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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宿醉，徐阳一大早跑到Vosamo吃早饭。时间不到八点，新天地里几乎没什么人，他要不是喝不惯外面连锁店里的咖啡，才不会来求迈克那个懒鬼。
C城的冬天，早上总染着湿冷的雾，拢了拢领口，他边走边抱怨这个鬼天气冷的跳脚，恨不得能够立刻喝上一口热气浓浓的咖啡。
刚走到Vosamo小院前，他愣了，一个女人正在站在雾中，白色长大衣，红色围巾，黑色高跟鞋。
她站在那里似乎等了很久，额前的头发已经被露水浸的湿润，脸色苍白，嘴唇青紫，见他来了，眼里放出希望的光，努力忍住寒冷，哆嗦着向他开口：“徐阳，我终于等到你了？”
易珊和李益民一起下楼的时候，刚好碰见了接她上班的葛晓明。易珊坦然地向他介绍：“这是我的师兄兼前任老板李益民。”
葛晓明伸出手道：“李先生，你好。我是易珊的朋友，葛晓明。”
李益民回握：“你好，葛先生。”
易珊左右打量两人一眼，笑道：“下次一起约着吃饭吧，你们再好好客气。”
李益民收回手：“好，姗姗，我还有事先回事务所，你稍后来办离职。”
葛晓明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她回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他就不再问了。
易珊对李益民说道：“待会儿我到事务所，细节我们再详谈。”
李益民道：“好，我等你。”
易珊试着问他：“要不你和我们一起？”
李益民道：“不了，你们慢慢吃吧，下次有机会再聚。”
易珊望着他一点点走远，心里波澜起伏。愿他终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葛晓明用手挡在她眼前，“走远了，别看了。”
易珊拿下他的手，说道：“知道了。”
葛晓明问她：“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
易珊道：“你是不是攒了一肚子问题想问我？”
葛晓明道：“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易珊点头：“谢谢。”
葛晓明道：“在我面前，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易珊道：“好。”
和葛晓明吃过早餐，易珊回到事务所办离职。事出突然，和她交好的几位律师都难以置信，一位年长一点的师姐还笑问她是不是打算辞职结婚，做全职太太。
易珊笑而不语。
办公室里一桌一椅已经十分熟悉，被工作压的喘不过气时候，曾经厌恶得想摔了桌上的文件，恨不得再也不用上班了，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了，她却发现舍不得。
离别的人才会懂离别的情。
她忽然明白了萧楠当初离开自己的那份坚决。离开事务所是她为师兄做的决定，从来不知道他能把自己伪装地那样好，如果没有葛晓明，他还要装多久呢。
一辈子？易珊不敢想，那是她还不清的债。
把桌上的私人物品一件件放进收纳箱，相框、仙人球、水杯、笔电、小说，很多很多，还有从小王那里抢来的一盆多肉。
相框里嵌着的照片里，她和师兄笑得开怀，是事务所成立那天两人在门口拍的，他西装笔挺，她白衣短裙，李益民对她说，老板娘，拍张照吧，这比以后我们的结婚照还拉风。
仙人球是第一个实习助理送她的，那个胖胖的小女孩前年已经结婚了，她去参加了婚礼。
什么都想带走，却什么都带不走。
她还没有毕业就跟着李益民在这里实习了。从小助理到可以独立承接大案子的律师，付出的辛苦常人不可想象。易珊专注学术，上庭辩护却是她的弱项。刚接案子，是李益民帮她在文件上一笔一笔勾出案子的关键点，是他一句一句教她背上庭的陈词，是他一遍一遍陪着她模拟法庭上的争锋相对。
李益民陪着她从青涩成长到了独立，有李益民才有现在的她。
“收拾好了吗？”有人敲门。
易珊回头，是李益民，他散着腰斜靠在门框上，又恢复成往常吊儿郎当的样子，昨晚的事儿没有在他身下留下蛛丝马迹。
“差不多了，”易珊道，“财务怎么结？”
李益民道：“我和财务商量了，你和事务所的合同明年七月到期，现在离职要扣除一部分违约金，但不多。”
易珊道：“明白。”
“真的不需要我的推荐？”李益民问。
易珊道：“暂时想休息一下，不着急工作。”
李益民也不勉强她：“好吧，有需要给我打电话。不要把我当成外人。”
易珊道：“放心，我要在律师这行里混还得靠师兄你带路啊。”
抱着箱子走出办公室，易珊看见事务所的人几乎都放下手中的案子，站在门口为她送行。她的小助理更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易律师，你真要走啊。”
易珊拍拍她的肩：“哭什么，我这是解放了。你们聚餐的时候别忘了叫上我。”
