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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次日,鹰眼太岁果然还在鼾声大睡,项寻嘱咐云舒照看一二,并千万交待她若是小太岁醒来之后,若他还是未能归来,那便叫所有人都不要再做行动。他不交代倒还罢了,这话语间总显出了此去之处龙潭虎穴凶多吉少的样子,云舒听得胆战心惊,但也只能点头答应了下来。
两手空空独自一人出了客栈,刚奔着揽月楼的方向行了两步,可云舒却追了出来,她样子又急又恼,问道:“我记得你有把御摇铁扇,为何不见你携带前去?”
项寻惊了一惊,连忙笑道:“我是去救人,又不是去打架,带什么兵器?你放心好了,乖乖在这里做几个好菜,我回来好好尝尝。”说罢头也不回,根本不等云舒多一句的询问,便迅速闪离了去。
云舒冷着面瞧着他逃一般的离开,心下凉了几分走回了客栈。
项寻一路施展飞檐走壁之能,来到了揽月楼所在。四下围墙外已空无一人,没有半个守卫。他翻墙而入,留神细看,院内更是一片安详。撵着步子一路向内,围着这揽月楼绕了一圈,八面中依旧是每面三门,这一点自然不会有所改变,但这每一面的三门有全打开的,有全关闭的,有中间打开而两边关的,也有两边打开而中间关闭的,又有两门连开却单单关闭这头或那头的,又有单独打开这头或那头却连着关闭两门的,总归是玲珑八面,面面不同,与昨晚同小太岁来探访时全不相同。
项寻揉了揉鼻头又是观察了一遍四周,确定没有半个人影,略微定了定神,抬头望日低头看影以辨明了方向,不禁豁然一笑,暗忖道:“想必这八面是按照乾、坎、良、震、巽、离、坤、兑的卦象排成的,那骆千行所言不虚,他们这个大公子确实在故弄玄虚上很会下功夫。我且就由正门进去,瞧个究竟。”
进到了门内,里面依旧全部是玄铁所制的墙壁,却又是歪歪斜斜不甚整齐,大大小小各不相同。不但如此入内所见高高矮矮宽宽窄窄的门就更多了,道路曲折转弯,左右往来又似相通。一时间让人眼花缭乱辨不得方向,本欲投往东方,却偏偏走了西方;转身去往南方却又反而朝去了北方。不但如此门内含门,户里藏户,有真有假,有开有闭,迥然不同。想着一路通往入了夹道之中,却是通了半路又是塞住了去路。路宽又变窄,窄又变宽,忽明忽暗,不一而足。
项寻不禁有些焦头烂额,暗道:“果然是精妙的阵法,我这般不究其根源乱打乱撞显然是绝不可能寻得出路的,搞不好会被困死在其中。不过也是奇怪,倘若这姚觅潜人隐藏于此,我就是想跑都寻不得出路,定然可以轻而易举将我拿下,可她却偏偏不派人埋伏,难不成是单纯考我阵法破解而已?”正在思索,只听“当”的一声,打在了玄铁墙板之上,又是“呱唧”一声落在了地上,仿佛是有人在掷石子,方向正是在他斜前方的铁门。他慌忙左右细看,都是不见人影。心中纳闷,呸了一声,暗忖道:“真是乌鸦嘴,刚还在想怎么无人埋伏呢,这下好了,真还就有人要来瓮中捉鳖了。呸呸呸,哪有自己说自己是王八的……我也是急糊涂了。”他不敢停步,只能是见路就走,见弯就拐,东转西转想着自己都被转糊涂了,到了一门前斜靠在一旁,吸了一口气,叹道:“我自己都晕了,就不信你还能追上我来。”话音刚落,只见随着那是嗖的一声,还没瞧清什么东西飞来,他慌忙是转身避开,身后的玄铁大门“啪”的一声响,正是一物落地。
项寻连忙走过去捡起一看,只是一枚小石子,可这小石子通体被打磨成了梭子的形状,显然不可能是随地捡来的,而这梭子形状的石子不得不让他想起一种暗器——金蚕标。项寻的眉头陡然一蹙,暗暗道:“金蚕标?难不成陆羽已经到了?还是说是小嘉?”他忙着进门,突然一个伏身往门旁一闪,自然也是提防又一枚“金蚕标”,他忽然一个抬头,正见一人在东张西望,瞧见来人形色仓皇转身便躲,这个身影项寻定是熟悉,柔柔弱弱纤纤细细,即使只是气息他也是能嗅到她的身份,心中一喜,连忙呼唤道:“小嘉,小嘉,是我!我是项寻,我是来救你的!”
