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休躲我赖定你

芝士焗番薯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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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逍遥王爷自出生十二年来从未失眠过,也不知怎地,方才初瑶郡主与叔父拥在一起的那一幕反复在他脑海里回荡,他想他一定是疯了,那孩子只有七岁,自己也才十二岁而已,怎么会暗夜中,莫名的情愫在涌动,他反复的告诫自己:不用担心,叔父只是韩珂的舅舅,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的!

    军帐中的少年因为病情恶化,从睡梦中痛得惊醒,额上汗水涔涔,身侧的床单都因为他竭力的隐忍而被撕成一条条破碎不堪的纱,熬过这一阵,他终于松开一口气。

    再也无法入眠,少年取了一条厚厚的貂皮毛毯,出了军帐,走进那孩子的帐边。

    月彤正穿着厚厚的棉衣,守在韩珂的营帐门口,见弈凡突然往这边来,慌忙起身,朝他行礼:“王爷夜里冷,你怎么出来了。是来找郡主的吗?郡主已经歇下多时了。”月彤倒也不至于与一个孩子赌气,既然是弈凡要求她服侍韩珂郡主,那么她自然会伺候妥当。

    少年蹙眉,默默抬眼望了望夜空,淡然道:“没事,本王就是来看看。你身上衣衫薄,夜里头冷,这条毛毯你披着吧。”

    说罢,少年替月彤披上毛毯,犹豫地望了一眼紧闭的帐篷,一句话不再说,蓦然离开。他一定是脑袋发昏,那孩子乖乖睡在帐篷之中,享受着大胤郡主的待遇,她又怎么会受冻呢?

    月彤则紧紧拥着身上的毛毯,说不出的温暖一点点溢满心甜,却不知这一份意外得到的温暖,根本就不属于她。

    次日,因为那个尴尬的吻。姜云歌、萧焱与弈凡三人一整天一句话都未曾搭过,独独是韩珂看似一脸天真无邪,拼命要求与萧焱一起骑马,还一个劲儿地催促着车队快些行进。

    韩珂从未骑过马,萧焱的马识主,带了几分野性,为了坐稳,她只得紧紧拥住萧焱的腰身,小脸贴在他的背上,不敢有丝毫懈怠。

    萧焱出奇地喜欢这种被她依靠的感觉,故而加快了速度,尽量选坑坑洼洼的小路走,越颠簸背上的女童便靠得越近。

    “丫头,喜欢骑马吗?”

    韩珂哪里敢出声,她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若不是想起昨天的那个吻,她不敢与舅舅同坐一辆马车,怕两人见面尴尬,她死都不要与这个纨绔子弟同骑一匹野马!

    又颠簸了一天,车队终于进了邸阳,邸阳是司幽国的都城,也是车队跃过瀚海沙漠途径的第一座繁华城市。司幽国蛮夷坐在马背上打天下,故而对于房屋砖瓦没有太多要求,大多人都住在帐篷之中,以至于车队经过的好几座村庄都是成片的帐篷连成,而邸阳则大大不同。

    虽没有竹榭亭台,但高楼林立,红砖青瓦,一点都不比大胤的都城逊色。大街小巷上,处处都是商人们的吆喝声。

    说来也奇怪,弈凡一行人进城时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没有爆竹欢庆,亦没有官员迎接,处处遇到的都是冷眼相对。

    “灵猴灵猴!四两银子一只、十两银子三只,现场剥皮、现场脑袋开花,保证新鲜,不好吃不要钱!”

    远远地传来中年男子低沉而洪亮的吆喝声“好吃的灵猴,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待韩珂听清楚男子的话语,早已惊得目瞪耳呆,她惶恐地乱拍着萧焱的后背:“停停!快停下!”

