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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周牙的一通点拨,吴天终于悟了。
感情自己成为了王爷感情成长的牺牲品啊,多么杯具。
他一边举铁,一边摇头叹息,
“唉,看样子咱们王爷在感情方面,比个稚童还不如。”
这话吴天只敢偷偷的说,不敢说得太大声。
毕竟陷入感情中的男人,情绪都不太稳定,要是让王爷听到,吴天举铁的两条胳膊就别想要了。
正当吴天和周牙在院子的角落里,小声吐槽某个为了爱情患得患失的王爷时,院子外面,有个婆子高声喊着,
“请问,小厉王住在这里吗?”
吴天与周牙互相对视一眼,吴天在举铁,他还剩下九千多次没举完,只能周牙走出院子。
只听周牙站在院子外面,粗声问道:
“什么人在此大声喧哗?不要命了?”
昨日算是神策军正式进驻这座集镇。
虽然在此之前,厉云卿就已经带着人偷偷的住进来了,但之前集镇上的人都不知道这回事。
因而自昨日之后,小集镇上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们这座集镇上住了个小厉王,还住了个侯盼县主。
来者正是侯盼县主的姆妈。
那婆子一见周牙,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她站得笔直,扬起下巴,说道:
“我们县主知道这里住着小厉王叔,特意让我过来,想要向王爷表达一番谢意,王爷呢?”
周牙怒斥一声,拔出刀来,
“放肆!王爷乃掌兵之人,你是哪方势力派来的奸细,竟然敢过问王爷行踪!”
锐利的刀身抽出刀鞘的那一霎那,姆妈就被吓的往后踉跄着,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她一脸惨白的看着高高矗立在面前的周牙,感觉自己面前就是一尊铁人似的,和寻常的兵比起来,周牙就是这么的不一样。
不,其实所有神策军都与别的王军不一样。
周牙因为跟着小厉王妃与小厉王久了,也拿神策军的那一套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
姆妈哪里见过这样凶狠的兵,她跌跌撞撞的跑回了集镇上最好的住处,找到了侯盼县主,大神疾呼,
“不得了了啊,县主,老奴差一点儿就要惨死在小厉王的刀下了,这个人,这个人太凶残了。”
侯盼县主正拿着一柄团扇,坐在阁屋二楼的美人靠上远眺,闻言,蹙眉看向姆妈,
“王叔怎么了?他不待见你吗?”
“唉呀,县主,咱们还是别去招惹那个杀神了。”
姆妈将周牙抽刀震慑她的事情,同侯盼县主说了,又是一脸忧心的看着侯盼县主,
“可怜见儿的县主啊,您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哪?”
昨日捡回了一条性命,他们仓促入了集镇之后,被集镇上的人安排在这最好的住处。
但是这一切都是暂时的,侯王府几百人,在逃难迁徙的路上,走散的走散,病死的病死,被不明真相的府兵砍死的砍死,如今就只剩下了侯盼县主一人。
并着一个姆妈,一个马夫。
侯盼县主长得羸弱不堪,她一脸忧郁的偏头,看向远处,自怨自艾,
“现在还能怎么办呢?王叔也不肯理我,王府的资财在路上时,就被府兵抢去了大半,如今我流落在这里,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原本是看在同一宗室的份儿上,侯盼县主是想着投靠小厉王的。
毕竟按照辈分来讲,小厉王算是她的叔叔。
可是姆妈根本就没见着小厉王,就被小厉王的兵给吓跑了,那接下来,她一介乱世女流该去投靠谁,才能安定下来呢?
对于自己的将来,侯盼县主只觉得渺茫与绝望。
姆妈也替她忧心忡忡,
“咱们以前在王府的日子多好过啊,虽然比不得阮王府的奢侈,但咱们侯王府也是不愁吃穿的金贵人家,如今,唉,县主,您说这可怎么办?”
“你问我,我又怎么知道呢?”
侯盼也是个没有主意的,正与姆妈两人,待在二楼发愁,就听见院子下头的马夫说道:
“县主,姚娘子来了。”
“姚娘子?”
姆妈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
“那是谁?如今什么阿猫阿狗的,够敢来见咱们侯王府的人了吗?”
虽然侯王府只剩下了侯盼这样一个孤女,可是身份摆在这里,侯盼乃宗室女,身上流着的是皇室血,再怎么流落,也不至于跟一介民妇搅和在一起。
马夫回道:
“说是这座镇子的姚统领阿娘,咱们这住处,也是姚娘子安排的。”
一听这话,姆妈看向侯盼,笑道:
“县主,您看呢?毕竟是统领的阿娘,也不好不见。”
侯盼县主没什么主意的点点头,由姆妈扶着从阁楼走下来。
因为整栋小楼挺大的,却又只有侯盼县主主仆三人住,马夫便一人充当多角,回了县主话后,就去给姚娘子开门。
姚娘子还挺紧张的,第一次面见县主这样的大人物,她抱着孩子的手都在抖。
进了院子,见侯盼被扶着出来,姚娘子也不知该行什么礼,只管往地上一跪,
“县主,民妇见过县主。”
“起来吧。”
侯盼柔弱的抬了下手,用手指间的绢帕遮了下唇,羸弱的咳嗽两声,在堂屋里吩咐马夫给姚娘子看了座。
“我不常见外人,往常这些人情往来,都是王府的下人打点,所以昨日也没向姚娘子致谢,实在劳累了娘子,替我安排了这样好的住处。”
坐定后,侯盼轻轻的咳嗽着,略带微喘的开始说着话。
那紧簇的小眉头,那纤弱的身子,那举手投足间的贵气,让姚娘子看得又心疼,又欢喜。
她抱着铁头,很是大气道:
“多大点事儿,无妨的,往后县主需要什么,就只管同民妇说便是。”
顿了顿,她又满眼心疼的看着侯盼,问道:
“郡主,您这身子是不是不太舒坦?找大夫看过了吗?”
