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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南的冬天是惬意的,不像大唐北方冬季那样的严寒刺骨,这里充满了和煦融融的暖意。
穿着单衣的唐军此时正站在一片山花烂漫的草坡之上,等待着前来峰州会合的援军。
自从高骈停留在南定之后,他便开始大张旗鼓地向李维周不停求援,沿途的羽檄日夜不停奔至海门镇,将阴谋玩成了阳谋,太没意思了,李维周无奈地同意了发兵请求。
不久,监陈敕使韦仲宰便率领着一支七千人的队伍,前去与高骈会合。
与此同时,高骈虽没有进攻交趾,但也没有闲着,简单讲就是围着交趾城打外围,将其附近的州县打了个遍,这样有个好处,那就是军粮和壮丁都有了,反正周边郡县的兵士、部落士卒之前也是唐军编制,再次投降过来也没那么多抗拒情绪。
合兵之后的唐军加上近期投降的蛮族士兵,唐军总兵员在数量上已经相当可观,随着高骈这边力量的增长,决战的时间也一步步临近。
其实这段时间里南诏并没有闲着,当高骈在交趾城眼皮底下打外围的时候,城内的南诏军也多次出击唐军,一系列的高层人事变动也彰显出王庭对交趾城的重视。(酋龙遣杨缉思助酋迁共守安南,以范脆些为安南都统,赵诺眉为扶邪都统。)
但不幸的是,他们面对的唐将是高骈,而高骈作为唐末名将,也确实是当之无愧。
名将成名的途径五花八门,但最终校核其是否符合名将的唯一标准就是——赢。
作为名将必然有一个巅峰的时刻,而那个时刻就是所有敌人的梦魇,不管你多横多强,我就是能赢,不服不行。
毫无疑问,安南就是高骈封神之地,这个名字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成为南诏头顶上的阴霾,而酋龙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这个噩梦。
高骈的报捷军报一封又一封地传入了海门镇,案上摆满的捷报并没有让监军李维周感到丝毫愉悦,相反他觉得很忧郁。
高骈的成功让李维周压抑的情绪中夹杂了一丝恐惧,李维周的目的其实很纯粹,那就是要坑高骈一把,但现在这个情况,该如何操作呢?李维周选择了保持沉默,他将高骈的报捷书全都锁进了柜中,没有上报朝廷。
他在等,等着一个时机的到来。
很快这个机会就来了,朝廷的耐性是有限的,高骈带领数万大军与南诏周旋,却数月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这就让朝廷很是疑虑。
打仗嘛,无非战胜战败两个结果,但不管怎样总得让朝廷知晓吧,像这样如同石沉大海,音信全无,搞什么?!
朝廷的渠道自然是向监军询问,毕竟监军是代表朝廷的耳目,李维周看着朝廷发来的文书,立即捕捉到了那文字后面的深深疑虑。
他轻轻地展开奏表,提笔下字,向朝廷回奏了高骈驻军峰州数月,以及高骈这几个月与南诏互相交战的情况,然后笔锋一转,臣还没有得到高骈要进攻交趾的消息,只是知道他仍在峰州驻军。
乍一看这个李维周还挺老实嘛,原原本本都说了,但李维周隐藏了一些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高骈的胜利被掩盖了,高骈的战略意图也被模糊了,这就让本来就对高骈起了疑心的朝廷,更加迷惘和愤怒。
高骈,你到底在干什么!你莫非想玩寇坐大?
不行,这个高骈不靠谱,要换掉他!把他叫回来仔细问罪!
朝廷一道旨意传下,免去高骈同志的安南都护使职务,另有它任,同时命令其即刻回京述职,好好交代交代自己在安南的工作内容,玩忽职守的罪名恐怕是逃不掉了。
李维周这一手玩的很高明,高骈是与南诏交战中胜利不少,但大的决定性胜利确实没有,而且对交趾城始终没有摆出进攻的姿态,你说你在等待时机,我说你玩寇逗留,你说你兵力不足,我说刚给你增加援军了,各自表述,就看皇帝最后相信谁了,毕竟监军是皇帝的人,皇帝从心底会靠向监军方面,这一点李维周占了天然的优势。
而这一切,高骈此时并不知道,他还在峰州继续和南诏作战,如同一位耐心的球员,在长时间地盘带之后,将交趾城周边的郡县全部拿下后,他送出了神助攻——进攻交趾城。
这是一场时间赛跑,这边朝廷的换帅旨意还在路上传递,另一边高骈正在与南诏大军进行着浴血厮杀,战绩辉煌。
阵斩南诏大将张诠。
南诏大将李溠龙举众万人降。
攻破波风三壁。
击溃善阐节度使杨缉思的救援。
进围交趾城。
在数次击溃南诏军队的反击之后,高骈指挥唐军将交趾城团团围住,此时的交趾城内充满了战败后的沮丧和悲观,南诏援军在北面峰州被留守此地的唐军阻击,根本无法形成有效救***趾城此时陷入了孤城的境地,失陷只是迟早的事情。
当南诏军队准备拼死一搏,誓死守城的时候,他们惊奇地发现,早先斗志昂扬的唐军突然变得异常平静,除了围城,再没有了后续动作。
什么情况?
原因很简单,高骈大将军收到了一封牒书,上面盖有朝廷印信,发件人落款,王晏权。
这封牒书的内容很简明,高骈你已经被朝廷罢免了,赶紧收拾收拾行李回长安吧,我和监军大人现在已经率大军从海门出发了。
王晏权,右武卫将军,朝廷十六卫负责人之一,与神策军那是兄弟单位,双方之间平时的往来走动自然不少,与高骈肯定也很熟,而且非常可能,是他提前向高骈透露了朝廷的疑虑,使得高骈立即推测出李维周应该隐瞒了战报。
高骈提前知晓了朝廷对安南的人事变更,因此能够有充分时间进行思考和应对。
接到牒书之后的高骈什么也没说,很快就将军事指挥权转交给了监阵使韦仲宰,自己带着亲兵离开了军营,踏上了回京的道路。
共事数月,共同抗击南诏,韦仲宰和高骈也算是生死之交,他对高骈的军事和将才是十分佩服的,眼看着交趾城不日即将拿下,朝廷却临阵换帅,这让韦仲宰很压抑。
韦大人在营外送别高骈,一脸的惋惜和不舍,但高骈却没有丝毫伤感之意,他拱了拱手,便带着部属缓缓离开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再回来的。
事实上早在几天之前,高骈的反击就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