她和同事一一告别，到后来自己撑不住笑了：“我们别弄得跟追悼会似的，还握手告别，有空电联吃饭。”
同事们被她逗笑了，可能觉得离别的气氛太过沉重，便一股脑儿散了。李益民接过她怀里的箱子，道：“我送你回家。”
易珊道：“不用了。”
李益民道：“别拒绝，最后一次，以后可能就用不着我了。”
易珊想了想，点头。
晚上，易珊和易慧通了电话，告诉她辞职的事。易慧说这样也好，女孩子不用太累。她还提议让易珊去美国看她。易珊一想到要和那个称之为妈妈却从没相处过的女人见面就一阵恶寒。
“我不要，我要好好休息，享受人生。”撂了电话。
没有了繁杂的工作，日子便闲下来了。易珊把想做的事情列了个清单，读东野的推理小说、逛街买衣服看电影，开车去郊县的古城吃小吃等等。葛晓明不忙的时候会陪着她，实在抽不出时间，也会一天打好几个电话问她在干什么，吃饭没，去的地方好不好玩。
易珊每次都事无巨细地回答他，吃过什么好吃的东西，遇到什么有趣的事，看过哪些好看的书，话题没什么营养，但偏偏都不想结束。
两个人没有刻意说明一个开始，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
C城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葛晓明约易珊去看电影。他本来以为女孩子会喜欢一些缠绵悱恻的爱情电影，结果易珊选了一部盗墓的。
葛晓明翻看着手中的宣传册：“你喜欢这种类型？”
易珊指着海报中一个男明星：“我最喜欢他。”
国内目前人气颇高的男明星，长相不出众，但是演技很赞，情商也是出了名的高。
葛晓明问：“你最喜欢他哪部电影？”
易珊道：“《伏击》。”
葛晓明挑眉：“知己。”
广播里通知开始检票了，葛晓明顺手牵起易珊走向了检票口。
易珊垂首看了一眼被他突然牵着的手，他手心温度很烫，还在冒着汗，湿湿黏黏的。
葛晓明见她没动，小声问道：“怎么了？”
发现他的耳根有些红，易珊心里偷笑，原来这个人也会紧张。用力回握住葛晓明的手，易珊道：“没什么，走吧，快开始了。”
电影拍的还算精彩，场景效果不过，剧情也紧凑，看到高潮迭起的地方，易珊还情不自禁地压低声音伏在葛晓明耳边感慨道：“拍的不错，但是和我的盗墓世界还差了一些，话说，我男神演的真不错。”然后她也不等葛晓明回应，又聚精会神地投入到电影里了。
3D眼镜下她看不见葛晓明眼底流动的温柔，她不知道，她才是他想一直看下去的电影。
散场已经九点多，葛晓明问她还想不想吃宵夜，易珊嘟着嘴，坚决摇头：“不要，这么晚吃东西，会胖。”
葛晓明很少见她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忍不住捏捏她的脸：“不怕，长胖了我也不嫌弃。”
易珊笑着摇头：“算了，我自己会嫌弃自己。”
葛晓明依旧牵着她去商场的停车场拿车，易珊觉得他才牵过自己一次，动作就已经很娴熟了，他的手从她的拇指和食指之间穿过，手掌轻轻包裹住她的手背，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反观她的手，肉肉短短的，这样的反差让易珊觉得特别萌，就好像大雄牵着叮当猫，但他绝对没有大雄那么傻。
开车的时候葛晓明告诉她，他搬家了。易珊问：“那你搬去哪里了？”
葛晓明道：“我在市区有一套房子，离你那儿很近。”
他故意把“离你那儿很近”几个字咬的特别重，易珊听在耳朵里觉得怪怪的，她装作不在意地问道：“那又怎样？”
葛晓明淡淡道：“不怎么样，离你近了，我很高兴。”
易珊把头转向车窗外，抿嘴笑了。
红灯亮起，车在一个路口停下。等待的间隙，葛晓明见她还瞧着窗外，伸出手扶住她的头顶，把她的视线转向自己：“以后你的方向在这里。”
他的力气不大，但是让人挣脱不开，易珊被他闹了个大红脸，正想反驳他两句，不料却被他的浑身上下飘出那股认真吸引了，此时的他不是在玩笑，而是一种对她的请求。
他对她一直都是诚恳的，易珊有点惭愧，尽管默认了和他的开始，却欠他一个正式的说明。
她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葛晓明，以后请多多指教，我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他微微翘起嘴角：“互相学习。”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车里的气氛不一样了。易珊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对葛晓明提议道：“我周末去帮你收拾吧。”
葛晓明道：“欢迎之至。”
易珊道：“但是我不干体力活。”
葛晓明答应得爽快：“好。”
易珊道：“那我干什么？”
葛晓明道：“坐着，当女主人。”
易珊决定闭嘴，这个人不说话则已，一说她还真接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