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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毕业,我再怎么气也不能乱了方寸。
望这天像是要下雨,我打起精神按陆骁给我指的路招到了一辆车,到了学校我给钱,司机却回头呵呵一笑,推开我的手,露出整齐洁白的一口好牙:“姚小姐,陆总交待过了,不收您钱。”
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还跟你们出租车司机都认识??!”
他小眼神有些受伤:“出租车司机怎么了,可不要瞧不起人噢。”
“哪有哪有,别介,您误会了。”我连忙赔笑。
“没事啦,”他目送我下车,似乎来了这么一句,“真是个傻姑娘,商厦广场那么大,走出去都得半小时,怎么可能打到车。”
我无语望天:“……”
呵呵陆骁,你以为暗中帮我一把我就不记仇了么,你今儿扔我的东西扔我的人,就算安排直升机送我回来我都不会感激你!
奶奶你个腿的,跟我还想玩心机,不就是打一巴掌再给颗糖么,以为我看不出来啊,我姚楚黎好歹也是个高材生,我智商也可牛了,我……
还没YY完,得,系统提示我智商不足该充电了。
第二天毕业庆典结束,我收到了他这样的一条短信:“心情不大好,陪我出门散散心,一小时一千。”
我最讨厌别人和我谈钱了!伤感情!有钱怎么了!有钱了不起么!这么简单粗暴的理由!你连高尚点的话都不屑于想了么!如此丧心病狂的烧钱行为我当然不能让他再危害到其他人好吗!统统冲我来好了!就让我默默承受金钱腐蚀美好心灵的伤痛好了!
反正他只让我陪他散心,我打定主意不想和他多做交流,上车前我留神看了他新换的车,我靠,劳斯莱斯幻影,私用的车比公家的车还贵,还贵那么多倍!我鄙视他。
前排司机,后排他和我,静默得只听见空气在流动,他突然转过头来盯着我看,他本身气场就超强非凡,这样静静地一言不发盯我,我真是装睡都撑不下去了,无奈撇开脸:“干嘛看我啊。”
他眼波流转:“你不是话挺多的么,”他有意无意拿出支票本看了眼,酷着脸道,“哦,你也不开心?那就送你回去吧?”
我真怕他又半路丢我下车,连忙道:“哎别,”我挤出笑,“还不是陆总情操太高雅品质太高尚,我怕市井小民随口说的话拉低您品味了。”
他嘴一抿,默然几分钟,又道:“让小清安排,半小时后去千岛湖。”
我瞬间惊呆了:“为什么突然去那么远啊。”
他不假思索:“不高兴,散心。”
其实我知道,他不就是对我的话不爽吗。难道我对他的鄙视有那么明显了?没理由啊。
不过我没去过千岛湖,一直向往着湖光山色的动人景色,今天沾了陆骁的光,得偿所愿,不亏,真不亏。
可就是旅游旺季人太他娘的多了!刚和陆骁下飞机,他墨镜一戴双手插兜,可别提多炫酷迷人招蜂引蝶,身边的小丫头们来回走过无数遍,我翻了个白眼顺手抓了两个女的道:“你们这是干嘛呢?这都第十六遍了,来回走着看人脖子不酸啊?眼睛不酸啊?腿脚不酸啊?”
稍微成熟点的尴尬笑笑:“没……我瞅着像明星,就是看不出来是谁,还真没见过这么帅的……”另一个年轻点就有点不爽了:“我看看人怎么啦,长这么好看不是给人看的?你有病吧?”
陆骁伸出一只手,勾住我脖子,冷冷开口:“有病也是我来治,”他把墨镜推到鼻梁根,冷冷道,“你有意见?”
嚯!够骚!
一股霸气扑面而来!以陆骁和我为中心,方圆二十米为半径,所有的人如同被机关枪扫射似的退散了,我竖起大拇指:“陆总,虽然你变相在骂我有病,可我真是太服你了。”
“你脑子不好使吗,明明是别人骂你有病,”他勾着我脖子继续往前走,另一只手摸上我额头,“姚姚,你该不会真有病吧?”
我不看你面看钱面,呵呵一笑道:“对了,飞机上的二十分钟算不算费用啊?”
“不算。”
我蹭地瞪他:“为什么?!”