    “怎么了?”萧焱后知后觉地挠挠耳朵“路上是有点颠簸,你再忍一忍,很快就可以进宫了。”

    猴饲的门口血迹斑斑,可见猴饲的老板已经宰杀了数不清的小灵猴,他刀法熟练,似乎已经到了一刀毙命的地步。

    “不要啊!”韩珂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眼见着那卖猴的老板已经操起了一把锋利的刀刃,拎起一只可怜的灵猴,就要宰杀!“五皇子驾到——”

    只听得四下一声惊吼,路上的行人、商人们匆忙散去,就连操刀的猴饲老板也收起了利器,惶恐退到一边,足可见来人的威慑力。

    韩珂眼见着那只猴险些被宰杀,心怦怦直跳,猛然挣脱了萧焱的束缚,想要冲过去救下猴饲中所有的猴儿,却一个不小心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富贵人家的小姐,骑马要小心些才是”

    邪肆入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知是谁扶了她一把,韩珂抬眼撞上一双妖异澄澈的红色眼眸,那双眸子宝石一般绽放着异彩,似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贵小姐果然是贵小姐,连最基本的道谢都不懂。”语声讽刺,星眸如炬,少年微弯的嘴角邪肆勾起,扼着韩珂的手臂竟收紧了几分。

    “谢谢。”韩珂慌忙道谢,心中只惦记着那群可怜的即将被宰杀的小灵猴们,甚至没有来得及正眼瞧一瞧眼前的红眸少年,只知道他俊俏非凡。

    “不客气,礼尚往来而已。”蓝眸少年邪肆的笑意收起,扶着韩珂的手臂收回,他的脸上竟染上了几分淡淡的失落感,那贵小姐居然认不得他了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而已,她的翡翠镯子还在他最里层的衣襟里藏着,可她却认不出他了。

    “小姐,没有其他要说的吗?”终于忍不住再次出声询问。

    “没有。”

    韩珂听到红眸少年的话语,神色微微一怔,继而不在理会那厮莫名其妙的眼神,向着猴饲老板的方向奔去。

    “丫头,等等我!”萧焱见韩珂险些坠马,心中自责,忙上前检查她是否受伤,却对上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瞧见蓝眸少年身后汗血宝马额头上的十字图案,心中明了来人身份,却不点破,只是微微点头示好。整个司幽国能够驾驭宝马昭影的只有一人,便是身有鲜卑族与司幽国皇族两族血脉的司幽国五皇子楚黎。

    “焱哥哥,你帮我救救那群灵猴,好不好?”韩珂的凤眸瞪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盯着猴饲老板手中抬起尚未落下的快刀,一只手焦急地扯着萧焱的衣袖,她认为萧焱说话是有一定分量的。

    红眸少年一瞧见那个贵小姐向着别人求助,眉头不由地紧紧蹙起,他也可以帮她的,为什么她都不愿意正眼看一看他?内心一阵吃味。

    “丫头,这里是邸阳,司幽国的京都。”萧焱敲了敲她的脑袋,阻止她上前。

    “那又如何?”韩珂蹙眉反问。

    “邸阳第一闻名的是云狄公子的画,第二闻名的便是香嫩多汁的猴肉。”答话的是猴饲的老板,他一手握着屠刀,另一手拎着一只周身雪白的幼猴。

    韩珂看到那个临死的白猴,眼中泪光莹莹,甚是可怜,心中不忍,往萧焱身边缩了缩。

    “邸阳人爱吃猴肉,你救得了一只灵猴,却救不了一群。就算你花高价买下所有的灵猴,待到放生之后,它们依旧会被猴饲的老板抓起来。司幽国人好这口,并非你一人之力能够改变。”萧焱耐心解释,越往下说,韩珂的眉头蹙得越紧,最后痛苦的拧成了一团。

    她抬眉问:“可是猴肉有病菌的,邸阳人不怕生病、不怕死吗?”回想起前世实验课上,显微镜下的研究结果,猪肉中有猪肉绦虫,蛇肉中有蠥头幼虫谁知道猴肉中会有什么?

    “什么是病菌?”萧焱有些摸不着头脑。

    “病菌就是能使人生病的细菌。”

    “那什么是细菌?”