这话似乎问到了侯盼的痛点,她脸上的表情更忧郁,更我见犹怜。
不等她说话,站在侯盼身边的姆妈便是抱怨道:
“我们县主的身子本来就弱,这几年世道不好,孙国公又四处作乱,县主每日颠沛流离担惊受怕的过着日子,这不就病了嘛,唉,咱们县主也是个苦命人呢。”
姚娘子听了,心里头愈发怜惜侯盼,
“这病不能拖着,还是得找个大夫来看看,咱们镇子虽然小,可是也有不少的好大夫,要不然也可以去请请小厉王的军医,听说神策军的军医可都是天一谷的弟子呢。”
“还是算了吧,这个小厉王凶神恶煞的,一点儿都不顾念宗室亲情。”
姆妈噼里啪啦的,又将之前同侯盼讲过的话,再次跟姚娘子重复了一遍,而且她越说,话术越是偏向自己。
听在姚娘子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厉云卿不近人情,罔顾血脉亲情,见死不救。
姚娘子生气的附和着姆妈,
“我当初以为这个小厉王是个好人,没想到心硬成了这样儿,自己的侄女都病了,乱世里也不知道帮扶一把,唉,真是人心如铁。”
“可不是呢嘛。”
姆妈与姚娘子说得起劲,主位上的侯盼低头一言不发,眉眼间全是柔弱。
待姚娘子气呼呼的回去后,后抱着铁头找上了花锦唠嗑。
反正她一天到晚没什么事,除了带孩子就是照管姚家铁铺。
如今姚家铁铺里的伙计都在打铁,一应闲杂事都由花锦找人去做了,姚娘子便彻底地闲了下来。
于是每天抱着孩子,不是这里逛逛,就是那里逛逛。
她尤其喜欢去找花锦八卦,因为花锦经常自己干自己的,也不怎么回应姚娘子。
于是姚娘子就跟花锦说着东家长西家短,跟找了个树洞似的,什么都跟花锦说。
此时,花锦正坐在院子里,把玩着手里的铁块,听姚娘子絮叨着说起厉云卿如何如何不近人情。
花锦忍不住了,道:
“这事儿也不能这样说,宗室跟你想的不一样,尤其是皇家事,复杂得很,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这皇帝也有几门穷亲戚呢,怎么就不一样了?”
姚娘子不是很明白,她的出生局限了自己的思维,
“婆婆,可不是我说,宗室都是血亲,守望相助那是必须的,否则在这么个吃人的世道里,没有宗室帮衬着,会被别人欺负死的。”
他们姚氏也有宗室,只是宗室里的人都跟侯王府一样,要么在颠沛流离的路上失散了,要么死在了路上。
到最后来到这里的,就只剩下了姚军这一脉。
但仅只一脉,算上伙计一起,也有二十来个人了。
花锦的眸子从指尖铁块上,挪到了姚娘子的脸上,
“那是民间的宗室,民间宗室守望相助是真的,但是皇室,是会吃人的。”
一开始花锦对于皇室的了解不多,皇室跟普通宗室有什么区别,她也不明白。
可是跟了厉云卿,当了他这么久的宗室命妇,她慢慢了解到,皇室之大,大到这个宗室里究竟有多少人,根本数不清。
当今皇帝有几十个皇子公主,每个皇子有的封了王,有的没封王,封王的又有好几个世子,每个世子又有好几个公子。
皇子与王爷之间有间壁,王爷与王爷之间,年纪隔得比较远的,都还不一定认识。
因为皇子到了年纪就要出宫,封王了的有自己单独的府邸,有封地的早早就去了封地享受,去封地之前,皇帝的妃子还在生皇子。
这还是在厉云卿这一脉数代单传,最后皇位被窃取的基础上。
如果每一代皇帝皆是如此生生生,估计天景国的国土都不够封王的。
所以话说回来,皇室里能有什么守望相助?皇室只讲究利益,附和他们利益的时候,他们就是一家人,不附和他们的利益时,厮杀起来比谁都狠。
“侯盼县主只是一个县主而已,她的姆妈要见小厉王,根本不够资格求见,凡事要从大局上看,小厉王手握重兵,随随便便一个奴仆就能见到他,他一天要见多少人?这些人里,谁能保证没有刺杀他的?毕竟他这么厉害,想要他性命的不少,尤其是皇室人。”
“侯盼县主的姆妈说小厉王的走狗拿刀吓唬她,首先这‘走狗’两个字,我就非常不赞同,保家卫国,奋勇杀敌,救你们于水火的盖世军人,被称之为‘走狗’?那被救下的你们又是什么?”