“你坐我的车乘我的飞机,路程费我都不和你算,你还来和我算费用?”他淡淡,“除非你把我哄高兴,不然我把你的差旅费划到花销上头,全给你扣了。”
我靠!全扣的话我倒还反欠你钱了好吗!
千岛湖的原住居民很少,但陆骁是谁,只要他想散心,天王老子都得给他引路扇扇子,游船上岸了他带我去吃当地的野味,我不敢吃,他把碗拍我面前:“不吃饱过会哪来力气玩?”
“还要去哪儿玩?”我哭丧着脸,“人这么多。”
“人多怕什么,”他挑眉,“不是有我在。”
正是村长开会读稿,表彰拉动当地旅游的几位人物时,他如是念道:“男人或许会成攻,或许会成受……”
我噗了一声:“今天大家情绪都很高涨嘛,居然聊到攻受的话题了?!”兴许是太激动,我声音大得引来周围人齐刷刷看过来,陆骁神色复杂扭过脸装作不认识我,村长咳了咳,继续道:“或许会成功,或许会承受成功之前的无比巨大的压力……”
他看我跟吃了苍蝇的表情,不由分说就拉起我加入到游人群里,我恍惚听见他这样说道:“只要有我在,就算有多少人都不用怕,听见没。”
我头大的觉得游人如织色女无数,不时有花季少女过来故意撞陆骁,她们还特有头脑,一拨人撞他,一拨人撞我,没几下就把我的手给撞掉了,我惊呼了一声:“哎!我……”
没说完的话堵在喉头,然后我就被逆行的人群冲走了。我犹如身在马桶被巨大力量无情冲刷,只来得及远远看陆骁转过来的白皙面容,一切都像被时间放慢,他的手伸过来要来牵我,而我瞳孔剧烈收缩,瞬间就想起了肖琎。
仿佛瞬间多出许多人,我被看不见尽头的人潮带出去很远,没有落脚的地方,只能任由别人推挤宛如浮萍,手机响起我专为陌生人设的铃声,我沉默了一瞬,上次它响起,是肖琎打给我的最后一通电话,之后,他就自己驾车冲出了他家半山腰的别墅。
车毁人亡。
这铃声也再没响起过。
“黎黎,你不对我好,这世上也没有人会对我好了。”这是他生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分手后他对我说的唯一一句话。
我只谈过一次恋爱,和肖琎。他成年了声音依旧是清澈细腻,标准的奶油小生带着一颗狂躁流氓的心,我们爱得山崩地裂海枯石烂,我一度以为,为我戴上结婚戒指的人铁定是他。
还记得初中时期班上流行拉帮结派,就我一个人被排除在外,她们集体拟定的一致看法是:姚楚黎把肖琎据为己有,我们都不要和她一起玩儿。
其实那会儿肖琎的父母离异各自都出了国,我爸妈偶尔接他过去照顾,还没有真正在一起,可学校里有些风言风语,说得实在不好听。
直到有次我被堵在旧物储藏室里出不来,每天和我一起回家的肖琎一直找不到我人,路过又阴暗又脏乱破的储藏室听见我狂骂人的声音,一脚踹开了门。
把我家牛奶疯狂喝干的他正在长个儿,夕阳映着飞花似的尘埃绽放流光,我被他拉了出来,阴郁着一张脸的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气冲冲地拉着我默不作声地走。
我有点犯怵,回家的路上戳他的腰,装得很委屈的样儿抽抽鼻子:“肖琎啊,我不是故意藏那儿的,是班上同学把我锁着了……”
他把我的手拂开了,又狠狠握住,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肖琎,你别生气,我和班上人关系处得不大好……”
“我知道!”他拉着我大步向前的身形突然停下转过来,恶狠狠地对我吼:“你怎么这么没用!”
