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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佳丽对她鲜艳的传统服装着了迷,竭力怂恿凯思琳“盛装”陪她到广场去,无奈这姑娘意志坚决,婉拒了她。“斯佳丽,依照英国的旅习俗,再不去吃饭就太迟了,何况我们明天还要早起。集市多的是,门村子附近城镇,每星期就有一次。”
“可是从你说的话听来、跟高尔韦的不同啊!”斯佳丽猜疑说。凯思承认特里姆城比高尔韦小得多,不过她仍不想回广场,斯佳丽只得虽不再唠叨。
铁路旅馆的餐厅以周到的服务态度、精美的餐食闻名。两名身穿号衣的侍者带领凯思琳和斯佳丽在一扇高高的、帘子挂得严严密密的窗子旁的大桌入座,然后站在椅子后面服侍。科拉姆只得将就和负责这张餐桌、穿燕尾服的侍者打交道。他们点了六道菜。斯佳丽正在充分享用高尔韦闻名的调味精美的蛙鱼片时,听到了广场的音乐。她掀开流苏重垂的布帘、底下的丝帘和再底下的厚花边窗格帘。“我就知道!”她大声说道“我就知道我们应该回去。他们正在广场跳舞呢,我们现在就去。”
“斯佳丽亲爱的,我们才刚开始用餐呢!”科拉姆劝阻说。
“乱弹琴!我们在船上已经吃腻了,根本不需要再吃这种没完没了的大餐。我要去换衣服跳舞。”
没有人阻止得了她。
“我一点都搞不懂你,科拉姆。”凯思琳说。他们两个坐在靠近跳舞区的长椅上,以防斯佳丽遇到任何麻烦。斯佳丽在红黄两色衬裙上罩一件蓝裙子,仿佛生来就是跳舞行家似地大跳舞爱尔兰双人对舞。
“你不懂什么?”
“我们为什么非要像当了国王和王后似的住这种昂贵的英国旅馆?
既然住了,为何不把我们点的大餐吃完?我知道,我们最不愿意吃那么豪华的大餐了。你就不能学我跟斯佳丽说‘不!我们不去’吗?”
科拉姆握住她的手。“小妹,原因在于斯佳丽还没有完全了解爱尔兰或在爱尔兰的奥哈拉家的真实状况。我希望她能慢慢适应,让她高高兴兴穿上爱尔兰服装,忠比让她知道她美丽的丝质裙裾会被粪肥弄脏而痛哭的好。斯佳丽可以在跳舞时,跟处面这些爱尔兰人民相识,发现尽管他们穿着粗劣、双手肮脏,还是十分可爱的。若不是这件事对斯佳丽很重要,我宁愿回房睡觉。”
“可是我仰明天要回家,不是吗?”凯思琳的满心期盼溢于言表。
科拉姆捏捏她的手。“我保证明天就回家。我们要搭头等车厢,这个你万万不能提。我还要安排斯佳丽佳信到茉莉和罗伯特家里,你也一个字都别说。”
凯思琳朝地上啐了一口。“去他的茉莉和罗伯特。不过只要斯佳丽跟他们住,不跟我住,我情愿守口如瓶的。”
科拉姆皱起眉头,但不是对他妹妹皱眉头。他看见斯佳丽的舞伴正拼命想拥抱她。科拉姆并不知道斯佳丽在十五岁时,就是勾引男人,再摆脱他们的高手。他倏地站起,朝跳舞区走去。他尚未走到,斯佳丽已从她的爱慕者身边溜开,跑向科拉姆。“这时候你才来邀请我跳舞?”
