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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
突然一声怪异的叫声从上方响起。
季如光抬头一看,发现身旁的房檐上,站着一只鸽子大小,通体灰色,尾羽却是红色的鹦鹉。
鹦鹉叫巴努,是阿娜希塔的宝贝,学起说话来简直不像个鸟。
鹦鹉扑啦啦飞到季如光肩头,先是兴奋的大叫了一声,接着蹦出几个字:“你后院着火啦!!!”
季如光回到府中,刚跨进大门,就听见“哐啷”一声响。
抬眼望去,抄手游廊下一个宫女竟拧着另一个宫女的耳朵,泼辣的叱骂。
“好你个小浪蹄子!姑奶奶的墙角你也敢撬!”
说罢还利落的扬手,连赏了对方几个大耳帖子。
“……”
季如光在净尘司公干三年,虽免不了会办些内帏贵人的案子,却还是第一遭直面如此互扯头花的情形。一瞬间竟无话可说。
“左边这个丫头,是宫里尚衣局的,右边这个挨打的,是司炭的粗使丫头,但人家年轻有手腕,撬了那个尚衣局的菜户。”
一个丧眉耷眼的中年嬷嬷出现在季如光身侧,一把水烟嗓分外的销魂。她正是此次被派到公主府内所有宫人的总管——张尚宫。
“张尚宫,这种事,怎么能算我后院着火?”季如光发出了抗议。
“可这种事,却是公主亲自促成的啊。”
张尚宫抬手一指。
季如光看过去,发现符寿安正在梅树下支了张茶席,慢悠悠的喝着茶,看着这场闹剧,仿佛是在看着自己的得意作品。
果然跟她脱不了干系!
“我记得前阵子,你只告诉我她每日都在诵经,偶尔同宫人聊天,赏赐颇丰。看样子,连你也被她骗了?”
张尚宫点点头。
“发现的时候,公主已经成气候了。”
原来,符寿安自从搬进这个公主府,每天都在屋里诵经祈福,看起来无比虔诚乖巧,。
那些眼线们谨记上方教诲,日日将公主一言一行记录下来,报与宫里,皇帝看了,龙心大悦,接连赏赐。
而当赏赐从贵人指缝间漏出去时,那些因为需要盯梢所绷紧的弦,无论如何也会松懈许多。
他们不再噤若寒蝉,有时候,还能小心翼翼的同她聊几句家常。
渐渐的,一个公主是神算子的说法,在府中悄悄流传了起来。
想要调职不知门路的管事太监,宫外有心上人的小宫女,各个都去求过公主,各个都被公主戳中了痛处,指点了明路。
甚至这院子里谁暗地里算计了谁,占了谁的便宜,也被公主铁口直断,掀了个明明白白。
一时间,内院人心浮动,告假的告假,想走的想走,内斗的内斗,唯一只对公主恭敬有加。
“他们都知道公主的异能了?”
张尚宫摇摇头。
“我看过公主的屋子,她摆了不少镜子在屋里,进屋的人,只要坐在公主三步外的蒲团上一抬头,珠帘后的公主就能看见她们的眼睛。果不清楚公主的底细,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看穿的。”
“那你……”
张尚宫一脸平静的看着季如光,。
“好了,知道了。那她……”
“这是公主给我的。”
张尚宫扔给季如光一张纸,上面是符寿安的真迹,一只带着摩云金翅冠的大狗,不说惟妙惟肖,至少也有五分相似。
“……”
见季如光吃瘪,张尚宫死水般的眼珠突然闪过一道揶揄的神采。
原来,真正的张尚宫早已经被季如光送走,取而代之的,正是善于易容的阿娜希塔。
“不过这样也好,”张尚宫想了想,又说:“叫公主这么一折腾,这些宫人,各为谁家,反倒更容易看出来。论搅浑水这一手功夫,公主可不比你差。”
“都有谁的人?”
“除了陛下和范金刚的人之外,尚衣的那个,是太子的人,小厨房的王太监是盛贵妃的人,李太监是羽贵人提拔的。连宁安公主,都插了个小丫头进来,还有一些人,大概做事情比较稳妥,还没看出什么破绽。”
季如光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收起了那张“大作”。
“内院目前人心不稳,你盯得紧些,最好再闹出点大动静来,方便动手。”
“嗯。”
“对了,巴努要是再传完了信问我要钱,我就把它送给雷敬炖了。”
“……”
季如光的判断没错,很快,一场大雪过后,年久失修的花房顶突然垮塌,压伤了两个在那里躲清闲的小太监。
接着,为了撇清干系,内院竟又爆发了一场剧烈的撕扯,最终以羽贵人手下的李太监损失了半只耳朵而告终。
事情呈到范金刚那里,气得他拍了桌子,责令季如光尽快将这些不堪用的东西全换了。
至于人手,季如光一早便做好了准备,他向范金刚提议,将永宁西郊守煊东陵的一群内侍宫女调了回来。
这些人,悉数从小便被发配至皇陵守灵,日日青灯古佛为伴,深居简出,与世隔绝,各个心无杂念,对于范金刚来说,用起来会更加安全顺手。
只不过范金刚不知道的是,为首的太监云喜,是季如光多年前救下的小孩。
那时他被人贩子伤了身子,却又因为重病出不了手,便想丢在阿含水边等死。
季如光正好进永宁行商,救下他,本想带他离开,谁知早慧的云喜竟告诉季如光,他愿意进宫,因为只有宫里,才是他们这种人最后一个窝。
云喜进了宫,不求财不求利,兢兢业业搏了贵人青睐,却立刻自请去了煊东陵,清修苦行,将一群同他一样苦命的孩子带得十分熨帖。
有了云喜进驻公主府,季如光心里踏实多了,就在他打算寻个黄道吉日找公主好好谈谈的时候。符寿安又给他出了道难解的题。
按照此前的惯例,每月初七范金刚都会来公主府请一次安。这一次则不光是来请安,还要仔细安顿这些新来的宫人,前后的参见程序也多了许多。
而符寿安,恰恰在初六,一个大雪的傍晚,消失了。
消失得很是时候。
张尚宫着人把晚膳送进公主房间时,等在屋里的只有玉真和玉纯。
她们收了膳食,屏退其它人,独留下了张尚宫。
“公主想转告季大人,公主今日未时便离了府。若是今晚还找不到公主,明日范司公来了,大家可都不好担待啊!”
看着笑眯眯的玉真和玉纯,阿娜希塔索性也不装了。
她大落落的往榻上一倚,顿时露出了波斯女郎的风流情态。
“得了,我明白了,公主啊,这就是给季大萨宝下猛药呢,要是找到了,说明他俩还有默契,往后还能合作,要是找不到,季大人这公主府的门神,便也当到头了,是也不是?”
“张尚宫真是冰雪聪明。”玉纯忍俊不禁。
“在你们三个面前,我可不敢这么自认。行了,我现在就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