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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太守对谢氏的礼遇让她有了新的猜测。豫州兵力不多,那天她在豫州城外的大营匆匆扫了一眼,如果真是豫州军队打进了豫章郡,军营不可能还有这么多士兵。
“会不会是公孙太守和其他人联盟,一起攻打豫章郡?”殷绾绾是觉得公孙太守不是好战的人,如果他真有心,早就跑去豫章郡郡城了,何必在这里与她们妇孺纠缠,她总觉得这事儿处处透着蹊跷。可惜,公孙太守虽然在衣食上没有怠慢她们,却限制了她们的行动,无论主子仆从,都不能踏出太守府,连太守府上的丫鬟婆子也都十分机警,不管她们怎么套话,都打听不出什么消息。
秋风逐渐深重,院子里的树木掉光了叶子,天空也变得清冷起来,殷绾绾的心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更加焦躁。同样的还有谢氏,她这些日子要照顾三个女孩儿,又担心豫章郡的情况,忧心焦躁之下病了。秋干气燥,天高风紧,本来就不是适合养生的时候,谢氏养尊处优惯了,一下子病倒大夫也不敢用厉害的药,只能慢慢养,殷绾绾等人便每日熬了冰糖雪梨给她润喉,公孙太守更是三五天便派人送来滋补的药材,倒也算尽心了。
殷缈还小,还处在没心没肺的年纪,除了每日陪在谢氏身边,其他的好像跟在开山侯府没有什么差别,紫欣带着她念书,每日散散步,看看鱼,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甚至十分喜欢豫州的美食,身体眼见的好了起来,见状,谢氏虽在病重却也安心了不少,小孩子到底心大。
殷络则是最不耐烦的那个,原因就在公孙敖身上。他像是认准了殷络似的,每天一大早跑过来找殷络,一直到晚上才回去。殷络烦不胜烦,几次发了脾气,公孙敖也不放在心上,前一天被吼了回去,第二天没事人似的高高兴兴地来,一双明亮的眼睛热切地盯着殷络:“小扇子,小扇子……”
殷络啪地一声抽出一把折扇放在他手上,道:“喏,你的小扇子,拿着它回去吧,别再来烦我了!”刚开始殷络还能耐着性子与他“虚与委蛇”,企图套出点消息,想出逃出去的办法,可试探了几次发现公孙敖是个货真价实的傻子,殷络也就没什么耐心了,每天恶声恶气的,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的坏脾气。
公孙敖虽然傻,却是个好脾气的人,对着殷络低声下气的,得了她一个笑就乐上天了,被吼了也不恼,小厮为他抱不平,他还解释:“小扇子是闷在府里难受才发脾气的,你不要说她的不好。”
殷络趁机说道:“是啊,府里太闷了,不如你带我出去走走吧!我想看看豫州是个什么样子,也给我介绍介绍这里的风土人情!”
殷络头一次跟他说这么多话,且没有说他傻,公孙敖很高兴,却道:“不行啊,弟弟说要出门必须有他跟着……”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殷络,生怕她生气。
殷络一听她提到公孙攸就来气了,“你怎么什么都听公孙攸的,你是哥哥还是他是哥哥!?一点兄长的威严都没有!”
公孙敖很委屈:“我没有弟弟聪明,我应该听他的……”
殷络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你就说带不带我出去吧?!”
“如果不答应你,你会生我的气吗?”
“当然,如果你不带我出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公孙敖吓了一跳,手足无措道:“别!别!别……你让我想想。”
殷络心里一喜,打定主意到时候甩开太守府的人,去外祖家求援。
公孙敖心事重重地离开了,殷络走进屋里,端了杯茶一饮而尽。
殷绾绾给她倒了一杯冰糖雪梨,道:“现在天凉,多喝点热的。豫州比豫章郡干燥许多,喝点这个润润喉。”
殷络神秘兮兮地说道:“绾绾,我想到办法出去了!”她把刚才的事一说,殷绾绾觉得不太好,道:“这样可行吗?太守府的人不会让公孙公子单独出去的,一定会有人跟着,那时你怎么避开他们呢?何况你也许多年没有来过豫州了,你外祖和舅舅们不一定认得出你啊。再说你一个小姑娘,豫州你也不熟,多危险呐!”殷绾绾劝她放弃这个打算。
殷络却道:“这个不要紧,只要那个该死的公孙攸不在,什么侍卫小厮我跟本不在乎,只要哄哄公孙敖就能把他们引开了。至于我外祖家,只要我说的出我母亲的事他们怎么会不信?绾绾你太小看我了,放心吧,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
殷络信心满满,殷绾绾虽然觉得不可行,却没有打击她的积极性,道:“二公子也挺有礼数的,五姐姐怎么这么不待见他呢?”