我怔了几秒,眼窝刷地就红了。我挺难过的,我都这么哄他让他别生气了他还朝我吼,他以为自己就有多了不起么。
“那我自己回家,你别和我这种没用的人一起走,不然别人会连你一同笑话。”
他突然把我紧紧抱住:“你是不是天天都被她们欺负?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我拿脚狠狠踹他,他抱得我更紧,“你明明就怕得不行了还装一点事儿没有,我踹开门的那一瞬间,你明明就是在哭,你为什么不对我说你其实很害怕,黎黎,你知不知道我就是很讨厌你这样,你真是太没用了。”
第二天他跑到了校广播台的播音间,揍了一拳誓死捍卫广播话筒不撒手的初三学长,对着全校师生字正腔圆地大声吼道:“我是肖琎!二(3)班的姚楚黎!你这辈子只能跟我好,谁敢欺负你我就把谁一脚踹回去!还有二(3)班的那帮女的,你们要敢动我家姚楚黎一根头发,我就揍死你们丫的,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女的!”
几小时后,我在教导处办公室外头等他一起回家,他拿着一张处分单朝我摇了摇,哼了声:“学校这帮老头子就只会这招,什么时候换个新的我才服。”
我白他一眼:“很好玩吧?”
他把处分单撕个稀烂,笑得唇红齿白:“黎黎,我可是说了的啊,你要一辈子都跟我好的。”
我开心得蜜里调油,却还是傲娇朝他踢了一脚,“谁稀罕。”
“就你稀罕,”他从书包里又掏出厚厚一叠信丢到垃圾桶,“以后就没这些烦心事儿了,黎黎,你也给我写封情书呗,算是补偿我今后一封情书都收不到的遗憾。”
但是没有如预想中的那样,班级女生彻底站成了统一战线,对我的攻击愈演愈烈,以至于一周后集体参观博物馆时,女生队里的头儿把我从队伍里推了出去,还好我被一个好心的奶奶搀住了,不然一准得踩死。
当时人头攒动,我被人流挤来挤去,四面八方都是高我两个头的人,我真的吓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样的惊恐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神色匆匆的肖琎使劲拨开一叠叠的游人,把连哭都忘记的我抱在怀里,我才有一瞬的清醒。
我开始夜里做噩梦不断胡乱说梦话,更可笑的是,我一到人群里就浑身虚汗脸色发白,我妈请了心理医生给我看,医生说孩子太小不能强行治疗,只能建议给我转学。
肖琎算是我家的半个亲儿子,我妈给他也一起转了,他和我终于在同一个班,我不大爱说话,他很快又被花痴女生奉为圣坛上的校草,每天数不清的情书飞到他课桌里,我再不厌其烦地给他丢进垃圾桶。
偶尔我也会有几封情书,可都是外校的,本校的人不敢喜欢我,因为有肖琎这个护犊子的人,稍微有男生悄悄看我一眼,他都恨不得吃了别人。
那几年的时光,现在想来,像是偷来的,快乐得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铃声坚持不懈地还在响,我抖着手,连声音都在轻微地颤:“喂?”那边明显有一瞬的沉默,我几乎要崩溃,尖着嗓子就喊出来:“肖琎!你为什么还不来,人太多了,你快来,你快来啊肖琎!”
我像发了疯,手机被我用力丢出去老远,我看不见肖琎的脸,周围淡漠走过的人群,没有一个是他,我冒着冷汗四处张望,下一秒,人被大力带进温暖宽厚的怀抱中。
岛上的飞鸟扑棱而起,他的怀抱泛着幽冷香气,在许多时日之后,他这样对我说着:“姚姚,我还以为你会哭,可你空洞着眼神不知在找着什么,就是没有流出一丁点泪,你为什么不哭呢,哭出来的话,就会好受多了。”
我贪恋这包裹周身的幽香,抱紧了他喃喃道:“肖琎,我就知道你会来。”
他的身体僵了片刻,随即把我更搂紧了几分:“差旅费加上劳务费,我们两清了。”
我愣了足足一刻钟,随即猛地推开他,瞪大眼道:“不要吧?!说好一小时一千,我等着存款有进帐呢!”
“行啊,要想存款有进帐,我直接包养你不就得了,满屋子的钱,都是你的,”他牵着我往回走,“你能不能把手握紧点啊,下次再走散,我的劳务费可就翻倍了。”
我心一慌,连忙双手握住,他侧对我的唇角勾了勾,笑得那叫一个不动声色。
“对了,以后我打你电话你必须第一时间接啊。”
我翻白眼:“凭什么啊?”
他淡淡:“听话,别傲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