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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何花的话,泉流颇为无语,“陛下不来,你就不会劝主子主动去寻吗?”
“陛下若是想主子,不就自己……”来了吗?
剩下的几个字,何花在泉流的眼神下咽了回去。
“这是主子说的?”
何花摇头,又点了点头,“主子说她去的时候万一陛下正有事呢,岂不是打扰了。”
“嗯……前一句话是我说的,但是主子觉得我说得对。”
有时候气过头了,反而平静了下来。
现在的泉流就是这样。
泉流给摇翠使了个眼神,示意自己要去泽宸殿走一趟,谁料摇翠竟冲她微摇了下头。
摇翠不解,等众人散去后,寻到摇翠问:“虽说我过去递话,陛下也不一定过来,但万一呢。”
“主子昨日才来葵水,”摇翠点了下她的额头,“陛下就算过来,最多也只是陪一晚。”
“半个月都过来了,还差这几日?”
泉流觉得不妥,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摇翠投了一道恨铁而不成钢的眼神。
“亏你先前还是在陛下寝卧中伺候的,你觉得陛下这段时日的举动,是因为怜惜荣妃,还是因为咱们小主?”
泉流明白过来,眼眸也跟着亮了起来,“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告诉主子。”
摇翠将人拉住,“别急。”
面对摇翠疑惑的眼神,摇翠低声解释道:“你这时候去告诉小主,肯定能让小主开心,但小主开心了,不就没了这副忧愁困苦的模样了?”
“再且我们提前告诉了,哪有陛下亲来,更能让主子高兴?”
“也是。”泉流点头,但想到云落伤心的模样,还是有些不忍。
摇翠还有一点没说,万一她们说了,陛下出乎意料的没来呢?
二人说话的地儿僻静,云落在书房里自是一个字都听不到,不过大部分与她所想的一致。
早在叶府,尚在勾搭小公爷时,云落就与好友商议过,日后为人妾室,该如何抓住男人的心。
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青涩懵懂,若只凭空想象,想得再多也只是空中楼阁,但叶府从不缺例子。
不止三老爷妾室众多,就连国公爷也有几房妾室。
但不论是古板正直的国公爷,还是风流成性的三老爷,他们的后院中皆有一个定律——
不争不抢的,反倒越得男人的长情。
那些一来就仗着受宠耀武扬威的,每每坚持不了多少时日,不是有各种原因得病,就是被男人给厌弃了。
但不争不抢的也不全然都是好处,不仅极易遭到宠妾打压,有时下人也会在男人三五个月都没去她们院子后,克扣用度。
综上分析,云落自然是更想要男人长情的,可要她不争不抢做个闷声葫芦,她也做不到,且她既要男人的长情,也要旁人的敬服。
所以现在这条路,是云落与好友商量许久后定下来的——
将“爱恋”压在心底,不主动去寻,免得时机不对反徒增厌恶。但也要在关键时刻,叫男人想起某一处还有人等着他的垂怜。
一次次的垂怜,终将积累成难忘的爱恋。
不过云落才当上嫔妃不久,这条路她也不敢保证用在皇帝身上有用,只能摸索着一点点试探。
至于皇帝翻荣妃牌子这桩事,云落倒是和摇翠想到一块儿去了。
她虽不似摇翠进宫多年对皇帝那般了解,但她是亲历者,眼下的处境,不就和先前皇帝一个劲儿的翻叶嫔牌子时极为相似?
这是等着她主动去邀宠。
思及此,云落叹了口气,要是她和欲雪想的法子不实用,主动就主动吧,总好过被遗忘在这偏僻的宫苑一隅。
叹着气,云落落了两滴泪在她刚写了半张的佛经上。
云落对着窗将纸张举起打量,摇摇头,又酝酿情绪落了不少泪水上去,直到字迹模糊不可辨,便将纸张揉成一团丢弃到一旁。
接下来如法炮制,又揉了十来张报废的纸张丢到一旁。
想了想,将自己的脸和衣袖也处理了一下,这才手握毛笔,趴在才抄了个开头的佛经上睡过去。
难不成还真老老实实的抄一下午的佛经不成?