    见萧焱一问再问,韩珂心中恍然,她是接受过现代知识的,自然明白什么是病菌,什么是细菌,可萧焱生长在几千年前的未知朝代,这里使用的兵器还是青铜制作的,力气小的人就算手握兵器也无法杀死人,百姓们住地房屋是土房,甚至经不起狂风暴雨的侵蚀,如何跟他们提显微镜,提微生物?

    “算了,焱哥哥,我也解释不清楚,这些东西,我以后再跟你解释。那你帮我买下那只猴吧,它看上去好可怜。”韩珂伸手指了指被猴饲老板拎在手中正准备宰杀的那只白猴,语气哀伤“倘若救不了所有的猴,救下这只也好。”

    “好。”萧焱终于如愿做了回护花使者,虽然是在初瑶这丫头与叔父闹别扭的情况下,但他并不介意这样的情况再多些。

    韩珂欣喜地将刚刚买下的白猴抱在怀里,手指顺着它身上的毛发点点下滑,宠爱至极:“小猴子,以后你就跟着本小姐混了。”

    红眸少年冷眼瞧着女童可笑的行径,嗤笑一声,瞥过脸去,正巧撞上一双清冽如水的眼眸。坐在车队后方马车上的睿王,正含笑望着韩珂与萧焱的方向,剑眉入目,瞥见蓝眸少年的瞬间,他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殆尽。

    十几日前,他与初瑶在大胤京城救下的男奴根本不是什么平城一带的逃难者,司幽国五皇子公然混入大胤的领地,究竟意欲何为?

    “瑶儿”

    远远地,韩珂听到弈凡温润的叫唤声,丢下愣在原地的萧焱和楚黎,抱着怀里的小白猴,似小鹿一般,蹦蹦跳跳地朝着弈凡的马车奔去。因为买这只白猴,她已经与车队落下了一大段距离,幸而弈凡一直关注着她的行踪,早早便命人停车等候。

    “舅舅,焱哥哥帮我买了只白猴。你喜欢吗?”韩珂被弈凡抱进马车,一脸天真无害地望着弈凡,好似完全忘记了昨晚那个令人尴尬的吻。

    见初瑶借花献佛,萧焱的笑意僵在了脸上,背上被人拍了一下,回头却对上红眸少年满含深意的目光。红眸少年轻笑出声,跃上宝马昭影,回头对着萧焱笑道:“看得出,你很喜欢那丫头!后会有期——”说罢,他的马已经疾驰而起,向着皇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叔父的马车内,两人一猴,和谐的画面,萧焱只觉得很刺眼很憋屈,飞跨上马,奔向队伍的最前方,远远地将他们甩在身后。暗才瑶岁。

    “喜欢,当然喜欢。”弈凡伸手揉了揉女童的长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再撑多久,他还有那么多想要保护的人,他不能轻易死掉。在看到五皇子楚黎的一瞬,一个念头涌上心头,他想,他必须那么做!

    咳咳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韩珂手忙脚乱地帮助弈凡去顺气,她的小手拍在他的背上,无比的舒心,刹那所有的烦恼都消失殆尽。可心里头那一股疼痛愈演愈烈,仿佛再也无法忍受,少年的十指早已默不出声的拧成一团,苍白的指节藏在衣袖之中,脸上还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瑶儿,舅舅有些口渴,前面有个茶肆,去帮舅舅买一壶龙井来。”少年的脸色极差,他的身体似乎已经濒临极限。

    “好。”韩珂并没有发现弈凡的异常,放下手中的白猴,道“那舅舅先帮瑶儿照看一下白猴,瑶儿去去就来。”

    见韩珂远去,脸色惨白的少年终于放声咳了出来,刺目的血迹在洁白的手帕上开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妖娆花朵,宛如开在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

    所有心腹都已经被他支开,或许,他的死并不需要任何人的见证。

    少年静静倚着车窗,看那孩子一步一步地走远,他之所以答应来司幽国,无非是司幽国良药奇多,他或许可以彻底清除那孩子的脑内的淤血,可如今看来,这件事只能由她自己去办了,他实在撑不下去了。他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血液都好似被抽空了,身体躺倒在车座上,他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的减弱,到最后完全消失。

    为什么

    眼皮似千斤重,不由自主地阖上,再多的不甘也换不来活命的机会。

    彼时,韩珂下了马车,兀自向前走了一段路,双眸扫视着周围一家连着一家的饭馆,却没见着有什么茶肆,心中疑惑,难道是舅舅看错了吗?