科拉姆握住她伸出的手。“我是来带你离开的,上床时间已经过了。”
斯佳丽叹口气。发红的脸颊在头上方粉红纸糊灯笼照射下、更是红光满面。广场四周枝广叶茂的巨树上,挂满明亮的彩色灯笼。当他们随着小提琴声、人群笑闹声起舞时,几乎听不见科拉姆说什么,但他的意思已很明显。
虽然心里舍不得,还想跳下去,但她知道科拉姆说得有理。她以前从没感到如此令人陶醉的自由,圣帕特里克节也比不上。她那身爱尔兰服装里面不适合用紧身褡。凯思琳也没把她的胸衣扣牢,只是不致掉落到膝盖上罢了。她可以一直跳下去,大气都不喘一下。在这方面,她可是一点自制力都没有。
尽管有粉红色的灯光烘托,科拉姆还是显出一副倦容。斯佳丽微笑地点点头。往后跳舞的机会还多的是,她要在爱尔兰待两个星期,等庆祝完她奶奶,那位正宗的凯蒂斯佳丽的百岁寿辰后再回美国。我才不会错过那场盛会呢!
斯佳丽看到车里有一排敞开着门的包厢,发觉这里的火车比家乡的火车体面多了。能拥有自己的小房间,用不着同一堆陌生人坐在一节车厢里,真是太好了。走道上也看不见走来走去、上上下下的人,也没人从你座位前走过,差点掉在你怀里。斯佳丽喜滋滋地对科拉姆和凯思琳微笑。“我喜欢你们爱尔兰的火车,也喜欢爱尔兰的一切。”她舒服地在软座上坐下,恨不得火车马上出站,好让她饱览田园景色。这里一定跟美国的乡村景色不一样。
爱尔兰没令她失望。“天哪!科拉姆,”坐了一个钟头的火车,斯佳丽才开口。“这里到处都有城堡!实际上每座山头都有一座,而且平地上更多。不知为什么全都倒塌了?为什么没有人住呢?”
“这些城堡大部分都有悠久的历史,斯佳丽亲爱的,起码有四百年以上。现在人们找到更舒适的地方住了。”
她点点头。这活有理。楼塔里一定有很多上上下下的楼梯。虽然如此,住在里面必定非常富有浪漫气息。她把鼻子凑近玻璃窗。“哦!”她说“下雨了,真可惜不能继续看城堡。”
“雨不会下大久的。”科拉姆说。
的确,抵达下一站之前,雨就停了。
“巴利纳斯洛。”斯佳丽大声念出站名。“你们这里的城市名字真好听。奥哈拉家住的地方叫什么?”
“亚当斯城。”科拉姆答道。看到斯佳丽的表情他忍俊不禁。“我知道不大像爱尔兰的名字。如果我能为你、为我们大家改名的话,我准改个名,但是主人是英国人,他不喜欢改名。”
“整个城市都是一个人的?”
“其实这不是座城市,那只是英国人的夸大之词。甚至称不上是村庄。它只不过是一块地,根据开辟这块地的英国人的儿子的名字亚当命名,算是送给他的小礼物。从那时起,亚当家世代子孙都住在这里。
现在的主人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伦敦,从来不到这里来看看,他把一切事务都交给他的代理人处理了。”
斯佳丽发觉科拉姆语带苦涩,所以决定不再追问下去,继续寻找城堡自娱。
正当火车开始减速,准备靠站时,她看到一座还没完全倒塌的大城堡。那里面一定还住着人!是骑士?还是王子?科拉姆说都不是,那是一团英国军队的兵营。
唉!这回我又弄错了,斯佳丽心想。凯思琳双颊通红。“我去倒些茶来。”火车一靠站,科拉姆就说。他拉下窗子,探身出去。凯思琳盯着地板。斯佳丽随后站了起来,伸直膝盖的感觉真舒服。“坐下,斯佳丽。”他坚决他说。斯佳丽只好坐下来。但她仍看得到月台上有一些穿着漂亮制服的人,他们问科拉姆车厢是否还有空位,科拉姆摇摇头。他真是个冷酷的家伙!因为他肩膀堵住窗口,没人看得见里面还有三个大空位。下次她乘爱尔兰火车时,万一科拉姆不陪她,她可得记住这占火车又开动时,科拉姆递给她们一人一杯茶,一块折叠的粗布。
“尝尝爱尔兰的特产——”他的笑脸又出现了“这叫酵母面包。”
上盛着几大块可口的水果白面包,斯佳丽连凯思琳那一份也吃掉,并问科拉姆到下一站是否能再买一些给她吃。
