻地握住他的手。'风,你不能就这样放弃。绝不可以。你答应过我的,会娶我,会陪我一直终老。你不能赖皮的。”

    看着双眼紧闭的他,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风,你醒醒,好吗?你说过的,你承诺过的。你不能就这样扔下我。”

    “风。别睡觉了。起来该吃早餐了。来,我喂你。”

    看着米粒从他的嘴角一滴滴掉落。

    “风。不要睡懒觉了,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去散散步好吗?你好久没有陪过我了。”

    “风,我一直在你身边,一直都会在的。你不扔下我,我不扔下你,我们永远陪着彼此。好不好?”

    风一直不曾醒。朋友看着我的憔悴。拼命拉着我回去休息。起身时,恍惚看见风的眼角有泪。

    那是最后一次见风。

    第四天,医生给风做了急性抢救。无效。

    医生说,他们已经尽了全力。

    朋友拿着那张纸给我的时候。我说,哦,走了?

    “真的走了?”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顾得上说。

    风,你是不是太恨心了。

    朋友看着我的呆滞。说,节哀。

    “哦,知道了。我没事,你走吧。”

    偌大的房间里,剩了我一个人。

    游走在空荡的房间里,那些熟悉的气息,一寸一寸侵袭着自己的意志。让人窒息。

    看着风曾停留的每一个地方。手指轻轻滑过。那些曾有的温度再不会有了,是吗?

    风不会回来了吗?

    而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却似依稀在昨天上演。

    他总爱说,宝贝,一直留着长发,好不好?

    我说好。于是一直留存。

    他总爱说,宝贝,你的今生和来世,我都预约了。你别想逃。

    我说我舍不得逃。

    我们约好了的,不是吗?

    突然好想颜,她在哪儿?

    给颜留了e-mall:风走了。带走了一切,痕迹都不曾留。

    二天后,颜急急地赶了回来。抱着我,什么都没有说。

    我说,我想休息了。好累。

    此后一个月,收拾了关于风的一切。他的照片,他的笑,他的宽容,他的稚气。将他藏在心底最深最深的那处。想念的时候,默然泪流。

    我要的幸福只是想和你牵手到老。这条路我们已经走了一半了,为何你说了不算,要先放开?

    风,你带走了我的一切。你欠我的爱,什么时候可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