    管不得那么多,舅舅一定很渴了,没有龙井便先向店家讨一碗清水解渴也好。来邸阳的这一路上,他们越过了广袤无垠的瀚海大沙漠,侍卫们携带的水自然已经喝光,就连舅舅随身藏着的最后一袋水也被她拿出来救济沙漠中渴急的行人了。

    “小二,我舅舅渴了,给我一壶水,好吗?”韩珂走到一家饭馆门口,礼貌微笑、恭恭敬敬向店小二询问。

    “我也渴半天了,怎么没人给我水喝?没瞧见店里忙着呢,小姑娘一边去哈。”店小二忙着招待进进出出的宾客,哪有时间理会个头矮小的女童。

    “我有银子!”韩珂皱眉,最不屑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重重一锭银子砸在了桌上。

    在场的人都慌忙看向这边,仔细打量着这七岁女童:娥眉皓齿,凤眸星目,芙颊上抹得是当下盛行的鹅蛋粉,两髻垂髫,不同于司幽国的女孩子喜欢将长发梳成数十条小辫子,挂上铃铛,到哪儿都会发出清脆的声响。方才对她不屑一顾的店小二以为她是来邸阳游玩的富家千金,变得狗腿起来,忙招呼她:“小姐要点什么菜,要不要将本店的特色菜都尝一尝?”

    韩珂的眉头拧紧,不爽地启唇:“不用。什么菜都不要,我只要一碗水!”

    店小二明显有些为难“姑娘,你什么都不要只要一碗水,用不了这么多银子。还是尝点”

    “我说了我不要!”不等他说完,韩珂已经将他打断“银子就当送你的,本小姐不在乎,我只要水,越快越好!”“是是是”店小二有点怕了这贵小姐的毛脾气,再也不敢推销什么,乖乖给韩珂提了一壶清水过来。

    韩珂一心只惦记着弈凡,夺了他手中的水壶,便跑,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朝着店小二嚷道:“银子就当买水壶了,这壶我不还你了!”

    那水壶虽然不贵,却是老板极喜欢的东西,店小二急得直跺脚,无奈那孩子已经跑远了。

    不理会身后追赶的店小二,韩珂急急向着弈凡的马车奔过去,睿王的马车停在大街中央,已经与前方和亲的队伍脱离了一大截。韩珂想:大约是舅舅为了等我吧。

    当走到马车边上,韩珂才发觉有些不对劲。马车周围一个护卫都没有,就算是为了等她,舅舅也没必要撤去所有的护卫啊。

    “舅舅?”韩珂下意识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熟悉的回应。

    “舅舅,你在里面吗?”又问。

    依旧没有回应。

    临别前少年苍白的唇角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从未有过的恐惧占据了她一整颗心脏,左侧胸前的那团柔软好似随时都会停止跳动。

    “舅舅,不要吓瑶儿”这一次,她有些底气不足,声音在喉咙里打颤,就连手上的水壶都没有拿稳,一不小心洒出一些清水来。

    马车很高,没有弈凡的帮忙,韩珂想要爬上去,会很吃力。

    隔着车窗,韩珂踮了踮脚尖,掀开了帘子,却见少年双眸紧闭,静静地躺在马车里,胸口甚至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了。

    “舅舅!”悲怆叫喊了一声,韩珂手一抖,水壶砸在了地上,碎成千片万片就好似她的心脏一般,瞬间千疮百孔,一整壶水洒在干燥的青石板上,刹那便化作了白烟。

    韩珂手脚并用,慌忙爬上了马车,凑到少年身边,一句话都说不出,紧紧将他拥在怀里,只希望能感受他身上尚存的温暖。

    少年的一袭白衣上早已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他安然地躺在那里,呼吸全无,面容安详,甚至还挂着暖暖的笑意。

    “怎么可能舅舅不会死的,舅舅一定只是太困了、睡着了”韩珂抽出少年的手臂,替他把脉,结果却是脉象全无,心里头最后一丝希望都碎灭了。韩珂终于伏在少年怀里,痛哭出声!

