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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宿命分为两段,未遇见你时,和遇见你以后。
你治好我的忧郁,而后赐我悲伤。
忧郁和悲伤之间的片刻欢喜,透支了我生命全部的热情储蓄。
想饮一些酒,让灵魂失重,好被风吹走。
可一想到终将是你的路人。
便觉得,沦为整个世界的路人。
风虽大,都绕过我灵魂。
——西贝《路人》
十八岁以前,我曾固执的认为,爱情,是这世界上最虚伪的字眼。
后来有一天,我再次遇见了林屿安,当时我就知道,我完了。
可最终,我还是选择步入了这深渊。
于是,命运给我这任性的打击。
它让我彻底的明白,人活一世,不要期待,不要假想,更不要强求。
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我的宿命,也因此,沦为了过往。
爱是魔鬼的诅咒,爱是恶人下的蛊,当所有的女人还是女孩儿时,就注定了万劫不复!
转瞬间,我已经泪流满面。
原地尘土飞扬,我站在沙丘上,透过黄沙弥漫的雾,远望。
天空一片昏黄,像隐隐的火光。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荒芜的模样。
我想,只有“蛮荒”二字,才能形容这个魔鬼的地方!
突然间顿悟,大自然的力量,是这样的无尽无穷。
这至高无上的造物者,掌控着万物的生死。
自命不凡的我们,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其中一个。
昏暗天空上,炙热的太阳被怂恿着走向沉沦。
我似有似无地,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死亡的气息是一种潜滋暗长的、不易察觉的奇异味道。
我猜测,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味道,是预示着,我会葬身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
我的心底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欣慰。
没错,我想在这里就此沉睡,把我偷来的生命还回去。
原始的风,吹过我散乱的长发。
我忽然想起了林屿安的脸。
我想起他的笑容、想起他闪亮的眸光、想起他醉人的声音、想起他指尖微凉的温度……
遗失的世界都是他,尚好的时光也是他。
天是他,地是他,生也是他,死也是他!
如今失去了他,叫我如何不想他?
林屿安啊,我失去你就等于了所有,失去了全世界,也包括失去了我自己啊!
黄沙弥漫中,我看着若隐若现的落日。
落日的颜色,并不是那种炽热的红。
这里的落日,像血液干了很久的颜色,很晦暗的殷红。
我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天空,怀疑天上是不是滴下了一滴血。
我突然觉得好累好累,累得睁不开眼睛,累得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不堪。
我闭上眼,又开始了没有逻辑的幻想。
这次,在幻想世界里,我是一副屹立在漫漫黄沙上的白色骨架。
有滚烫的风吹来,将我脆弱的骨骼,一块块地吹散开。
仿佛是被人撕裂了似的,我感到难以言喻的疼痛,然后整个的支离破碎起来。
我的幻想世界已经旦夕幻灭,我也即将碎成飞灰。
再然后,破碎的我随着浮动的尘埃,混淆在弥漫的黄沙里。
耳畔,似乎有凄厉的乐声在响起:
莫问
何人行行复停停
月下枯骨裹红衣
一回眸青色瞳里
映入了生人背影
百鬼夜行
引迷途者向西去
削其骨为笛
笙歌起
枯骨女执笔
画一张人皮
裹一袭红衣
美人 依稀
倩兮女独行
谁若听入阿鼻
她走在风里
凤凰火一把焚林千顷
笑倚在新月旁侧耳听
听木灵们将死的声音
诅咒焚林者永坠地狱
斜街上那九尾的狐狸
抓一把那九命的猫咪
不知火在海面上燃起
吹奏着生人骨制的笛
桥姬卧水里
等谁衣垂堤
扯谁水中毙
眠入水底
百鬼笙歌里
趁着它 夜未尽
百鬼皆散尽
迷雾里
红衣枯骨女
风里倩兮女
凤凰火独去
月落 日起
美桥姬将离
不知火亦将熄
百鬼皆散尽
《百鬼夜行抄》
就在乐声消尽的那一刻,我勇敢地张开双臂。
像无数个梦里的自己一样,自认为是一只红色的大鸟。
然后。张开我血红色的“翅膀”,自由自在地翱翔。
现实生活中的我,第一次张开了我的“翅翼”。
我转身面对着让我刺痛的风,然后从高高的沙丘上,沉沉的向后倒去。
享受自由的快慰!
抛弃被遗忘的痛。
黄沙掩埋的感觉,滚烫到窒息的快活!
我要将偷来的生命还回去!
我又看到了我的亲生母亲。
不,她不是我母亲,她是那只妩媚的女鬼。
她的身上,依旧穿着那件,绣满了深红色玫瑰花的旗袍。
她的脚上,还是那双令我讨厌的老式高跟鞋。
红色的缎面,玫瑰花瓣一样娇艳的鞋面。
“来呀,到我这里。”她声音轻柔地对我说。
她的脸上,挂着我从没见过的温暖笑意,让我忍不住想要和她亲近。
于是我受到她的蛊惑,一步步地向她走去。
我看到我每走一步,她的红旗袍上,都多出一些血迹。
猩红的血开出娇艳的玫瑰,一瓣瓣一朵朵的娇艳欲滴。
我放慢了脚步,而她还坐在破木楼梯上对我招手。
“过来。”她说。
她漆黑的头发在淡淡的光晕下,闪烁出异样的绿荒。
我迟疑着向她走去。
一步一步,越走越远。
突然!我听到有人呼唤我!