哭累了睡过去不是很正常?
酉时过半,摇翠如约来敲门,可敲了会儿,却没听见里头有动静。
“主子,主子?”摇翠皱眉唤了两声,赶紧推门进去。
只见云落趴在桌上,而地上多了不少纸团。
摇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连忙上前,结果还没出声,就见到云落握着的毛笔不知何时倒了下来,在她脸上画了几圈,另外眼窝处也是重灾区。
不仅有泪痕,还有用手指擦过的墨痕。
再定睛一瞧,被云落压在脸下的,正是原本说好由她们来抄写的佛经。
只是纸上泪点斑驳,根本不能用。
再看地上的纸团,摇翠已经明了。
有陛下的宠爱,所以连妃位的吩咐都敢阳奉阴违,现在自以为没了,一刻也不敢耽搁。
这可怜的模样,别说男人了,她一个女子瞧了都心疼。
但摇翠还是忍了下来。
不仅仅是云落正在来月事,皇帝来了也不能过夜。
再一个,今天是荣妃的好日子,这时候去禀告皇帝,若是皇帝不来,这令人怜惜的模样就没了用处,若是来了,又得叫荣妃记恨上。
两头不讨好,何必呢?
云落不知道摇翠心中所想,更不知道她们打算过几日再去泽宸殿禀告。
她给自己定了一个时间,若是三日后皇帝没来,那就主动去泽宸殿邀宠。
然而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翌日,凤仪宫,卯时五刻。
众人正如往常那般聆听皇后的教诲,就听外头传来宫人的唱喏:“荣妃娘娘到——”
病了半月的荣妃姗姗来迟,一袭玫红色的洒金宫装,堕马髻上簪有同色宝石步摇,一步一摇,光彩照人,哪里有半点病容。
不过众人的眼尖的发现,秋蝶并不在荣妃身后跟着。
“总算见到妹妹能外出走动,本宫也就放心了。”皇后抬手免了荣妃的请安,笑道。
“有皇后娘娘关怀,臣妾自然好得快。”荣妃微抬眸回了一句。
慕美人撇了撇嘴,睁眼说瞎话,明明是有陛下关怀才“好”得快。
但在以韵美人起头的恭贺荣妃病愈的谄媚声中,她也跟着道了一句。
荣妃一句都没理会,只在听见云落的声音时哼笑了一声。
“娘娘,臣妾有一事相请。”荣妃道。
“妹妹有话直说便是。”
“臣妾身边的秋蝶,臣妾希望能尽快放她出宫。”
这话一出,众人面色各异。
虽说荣妃身边的四个大宫女皆是从将军府带来的,但秋蝶是荣妃最得用的,基本上有荣妃的地方,就有秋蝶。
这时候将秋蝶放出宫,难道是皇后派人掌掴的那五十巴掌,伤到了筋骨?
不过也是,五十个巴掌抽下去,没将人打傻都算是万幸了。
但甭管众人脸色如何变化,皇后仍旧噙着浅淡笑意,“出宫也好。不过如此一来,妹妹身边就少了人。”
皇后蹙眉想了片刻,在水玉给她续了杯茶水后,复又笑道:“正好前些时日,内务府向本宫邀功,说是调教出几个不错的宫女。”
“不劳娘娘操心,本宫宫中不缺得用的宫女。”荣妃将茶杯放到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妹妹不必与本宫生分,”皇后偏头吩咐,“水玉,你去内务府说一声,叫他们将人领去永宁宫。”
荣妃的眸色彻底冷了下来,别说谢恩了,接下来的时间连个正眼都没给皇后。
上头气氛冷凝,下头的人也不敢多说话,煎熬的等到请安结束,总算是叫人松了口气。
云落位份低,和任宝林落到最后离开。
她们最后才走,却在转了几道弯后撞见了第一个离开的荣妃。
云落和任宝林对视一眼,默契的打算趁荣妃尚未发现时赶紧换条路。
“叶常在、任宝林,见到荣妃娘娘,怎么不上来请安?”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隔了老远,都叫人听得耳朵生疼。
云落二人没办法,只能上前见礼,“嫔妾给荣妃娘娘请安。”
寒露已过,天气愈发寒凉,哪怕晨日有阳光洒落,也感受不到多少热度。
云落与任宝林站在凉风中保持着屈膝行礼的姿势,半天也不见荣妃唤起。
云落还好,毕竟是奴婢出身,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除了鬓边的流苏被凉风吹得微微晃动,身形一动未动。
但任宝林却不同,虽如今位份比云落低,却是官家小姐出身,没多大会儿,就晃了下身子。
荣妃身边的夏蜓眼尖,立马道:“娘娘,任宝林对您不敬,叫她行个礼,竟还动来动去!”