    弈凡的暗卫阿砚闻声赶来,却见自己的主人安详躺在马车之中,睡着了一般,而趴在他身上的女童伤心欲绝,突然间明白过来,冲着双眸紧闭的少年喝斥出声:“主人!为什么要支开属下?!”

    听到阿砚的话,韩珂也终于明白了舅舅让她去买茶的用意,哪里有什么茶肆,哪里有什么龙井,这不过是他为了支开她随口捏造的善意的谎言他是不想让大家看到他痛苦的样子。

    韩珂手臂不小心一抖,撞到了少年的膝盖,却见少年的小腿反弹了起来。

    还有膝跳反射

    “或许还有转机!”韩珂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慌忙擦了眼角的泪水,急匆匆对着阿砚吩咐道“阿砚,有没有银针?”

    不等阿砚回答,韩珂已经伸手抚上了少年的面颊,拇指在他的鼻下摸了摸,犹豫片刻,便下足了力气,拼命掐他的人中。

    阿砚并不知道韩珂要做什么,但如今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递过去随身携带的银针暗器。

    “舅舅你一定要努力。你如果就这么走,瑶儿会很伤心的。”韩珂接过银针,握住少年苍白的指节,银针对准少年的指甲缝,犹疑片刻,便狠狠插了进去!十指连心,韩珂希望可以借助这样的疼痛唤醒少年。

    韩珂的神经从未这般紧绷过,护理课上那些人体穴位图瞬间都涌上了心头,她一针针地扎下去,每一针都是要害。

    “主人,你一定要坚持住!属下已经找到了救治韩珂郡主的药,但必须合主人之力才能拿到此药,主人难道不担心初瑶郡主病情复发吗?!”阿砚的质问掷地有声,看似责怪,却句句都在鼓励。

    弈凡只感觉此刻的自己已经死掉,可他分明还能听到阿砚在说话,他说他找到了救治那孩子的方法,可是要自己帮忙为了那孩子,他怎么能死?

    灵魂在身体之外游移,挣扎着不愿离去,与**分开,重合,分开再重合。

    又是一番针灸,少年的双眸豁然睁开,手指从韩珂掌心里挣扎着抽出来,声音微弱“轻点舅舅还没死。”

    “舅舅!舅舅”见少年转醒,韩珂喜极而泣,手忙脚乱。

    少年却不说话,只是眉头蹙成一团,视线从韩珂脸上划过,落在了不远处半跪着的阿砚,启唇缓缓问道:“你找到了可以治愈郡主的药?”

    “真的吗?”韩珂揪紧了少年的衣衫,兴奋地叫嚷“舅舅没有死,瑶儿也不用担心双目再次失明了!真好”阿砚的目光躲躲闪闪,从初瑶郡主脸上跃过,继而俯身叩拜:“请主子恕罪!属下欺瞒了主子,属下并未找到完全治愈郡主的药,属下只是”只是为了逼你醒来。

    “阿砚,你先退下。让车队加快速度,赶上前面的队伍。”少年自然看得懂阿砚的脸色,怕是真的找到了救治那孩子的药,却没有办法拿到手。

    “可是主子的病不能再颠簸劳累,怎么能”加快速度?

    “就按本王说的做!”少年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阿砚闷闷应道:“是。”

    韩珂怔愣片刻,又强扯出一抹笑意,揽了揽少年的手臂,道:“没有关系,太医也只是说瑶儿的旧疾可能复发,瑶儿现在只要舅舅平平安安!其他的都不重要”

    弈凡伸手想要揉一揉韩珂的脑袋,这才发现他的十指扎满了银针,每一针都下手极狠,扎在指甲缝中,就好似牢狱中的酷刑。

    韩珂“呵呵”笑出声来,眼角还闪着泪花,解释道:“幸亏舅舅怕疼,不然就再也看不到瑶儿了。”

    “傻孩子”嘴角噙起一抹宠溺的笑容。

    像是想起什么,少年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小翠玉瓶来,递到女童手中“好好收着。倘若有一天舅舅不在了,可以用来防身。这是一种很厉害的毒——噬魂,谁要是试图伤害你,只需要一滴必死无疑!”