“你能再熬一下吗?再过半小时就下车了,到那时就可以好好吃一顿了。”科拉姆说。斯佳丽高高兴兴地答应。她对火车已渐渐失去新鲜感,城堡的浪漫魅力也开始消失。她就要到达他们的目的地了。
但是站名写的是“马林加”不是“亚当斯城”可怜的小乖乖,科拉姆说,他不是早告诉过她吗?他们乘火车只能走一段路。吃过饭后,要再搭马车继续赶路。只有二十来英里吧,天黑前就可以到家了。
二十英里!那不就是等于从亚特兰大到琼斯博罗那么远。已经坐了六个钟头的火车了,到底几时才到得了啊?当科拉姆介绍他的朋友吉姆戴利时,她勉强挤出一丝快乐的微笑。戴利算不上好看。但是,他的马车倒好看。高大的车轮漆着鲜红和晶蓝两色,车轮上嵌着镀金的名字——吉姆戴利。不管他做哪一行,斯佳丽暗忖,必定混得相当出色。
吉姆戴利是一家酒馆和一家酿酒厂的老板。斯佳丽虽是酒馆的房东,却没去过那种地方。所以她怀着淘气的心态,欢天喜地地走进弥漫麦芽味道的大房间。她好奇地打量着光亮的橡木长酒柜,但还没来得及细看,戴利就打开另一扇门,带她进门,走入过道。他们要跟他的家人在酒馆楼上的私人住所用餐。
这是一顿丰盛的晚餐,不过她倒不如在萨凡纳吃的好,羊腿上都浇着傅荷卤和马铃薯泥,一点都没外国味道。话题都绕着萨凡纳的奥哈拉家打转,他们身体怎么样啊,在做什么啊。原来吉姆戴利的母亲也是奥哈拉家出嫁的女儿。斯佳丽搞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在爱尔兰,更别说是不是在一家酒馆楼上了。戴利家的人对她就任何事情发表的看法也不大感兴趣,他们只顾跟自己人聊天。
饭后,情况稍有改善。吉姆戴利执意带她去散步,观光马林加。
科拉姆和凯思琳跟在后面。没什么可看的嘛!斯佳丽暗忖。这是个肮脏的小镇。全镇就只有一条街,酒馆是商店的五倍,不过出去活络活络腿脚倒是不错。镇上的广场还不及高尔韦的一半大,空荡清静。一个头上和胸前都披着黑围巾的年轻女人走向他们,一只手掌弯成杯状向前伸着。
“愿天主保佑你们,先生女士。”那女人哭诉说。吉姆塞几个硬币在她手里,她行个屈膝礼,口里重复着祝福的话。斯佳丽吓坏了,哎呀!
那个姑娘竟厚颜无耻地当街乞讨!她才不会给那人什么东西呢!那人又不瘸不瞎,不聋不哑,没理由不出去干活谋生。
斯佳丽听到一阵爆笑声,不由回过头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一群士兵从一条小路走进广常其中一个人拿着一枚硬币在女乞丐够不到的高处戏弄她。畜生!不过她既然敢在大庭广众问乞讨,丢人现眼,还能指望什么呢。谁都知道这些士兵粗鲁无礼,还能指望他们行好吗虽然如此,斯佳丽不得不承认那帮人实在不像士兵。他们穿上那种花里胡哨的制服倒像是给小男孩玩的大玩具。他们除了在节时列队游行之外,显然不当什么兵。谢天谢地!爱尔兰没有半个像北佬那样的真正军人。没有蛇,也没有北佬。那名士兵把硬币丢入肮脏、漂着浮渣的水坑,同他的朋友二起哈哈大笑。斯佳丽看到凯思琳两手紧抓着科拉姆的手臂,他挣开凯思琳的手,朝士兵和女乞丐走去。哦!天啊!他要是去教训他们要如何恪守基督教徒的本分那怎么办?科拉姆卷起衣袖,斯佳丽不禁屏住呼吸。他跟爸爸真像!他是不是要过去打架?只见科拉姆蹲在鹅卵石广场,将硬币从恶臭的水坑里捞出。斯佳丽顿时放下心来,缓缓松了口气。假如科拉姆跟那些娘娘腔士兵中的一个单独交手,她倒一点都不担心,可要是他们五个全上来,恐怕奥哈拉家的人一个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话又说回来,他为什么非要管一个女乞丐的闲事呢?
