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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到处是深不见底的黑色,仿佛身处幽深的湖底,上不见天,下不着地,一股冷意蔓延在全身各处,说不出的难受。
静。一丝响动也无。仿佛被束缚在无边梦魇里,又仿佛是刚从千年古墓中醒来。
突然,一张张面目模糊的脸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一双双苍白的手胡乱的抓将过来,好像一旦被抓住,就要被拖到这暗渊的更深处。
“便这样了吗?这样认命吗?”
“不!绝不!”
挣扎着向上,向前,向任何一个有希望的方向。
电光火石间,仿佛瞥见一丝丝光线从头顶的水面中透出,心里突然安定了。
“是了,还有希望!”
一睁眼,入目的不是水面上的蓝天,而是一张白的刺眼的床帐,柔和的日光淡淡透入,周边一片静谧。
渐渐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吱呀一声,不知是谁轻轻开了门,屏风后传来摆放东西的声音,接着这脚步向床边走了过来。
“哎呀,可算是醒了!”一个女声叫道。
接着脚步声又跌跌撞撞的退去,“咣当”一声,好像还撞翻什么东西。
又过了片刻,好多脚步声向这边匆匆走来。
心思一转,想动上一动,胸口却仿佛被大石碾过,酸涩疼痛不已。
“小娘子别动,牵着伤口就不好了。”
一个苍老点的声音忙道。
接着几张面孔在眼前渐渐清晰,说话的是一个郎中打扮的老者,旁边还有一个又惊又喜的络腮胡汉子,一个有点年纪的妇人,想是刚才报信的就是她。
夜尽天明,一朝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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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长生还在絮絮的说:“看着无甚大碍,就是刚醒精神不济,转眼就又睡过去了,丁老爷子说再过些时日便可下地走动了。”
王佑道:“可有说些言语?”
长生回:“问这是何地,然后就不说话了”。
王佑想着既然人已经醒了,就不用拘在别苑了,在外时日长也不好,回府是正经,于是吩咐长生准备回城事宜。
十日后,一行人马浩浩荡荡返回汾阳城。
来别苑时骑马,半日便到了,回城加了一辆马车,却足足走了一日。
长生唯恐美人在路上有何不可,惹王爷生气,遂嘱丁老爷子和别苑带来的周婆仔细照看。
黄昏时分,王佑一行终于到了王府门前,长史、诸曹参军、府中管家早候在一旁,晋州刺史李羚也派了司马迎候。
王佑折腾一路,早就乏了,三言两语打发了众人,径往内院走去。
管家路伯早就得了长生的信儿,说王爷救了一位年轻女郎,忙跟上前去,请王佑示下如何安排房舍。
王佑想了想,道:“便是南熏阁吧。”路伯赶紧应下,暗地里却是一惊,南熏阁离王佑住的相辉楼甚近,几乎可以说是紧挨着,又想到王爷素无姬妾,这又是头一回带年轻女眷回来,心里越发会意,自去安排不提。
话说长生之母,王佑的乳母郑氏听到消息,喜得是王爷来汾阳这么久还未曾召女子相伴,这也算是破天荒了,将来有儿女之情绊着,这脱缰的野马也有了笼头,想必会少胡作非为些,忙赶去南熏阁。
明着说是照看一二,实则想看看这女郎的品貌。
方赶至院门口,郑氏遥遥见别苑的周婆和院子里服侍的小婢搀着一个女子缓缓行来。
但见这女子身材高挑,虽则美貌异常,却是神态清冷,看上去不太好相与,且年纪比王佑要长,似乎已近桃李之年,更是脚步虚浮,显是大病初愈。
郑氏心里顿生不喜,遂几步退至院墙外,想着稍后要仔细盘问长生,到底有何隐情。
如此过了几日,蝉声渐消,秋风渐起。
王佑舒爽了不少,只是终日里心不在焉,无所事事。一日午后忽听长生来书房回话,说美人要来拜谢,忙应道:“快去请来。”
王佑急忙整衣,又把午睡后弄乱的鬓发掩一掩,又吩咐伺候的小婢把桌上花生壳、话本子收一收。
房中一片忙乱。
此时,这人人口中的美人正信步行来,到了一处花香四溢、草木葳蕤的所在,领路的小婢忙说“到了”。
美人遂抬头看,只见这王爷所居正院上悬着一副牌匾。
上书“花萼相辉”,左右各一副楹联,写着:“门扉微掩闻箫声之下汉,珠箔小卷睹天人之在楼”。
进了院门又曲折走了一会方至书房,待房中侍婢打起水晶帘,美人遂迈步进来,只见书桌后端坐一个眉目清朗的少年。
想是在家,少年并未着巾,头发仅用簪子束在头顶,身上简单着一件墨绿纻丝单衫,正看着她进来。
不知为何,美人心中一顿,突然浮现出一丝熟悉之感,仿佛很久以前就认识此人似得。
话说王佑也正打量女郎,只见她纤细高挑,肌肤莹白,仿佛身边笼着一层淡淡的光。
说也奇怪,往常见惯了她闭眼的样子,只觉美貌,待见得此人眉目宛然、第一印象却不是她的相貌,而是其清冷的气质。
美人郑重行礼,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声音悦耳,不过透着一股冷意。
王佑脑中也不知断了哪根弦,下意识道:“你要以身相许吗?”
说完还补了一个在西京对着章台柳巷娘子用惯了的邪魅一笑,自觉风流无俦。
美人既没有欢喜,也没有惊恐,更没有羞涩。
她先是一呆,然后落落大方地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王佑。
那平静的目光仿佛说:“就凭你么?”
王佑登时气的不行!
他想自己十一岁起纵横花海,除了谢春池那个不识货的,哪个妙龄女子不是对自己千般情意、万般柔顺,哪有像这般不识抬举的!
遂怒道:“当爷很稀罕么?”
美人也不惊慌,只是平静道:“王爷大恩,小女自是铭记在心,永不敢忘。”
王佑本也不是仗势欺人之辈,且又天生有股子呆劲儿,琢磨这美人气度和初见时的装扮都不似寻常人,火气遂消一二。
反奇道:“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为何坠崖?”
美人微微一顿:“想不起来了。”
接着又苦笑:“恐是失忆了。”
王佑心中本有数个版本,什么江湖仇杀、豪族逼婚,各个曲折离奇,堪比话本。不成想竟如此平淡,反倒一愣。
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急急起身,从书架上拿了那把剑过来,递给对面的女子,道:“这可奇了,不过这是你的剑,看看能想起什么不?”
接着又小声自言自语道:“亏得爷还试了好几次,楞没拔开!”
美人心道:“这人心是好的,还是个实诚人。”
遂接过剑来,稍一用力,只听“铮”的一声,一把刃如霜雪的长剑出得鞘来。
剑锋微颤,嗡嗡作响。
书房内登时凉意大盛,就是傻子此时也看得出这定是一把绝世宝剑!
王佑不禁赞道:“好剑!”
接着道:“你会武功!”
用的是肯定而不是疑问的语气。
美人酸涩不已:“不记得了。”
接着便陷入深思。
王佑想了想,方道:“既然你想不起来,便在这里住下,说不定何时想起也未可知。”
说完便觑着美人神色。
美人低头,过了一瞬,终道:“如此便多谢王爷了。”
王佑喜到:“如此甚好!”
又道:“不知你如何称呼,不如我送你个名字吧!”
不等美人作答,王佑急急说:“就叫‘霜雪’可好?”
心内却道:“这人和剑一样,都是赛雪欺霜,这名字衬她。”
这美人既没受宠若惊,也没有断然推辞。
她对着王佑淡淡一笑:“谢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