眼前的一切都染上了鲜血。
然后母亲疯狂地叫我走过去。
不,她不是我母亲!可她又是谁呢?
她是鬼!是潜伏在我身体里的心鬼!
要不要走过去?
我稍稍迟疑地回头看了一下,背后是虚无缥缈的灰暗。
然后下一秒,所有的一切就都已经消失不见!
仿佛一切都已经化成了灰烬,在我的眼前有红色的光晕。
我的眼睛有些刺痛地睁开,头上的落日暗淡,晚风越吹越猛烈。
这次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我看到了那个卖我鞋子的男人。
他正蹲在我的身边,努力地叫我。
残阳如血。
我流泪看着逐渐暗淡的天空。
眼泪没走多久,就已经被呼啸的晚风,吹得干涸。
张开被风干的唇,我生气地问那个多管闲事的男人:“你干什么?你凭什么要叫醒我?!”
那个男人温暖的眼睛闪了闪,下一秒,反而表现得比我还愤怒!
他很大声很大声的呵斥我:“你他妈的疯了吗?为什么要躺在这里,会被活埋的!”
说着,他用手清理着,盖在我身上厚厚的一层沙子。
我用尽全力一把推开他,吼道:“你给我滚开,我不需要你来管我!”
说要我又躺下,然后绝望地闭上眼睛。
周遭没有声音。
只有冷风呼啸,还有沙子拍打到我身上时,发出的“噼啪”声。
当我以为只剩下我自己时,我听到有人说话!
那声音明明是怒吼的,却掩藏着战栗的颤抖。
“为什么要这么绝望?你知不知道躺在这里,就等于找死!”
他说。
我彻底被这男人给激怒了!然后示威般,把我口袋里的手机,狠狠地丢了出去。
闭着眼睛的我继续躺在原地。
天更黑了,气温在极速下降。
尽管闭着眼,我也能看到最后一点光的消失,眼泪竟然流了下来。
我真懦弱!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感到伤心难过,但就是控制不住地流泪。
似乎是不舍。
可我又有什么不舍呢?
我都把林屿安给弄丢了。
我不说话,闭着眼感受莫名的痛苦。
“起来,跟我走!”那个男人竟然还没走!
他很粗鲁地拽我,我感觉两条胳膊传来疼痛。
我像一滩烂肉躺在沙子上。
既不阻止那个男人拽我,也不去迎合。
“我彻底空了。”我喃喃地说。
那个陌生男人背起空空的我,在泥潭一样的沙丘上跋涉。
我没有阻止他,因为我清楚的知道,他走不了多久。
在我们的脚下,是一个巨大的死亡漩涡。
哦不,确切地说,它叫“深渊之海”。
我们都会在被这片“海”埋没,陷入深渊之中。
他停下了,和我一起躺在沙子上。
天已经黑透,风和着沙猛烈吹刮。
这样条件恶劣的地方,真是可怕少见。
没有通信的信号塔,手机就成了一块板砖。况且,我还失去了手机。
“我们走不出去了!对不起,让你陪我死在这里。”
黑暗里,我逐渐冷静,愧疚的对他说。
“你知道吗?我从没有想到我会死在这里。”
他说,低沉的声音很黯然。
我将身体蜷缩,头靠近他耳朵。
那个男人也靠近我。
他继续说:“我只是一个外来者,不属于这片荒漠。”
他的话触动了我,我问他:“你的家乡在哪里?”
“东北的一个小镇。那里四季分明,有最热烈的阳光和最寒冷的白雪。”说到这,他笑了。
“我喜欢你说的那个地方。”
“那你呢,你的家乡在哪儿?”他问。
他的问题难住了我,往事记忆模糊,除了醒目的鲜血,我已经记不得其它。
我的家乡在哪?就连我自己都忘了。
养父母的家在温暖的南方,可我亲生父母的家却在寒冷的北方。
我并不记得,那座我曾待过的城,而今叫什么名字。
只记得,我被养父母从孤儿院带走,去了位于南方的G市生活。
过了很久,我才说了句:“我的家乡在南方的G市。”
“你叫什么?”他继续问我。
“张雨晴。”我脱口而出。
我发誓,我并非有意骗他,我只是惯性地说出口。
因为在我之前的生活里,总有陌生男人向我搭讪,这让我感到苦恼。
后来晴告诉我,让我说她的名字,久而久之我就养成了习惯。
我为自己骗他而感到愧疚!毕竟他是因为救我,才被困在这里的。
当我要说我叫贺寞的时候,他打断了我的话。
他说:“你很不同,从我见到你开始,我就这样觉得。”
“哪里不同?”我问。
他静静地说:“你是头一个,让我第一眼看见,就感觉到揪心的姑娘。”
“你像个酸味十足的诗人。”我笑。
可他却冷不防地说了一句:“我爱上你了!”
他说完,悄无声息的直视着我,温暖的眼睛里,流动着闪烁的水光。
一瞬间我突然明了,原来所谓爱情,就是这样的一个巧遇。
当另外一个人,与恰好有一时完美惊艳的你相遇,就产生了一见钟情的魔力!
对方觉得你完美无瑕,而你却对自己的缺点心知肚明,从而就产生了迎合的爱情……
我残忍地告诉他:“你不该爱上我,我有很多缺点。”
“爱你我不后悔。”他无所谓地说。
我有些无地自容。
冷风中,他紧紧地抱着我。
我没挣扎,当一个人心死,就百无禁忌了。
“能这样抱着你,死我也无所谓!”他说。
冷冷的风仍在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