科拉姆站起身,不理会士兵。他们见无好戏可看,显得相当不自在。当科拉姆搀着女乞丐的手臂走开,他们就拐到反方向,赶快朝下一个街角走去。
好,算了,没有造成伤害就好!斯佳丽心想。只是科拉姆裤子膝盖有点弄脏罢了。我看他既然是个神父,裤子膝盖最容易磨损了。真好笑!我常忘记他是个神父。要不是凯思琳一大早就把我拖下床,我根本就把乘火车前还得去望弥撤这档事给忘了。
接下来的参观行程很短。王家运河上见不到一艘船,途中吉姆戴利热心地提议他们走水道去都柏林旅游,不要坐火车,斯佳丽可一点都不感兴趣。她去都柏林干嘛?她只想快点上路到亚当斯城。
斯佳丽的愿望不久就实现了。他们回到吉姆戴利的酒馆,屋外停了一辆破旧的小型马车。一个腰上系着围裙,上身只穿衬衫的男人正把他们的行李放到马车顶上,手提箱已绑在马车后头。即使斯佳丽的行李箱已比在车站科拉姆和吉姆戴利搬上马车时轻了好多,也没人说起。弄好行李,那穿衬衫的人就走进酒馆内,再出来时已换上马车夫的披风和帽子。“我也叫吉姆,”他简短他说。“我们出发吧!”斯佳丽登上马车,坐到最里面的座位,凯思琳坐在她旁边,科拉姆坐在对面。“愿主保佑你们一路平安。”戴利全家老小喊道。斯佳丽和凯思琳在窗外挥动手绢。科拉姆解开外套扣子,摘下帽子。
“虽然我没法替在座各位说话,可是我要尽量睡一会儿了,”科拉姆说。“希望两位女士不介意我的脚。”他脱掉靴子,把脚伸直,套着长袜的脚搁在斯佳丽和凯思琳座位之间。
她们对望一眼,也弯腰脱了靴子。没多久,她们没戴帽的脑袋各倚着车厢角落,脚与科拉姆的脚并排搁着。哦!只要我穿着我那身高尔韦服装就好了,那一定舒服多了,斯佳丽心想。不论她如何调整姿势,胸衣内的金币总是戳到她肋骨。尽管如此,她还是一下子睡着了。
雨水啪啪的打在车窗上时,她醒来一次,但这轻柔的声音很快又催人入眠。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雨过天晴。“到了吗?”她睡眼惺松地问。
“还没,还有一段路。”科拉姆回答说。斯佳丽往外一看拍起手来。
“哦!瞧瞧那些花!我要伸手出去摘一朵。科拉姆,把窗子打开来吧。
我要摘一束下来。”
“等马车停了以后再打开,否则车轮会把好多好多污泥溅上来。”
“可是我要那种花。”
“那只是灌木树篱,斯佳丽亲爱的,回家路上多的是。”
“这一边也有,你瞧。”凯思琳说。真的!斯佳丽也看到了。不知名的藤蔓和石竹花离凯思琳不过一臂之遥。左右两边是两排花墙,走在这条道上多美妙埃当科拉姆闭上眼睛时,她缓缓摇下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