“宝林冲撞常在,依照宫规是禁足一月加罚抄三十遍宫规;现在是宝林不敬妃位,这个规矩还要本宫教你吗?”
荣妃漫不经心甚至语含笑意,却叫任宝林怕的直冒冷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娘娘恕罪,嫔妾不是故意的。”
“怎么,任宝林是不服娘娘的处置吗?”夏蜓厉声发难。
任宝林连连摇头,“嫔妾不敢,娘娘,嫔妾不敢啊……”
任宝林怕的哭腔都带了出来。
云落深吸一口气,只得站了出来,荣妃显然是冲着她来的,任宝林只是不幸被她拖下水。
谁料她只是刚抬了个头,都还没来得及说话,荣妃步辇旁的一个宫女忽的走过来,抬手便是一耳光。
摇翠与泉流慌张的扶住云落倒下的身子,从她们的嘴型来看,应是在唤“主子”,但云落听不见,耳中只有一片嗡鸣。
过了好半晌,才从荣妃一张一合的红唇中听到最后一句话,“……你们给本宫好好守着,没到时辰任何人不得离开。”
说罢,荣妃坐在步辇上,被宫人抬走。
什么?云落还没弄清情况,那夏蜓又是一句:“叶常在还不跪,是不服荣妃娘娘的处置吗?”
夏蜓的话才落,刚给了云落一巴掌的冬焰走过来,一把扯开泉流,对着云落的腘窝就是一脚。
腘窝:膝盖后面
哪怕另一侧有摇翠扶着,云落也仍是被这一脚踹倒在地,疼得她连爬都爬不起来。
“主子!”泉流哭着扑过来,将云落扶起后,忍不住冲着夏蜓二人吼道:“你们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对嫔妃动手!”
冬焰听到这话,眸光一寒,竟是又要上前动手。
这次二人有了准备,双手相握将云落护在中间,谁料夏蜓竟摆手阻止了冬焰。
“娘娘刚说的话你就忘了,打狗还要看主人,承风阁的狗让叶常在回去关起来门来教训就是了,咱们娘娘只教训狗主人。”
“倒是叶常在,”夏蜓笑着将目光落到云落身上,“跪成这个样子……”
话音未落,摇翠连忙松开泉流的手,转而将云落扶好。
冬焰应是有些功夫在身的,力道之大根本不是寻常女子能比,云落被那一脚踢的,连跪都跪不稳,所以摇翠二人的手一松,就立马朝前倒在了泉流身上。
“荣妃,临走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蔓延,云落一说话就扯动受伤的脸颊,所以一句话只能拆成几个段。
摇翠隐忍着,但还是能感受到她话语中的颤意,“主子,荣妃罚您和任宝林在此地跪两个时辰。”
“主子,荣妃的人手在周围看管,我们、我们先暂且忍耐。”
云落没说话,低垂的目光落在腿下的路上,蓦地从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笑。
还特意选了一条石子路,真是难为她了。
凉风穿体,哪怕逐渐上升,跪上两个时辰也叫人难熬。
云落用余光瞧着任宝林,见她开始咬唇强撑,但还是不住的微微摇晃身子时,便眼一闭,““晕”了过去。
跪两个时辰,只怕她的腿都要废了。
场上一时嘈杂起来,莫说泉流与摇翠是如何悲愤了,就连一旁的任宝林就忍不住哭着唤了一句“叶姐姐”。
可谁料夏蜓的态度竟一如既往,不仅丝毫没将晕倒的云落放在眼里,面对摇翠请求放人时,更是大放厥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