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道

唐水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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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濠州城中残存的叛军溃围败亡,这场震动朝野的徐泗叛乱最终平息了下来,当徐泗大地之上战火的伤痛还未抚平,西北长安城内正在紧张地筹备着大规模的封赏恩赐。

    有功必赏,这是皇帝和臣子关系之中,一个重要的交换原则,战事才歇,康承训等人便归还了诸道兵马,动身赶赴京师接受皇帝的封赏。

    对于此番讨逆的主要将领们,朝廷的封赏可谓是异常丰厚,以康承训为河东节度使、同平章事;

    马举检校司空,兼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曹翔检校兵部尚书,兼徐州刺史、御史大夫、徐泗濠团练防御等使。

    在这里我们要重点提及一下康承训的这个河东节度使,因为这个职位的含金量那可是相当的高。

    ,治所并州太原,是大唐的龙兴之地,当年太祖李渊便是由此地挥旗西进,入主长安的,唐时素有“北都”之称。历来的河东节度使都是亲王和重臣领任此职,此时唐帝将节度使一职授予康承训,确实给予了其莫大的荣耀,信任之人,宠昵之臣,国之干将方能任此之职,康承训在一片荣赞声中,登上了人生的巅峰。

    发源自巴颜喀拉山脉的黄河水流在挣脱了高山峡谷的束缚之后,在榆林附近调头向南而去,蜿蜒的河道将黄土高原划分成了东西两部分,山西和陕西,大体就是唐时的和关中道。

    从地图上来看,西面和南面是奔腾不息的黄河,北方有横亘千里的长城要塞,而东面阻隔着巍峨连绵的太行山脉,河东处于四面险要之中,形成了天然的战略要地,

    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在唐末五代时期,其重要性则更为凸显。

    河东更像是唐朝的脊梁,其隆起的地势警惕俯瞰着周遭的地区,警戒和翼护着京畿道。

    ,从雁门关北上可以遏制和打击北部的游牧骑兵,跃过西部的蒲坂可以直抵同华二州,进窥长安。沿着蜿蜒的沁水南下,越过王屋山脉,前面便是繁华的东都洛阳,从东面出井陉八道可以穿插出太行山脉,弛入河北地区。

    河东强而大唐强,河东不失,则大唐不亡,河东就像一根直梗的脊梁,坚强地支撑着唐朝最后的自信。

    关键是这么重要的职位,康承训真的能坐稳吗?

    晚唐时期很多外放的将领都和内廷的宦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之前说的王式、高骈等人,康承训出身将门,自然和上级领导左右护军中卫、枢密使等人关系非常,属于北司(宦官势力简称)中的人物。

    在唐末宦官势力强盛时期,投靠北司门下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在当时宦官也算是一个正当的职业,虽说出来不体面,但并没有像后世人们那样受人唾弃鄙视。

    而真正仇视其的是文臣集团,也就是传统中的南衙,以宰相为代表的文臣集团始终与宦官集团保持着疏远或对抗的关系。

    唐文宗时期,大和九年,甘露寺之变,文臣谋划诛灭宦官的计划失败,大宦官仇士良领兵入朝,诛杀在庭的朝臣们,大明宫的朝房,殿前阶石之上,淌满了朝臣们的鲜血,虽然旧朝的文臣们大多数都被杀害了,但后来的文臣们面对着先辈们曾经染血的朝房,始终难以释怀,我没有经历过那场浩劫,但它却如同在我眼前历历在目。

    这种血仇情结沉淀在晚唐的文臣心中,虽然他们在利益面前与宦官们也时常亲昵,但骨子里面,文臣们对宦官们还是保持警惕和切齿痛恨的。

    这种对抗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唐朝灭亡,在此期间双方势力此消彼长,不是南衙压过北司,就是北司力压南衙,一直没有消停过。

    此时南衙的宰辅是陆岩,这位年仅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肩头已经担负了数年的帝国重任,因为其祖父路季登、父亲路群历任尚书郎的缘故,其在文臣集团内部的关系网很庞大,这也是其虽然年纪轻轻,却能将宰辅一职干的稳稳妥妥的缘故。

    这些年南衙和北司一直明争暗斗,作为南衙的领军人物,路岩的压力也很大,他始终找不到一个强大的盟友,能够和自己一起抗衡北司的势力。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个人,年轻张扬,倜傥潇洒,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份尊贵,驸马,而且娶的还是唐帝最为宠爱的公主,同昌公主。

    这个人就是韦保衡。

    同样都是进士及第,年兄年弟,情感上有着天然的亲昵感,路岩的祖、父辈在台阁内曾历任尚书郎,而韦保衡的父亲韦贞、祖父韦悫又常年在礼部任官,官场上的相互走动自然不少,携子拜谒的情景也是常见的。

    年少时的熟人再次在朝阁之中相遇,一个是年轻宰辅,一个是青年驸马,路岩想依靠韦保衡的皇戚势力来影响皇帝支持自己的决断,而韦保衡则希望摆脱驸马的裙带印象,在文臣之间树立起自己的威信,两人在利益的纽带缠绕下,立即形成了坚固的同盟。

    这个同盟第一次攻击的目标就是康承训,这个平定徐泗叛乱的最大功臣。

    当弹劾康承训的奏折还在酝酿之中的时候,康承训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靶子,他正沉浸在朝廷的恩赏喜悦之中。

    康承训缓步走下大明宫的龙尾道,夕阳还未下山,余晖涂染着整个大明宫,宫内群殿顶上的琉璃泛着绚丽的光泽,跟在其身边的中年男人兴奋不已,深褐色的眸子里也满是喜悦之意。

    朱邪赤心没有想到自己此番南下随军平叛,不仅被封节度使,而且还被皇帝赐予了国姓,连入了宗谱,出自郑王一房,自己也成为了皇亲国戚,这让自己这个沙陀酋长感到了莫大的荣耀,成为天可汗的族人,所部再也不是那个卑贱任人欺凌的边塞部族了。

    唐帝也许不会想到,自己的此番赐姓会令沙陀这个小小的部族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此它不再是一个偏远异族,他是李唐皇室的一支,虽非正朔,但也是皇族一脉,皇统继承是有份的。

    这是最重要的,在以后的烽火岁月里,谁也无法否认,沙陀人也是属于帝统皇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