“别提他!”殷络道:“这个人哪里懂礼了,分明是蔫坏蔫坏的,表面上说的好听,眼里心里可瞧不起人呢!简直阴险至极!你看他上次说那话,分明在说我利用公孙敖……”
殷绾绾静静看着她。
殷络无奈道:“好吧,我是利用公孙敖了。但是他有没有搞错啊!明明是公孙氏把我们从豫章郡掳过来的诶!是他们乘火打劫,攻打豫章郡诶!是他们把我们关在这里的诶!你看他那样子,好像我们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整天臭着脸好像谁欠了他钱!是,公孙氏确实礼遇我们,但前提是我们是阶下囚,侵略者善待阶下囚难道我们就得心怀感恩吗?天大的笑话!”殷络出离地愤怒了,她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自觉,但这不代表她被人抓来软禁还会感激这群人。她不觉得利用公孙敖有什么错,现在的情况,如果她们不想办法自救,就真的沦为鱼肉,任人刀俎了。
殷绾绾想不出话来劝她,她也担心豫章郡的亲人,也担心远在雍州的殷正和卫渊,谢氏病倒之后她就更慌了,除了等消息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可是几天过去了,玉衡那边也没收到答复,外面的情况如何她们一概不知,若是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恐怕先把自己击垮了。
殷络见殷绾绾动摇了,得意一笑,只等公孙敖了。
殷络打得好算盘,却低估了公孙家的所有人。第二天,公孙敖耷拉着脑袋,吞吞吐吐地说:“弟弟他不答应,爹也说不可以。”
殷络大惊:“你跟公孙太守说了!?”她往外看了看,怪不得今天多了这么多护卫,原来是防着她呢!
“你个傻子!你怎么能跟你爹说这个!”殷络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悄悄带我出去啊!”
“殷姑娘。”公孙攸走了进来,面上冷冷地:“还请姑娘放过我大哥,少诓他做些荒唐事。”
殷络全身都警惕起来,昂着下巴道:“我怎么诓他了?”
“明人不说暗话,我劝姑娘还是少动歪脑筋。太守府里的护卫不是吃素的,不要妄想耍小聪明,以为可以把别人耍的团团转。我大哥性子好,为人单纯,还请姑娘自重,不要连他都利用。”公孙攸忍着气,目光像刀子一样。
殷络气急:“我就利用他了怎么了!谁叫他傻谁叫他被我骗了!你以为你是谁?刽子手!我们豫章郡平日待你们不薄,修水渠除匪患,哪样落下豫州了?你你们可倒好,恩将仇报,居然还有脸谴责我!”
公孙攸冷笑:“是,我们是恩将仇报了,好吃好喝供着你们,还忍着你在这里兴风作浪!我看你还是省省力气吧,以你的小把戏,连太守府都出不去!若是再让我知道你撺掇大哥做什么,那我就真正拿出刽子手的手段,到时候可别怪我无礼,殷姑娘!”他说完,甩袖离开。
公孙敖被吓呆了,一会儿看看殷络,一会儿看看公孙攸,忐忑不安:“弟弟……”
公孙攸深吸一口气,“大哥跟我走,别在这被她利用了。”
公孙敖看着气得两眼通红的殷络,摇了摇头,低声道:“弟弟,你先走吧。”
公孙攸瞪了殷络一眼,嘱咐两个小厮照看好公孙敖便无奈地离开了。
公孙敖张了张嘴,弱弱地说道:“小扇子你别生气……”
殷络狠狠地眨了两下眼,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不怕我骗你?”
公孙敖摇摇头:“不怕,我知道我笨,我愿意被你骗。”
殷络心里十分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真是傻子……”
“小扇子,你别气。弟弟他不是故意的,他其实很好的,他说话不好听但是心是豆腐做的……”
殷络笑了起来,道:“什么豆腐做的,我看他的心是墨水做的,整个黑的!”
公孙敖也跟着傻笑起来。
“你笑什么?”
“不知道,你笑我也笑……”
“你真是个傻子!”殷络叹气,明明看起来好好的一个俊俏公子,却是个傻的。
“我不是傻子,我是公孙敖。”
“好好好,你是公孙敖,公孙敖,公孙敖,行了吧?”
“小扇子,小扇子,小扇子……”
“好了好了……”殷络被他逗笑了,心里却更恨公孙攸了。
“小扇子,你不开心吗?”公孙敖蹲在一旁,看殷络一点点揪掉树叶。
“太守府里怎么没有菊花?这时节菊花应该开得正好。”殷络道。
“爹不喜欢菊花,所以府里没有种,但是城里华阳湖边的山坡上有好大一片菊花,小扇子你喜欢菊花吗?”
殷络当然不喜欢菊花,只是这么随口一问而已,但是听他那么说,她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我当然喜欢啊,菊花多美啊,你喜欢吗?”
“我、我喜欢……”
“那我们去那个什么华阳湖去看花吧!”
“可是,弟弟不让我出去……”公孙敖为难地说道。
殷络在心里诅咒公孙攸出门被狗咬,不过面上却做出忧愁的样子:“诶,以前我的院子里最多的就是菊花,每到这个时候,大朵大朵的可好看了。现在却流落异乡,连个花都看不了,也不知道我嫂嫂和侄儿们怎么样了……”殷络泫然欲泣。
公孙敖果然上当,手忙脚乱地掏出手绢替她擦眼泪:“小扇子你别哭……要是你真想看,我可以偷偷带你出去……”
“真的吗?”殷络眼眶微红,充满希冀地望着他,如同一朵娇美的花。
公孙敖道:“当然,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能做到!”
殷络心思千回百转,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公孙敖好脾气地倒了杯果子露给她,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