    韩珂面露惶恐,推开少年的手,不肯接收“舅舅怎么会不在了?!没有这个可能!瑶儿还很小,根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舅舅就真的忍心抛下瑶儿?!”

    “舅舅舍不得。”少年苦笑。可是舍不得、不忍心又能如何?这一次能够从鬼门关回来,不代表下次还能这么好运。

    有些事情只要经历一次便知道它的可怕,韩珂的心惊惶不安,狭长的指甲掐入掌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她咬唇呆坐着。

    “瑶儿,你不能一直像个小孩子。在宫中,没有谁可以一直无忧无虑,分别是迟早的事情。就算舅舅有幸战胜病魔,那舅舅也要成家立业,到那时舅舅一样无法陪在你身边,无法保护你”弈凡只觉得这孩子对他过于依赖,未必是件好事,故而出言劝解。

    韩珂听到“成家立业”四个字极为刺耳,这才明白在弈凡的世界里,她不过是他的小小外甥女,两个人怎么可能一辈子呆在一起?

    “好。”心里头百般滋味,但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韩珂咬了咬牙,接过少年手中的翠玉瓶,又伸手问“解药呢?也一块拿来。”

    “没有。”少年面上的笑意僵住,神色庄重“噬魂无解,所以使用它,你一定要慎重。罪不至死的人,便放他一马,明白吗?”

    “明白。”韩珂知道杀人犯法的道理,默默点头。弈凡这样的表情就好似交代遗言一样,让她不敢正视他的双眼。

    良久,马车内静默无声,只听到车轱辘飞速转动、向前跃进的声音。寂静无声的空间,让韩珂感觉很是难过,她找不到任何话题。如果让她选择,她宁愿跟着萧焱担惊受怕的骑马,也不要陷入这般尴尬的境地。

    “吱吱唧唧”

    两声极微弱的叫唤扰乱了车内的平静,韩珂四下里找了找,这才发现马车的角落里蜷缩着一只小白猴,这只猴真是方才她从猴饲老板的刀下买回来地那只。

    韩珂从少年身边移了移,一把将那只小白猴抱在怀里,又凑到弈凡身边,道:“舅舅,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可好?”

    少年半眯着的眼眸睁开,脸上复又挂上了暖暖的笑意“好。”

    白猴的毛极为柔顺,虽是白色,却干干净净,身上没有半点污泥,大约是因为猴饲老板在对它动刀之前替它洗过澡了吧,巴掌大的小东西,软软的身子在韩珂怀里蹭来蹭去,可爱极了。

    “小白?小猴?小灵”韩珂起的名字极为俗气,弈凡不断摇头否定。

    小猴子的通体白色,只与那黑色的眸子想成对应,除了黑跟白,韩珂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突然,小丫头欢呼起来:“舅舅,瑶儿想到了!它叫墨白,萧墨白,跟着舅舅姓!多好听啊。舅舅以后可以拿它当儿子养”

    少年的嘴角抽了抽,也不反驳,笑道:“那就叫墨白吧。说来,它真是命好,遇上你我,一下子就变成皇亲贵族了。”

    “墨白、墨白”乖儿子。韩珂笑眯眯地瞪着怀中的白猴,狐狸般的眼神偷偷打量着身边的少年:舅舅,我俩连儿子都有了,你还想着找别人成家立业?我赖定你了。

    自然,这话,韩珂断不敢直言,只能暗自偷乐。

    托墨白的福,马车里的气氛终于不像方才那般死寂,少年偶尔也会轻笑出声,伸手抚一抚女童的脸颊,或在她的额头上疼爱地弹一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