花锦难得这多话,言辞犀利的给姚娘子解释了一通,又说道:
“小厉王虽然凶,但他的本质并不坏,相比较许多封地之主来说,他对自己封地上的百姓负责,他抵抗北戎,兢兢业业的守护着天景国的国土,你们实在不能仅凭妇人间的几句不平话,就这样诋毁小厉王。”
一番话将姚娘子说得羞愧极了,她艰难的笑着,
“这个,这个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妇人,也不知道这么大的道理。”
“所以更不要人云亦云,你得有自己的分辨,在我看来,能够搬弄这种是非的奴仆,也定会扰得家宅不宁,这样的人要远离才行。”
花锦给姚娘子提了句醒,但姚娘子懵懵懂懂的,也不知听没进去花锦的话。
只等姚娘子刚离开,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花锦的身后。
她吓了一跳,快速回头一看,竟然是厉云卿站在她身后。
只见厉云卿嘴角带着微笑,
“难得,本王在你的心目中竟然评价这么高。”
她在外人面前维护他唉,让原本不高兴的厉云卿,心情十分舒畅。
这情绪的起伏放在花锦的眼里,就觉得厉云卿可能得了什么大病。
有些人在遭受了重大打击后,心理会有些变化的。
花锦眯起丹凤眼,仔细的观察着厉云卿。
厉云卿却是兜头丢给她一堆折子,
“这些是本王王妃离家出走后堆积下来的北地庶务,本王已经吩咐了谷旗州的齐王侧太妃,将谷旗州的折子也送过来,你全批完。”
真是兜头一大堆,就这么毫不客气的往花锦的身上淋下来,把花锦都差点儿给埋在了这些折子里头。
她扒拉掉头上的一本折子,望着厉云卿怒道:
“这是你的封地,难不成你的王妃走了,你就不管事儿了吗?”
这么多折子,这么多这么多,厉云卿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等等!
花锦突然反应过来,坐在堆积如山的折子里,抬头看着厉云卿,他刚刚说什么?说他的王妃离家出走?
意思是厉云卿根本就没失忆,他还记得他有个王妃?
“本王吃软饭惯了,不通庶务。”
厉云卿的眼底闪着恶毒,嘴里吐出来的话,快要把花锦给气死。
她被噎住,恼火道:
“你好歹也是北地之主,这些庶务你不通谁通?你总不能依靠你的王妃一辈子吧,厉云卿,你总得自己支棱起来,她走了,难不成你的封地你都不管了?”
这话落音,花锦直觉厉云卿会反唇相讥,甚至他们可能又会打起来。
院子边上站着的两名侍卫、两个婆子、两个丫头,全都紧张兮兮的看着厉云卿与花锦。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看这氛围,只怕又是你死我活的场景。
结果反常的,厉云卿没有开启嘲讽模式,他眸光深邃莫测,看着暴跳如雷的花锦,凸起的喉结滑动着,
“不想管了,没有她,本王什么都不想管。”
“你!”
花锦突然站起身来,心儿在心房里重重的捶了一下,她蹙眉看着厉云卿,将手里的几本折子往厉云卿的怀里一甩,转身就走了。
一边走,眼泪就止不住的往外流,特么的,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要对这个男人断情绝爱,相忘于江湖,他又跑出来说这些话来勾搭她!
不,她应该清醒一点,厉云卿这话是在缅怀那个貌美如花的小厉王妃,而不是如今这个满头银发的婆婆。
花锦一路飞掠出了集镇,心里头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她停了下来,坐在在一片地脂池边,拿出了袖子里那一封赐婚圣旨。
仿佛只有看着这封圣旨上的文字,才能稍微坚定一些自己的道心,别让自己不顾一切的飞扑入厉云卿的怀里。
冷风吹来,黑色的粘稠天然池子边,花锦身上的黑纱随风飞扬,垂落她脸上的黑纱,露出银白的发与一张倾世容颜。
姚军吭哧吭哧的跑过来,正好看见花锦坐在一片黑色的粘稠沼泽地边,手中拿着那封明黄色的圣旨在看。
他走过去,站在花锦的身后,眼神复杂的看着花锦满头的银发,
“师父,小厉王应该还不知道这封圣旨。”
要告诉他吗?
帝都已经知道小厉王妃失踪的消息,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毕月郡主嫁给厉云卿。
赐婚的是皇帝,厉云卿也没办法拒绝。
花锦收起手里的圣旨,回头看向姚军。
灯火阑珊,广阔的天地间,倾世回眸的这一眼,仿若能颠倒众生。
美得不可方物,更不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一瞥。
而就在姚军径自为花锦倾倒时,就只见她扬手一掷,手中那封明黄色的圣旨,便掉落入了地脂沼泽里。
若非轻功极好,否则根本捡不到这封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