已经闪到另一扇门后的诸葛小嘉缓缓探出头来,她的脸上简单缠着脏兮兮的绷带,说是绷带好像也只是她衣裳的一角而已,头发杂乱,脸上满是血渍泪渍已经难以瞧出原本的容颜。她见那来人是项寻,亦不知多少欢喜多少失望,只是跌坐在地上,哇哇的哭了起来。
项寻连忙凑上前来,半跪在地上将她搂入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小嘉对不起,哥哥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诸葛小嘉哭得更大声了,抓着他的袖子,又扯又撕,撕心裂肺的哭喊,痛彻心扉的大叫,好像终于找到了倾泻口,要将这些日子里受到的所有委屈和苦难都化进眼泪里,然后一下子都倒出来,这样她就可以完全释然了。项寻只得由着她哭,想着如果有人要进来追杀他们或许早就来了,这种可能已经不会成为现在制止小嘉哭泣的理由,听着她的哭声,不禁也有些模糊的双眼。半晌过后,诸葛小嘉终于渐渐止住了哭声,却还是不住地抽泣,好像只是稍稍歇息而已,等一刻她养足了力气还要继续再哭一场。
项寻抚着她的肩膀,柔声问道:“小嘉,你怎么出来了,他们没有关着你吗?”
诸葛小嘉用手抚了抚脸上的绷带,神情滞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之前我确实是被锁在一个屋子里,而且还被打了麻药,动弹不得。然而今天醒来发现不但可以自由而动了,那锁着我的大门也敞开了,这才自己跑了出来。然而这些门户闹得我眼迷心乱,没走两步就辨不清了方向,或许是因为我只有一只眼睛吧……你两只眼睛健全,又大又亮,想必应该可以带我出去吧。”说到最后一句之时,她从项寻怀里挣脱了出来,其实她早就只有一只眼睛了,那只没有瞳孔的眼珠子不过是占个眼眶而已,根本看不见东西,所以这句话说是控诉这次遭遇,听在项寻耳中更多的是对他自己的埋怨。
项寻又是揉了揉鼻子,或许他在紧张的时候总会下意识有这个动作,最近这个动作有些频繁,这并不是个好兆头,意识到了这点,他赶忙将手放了下来,却还是忍不住咬了咬唇,苦笑道:“我倒是来了许久,只是这里确实是道路复杂,门户曲折,刚进来时心里倒是明明白白,可如今左转右旋了一圈下来,也是稀里糊涂,辨不得了方向。”
诸葛小嘉轻哼了一声,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来赔我死吗?咱俩应该还没到这份交情吧。”
正在这时,只听门板那边有人接口笑道:“你想他在这里陪你,我还不答应呢!”诸葛小嘉和项寻同是转身往门外一看,见一人正是迎面而来,听到那声音之时二人皆不敢相信,即使看到缓身上前的人正是云舒时,还是将信将疑,这里地势复杂变化万千,一个不会武功平时就是个路痴的云舒怎么会孤身来了此处?
项寻快了两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心中自然是惊远多过于喜,道:“你怎么来的?谁让你来的?”
云舒侧昂着头瞧了他一眼,故意咧着嘴笑道:“我走着来的,自己让自己来的!”说罢双手拉住他的手腕不住地摇了一摇,甚是撒娇一般,道:“我来都来了,你还能把我扔在这里不成?”
诸葛小嘉颤颤巍巍走了过来,站在项寻身后不住地打量,冷声问道:“你怎么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就进来了?”
云舒扁了扁嘴,并不看诸葛小嘉,而是委屈巴巴瞧着项寻,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心里担心你,便一路摸索着来了这里。瞧着转了一圈这里又没人看没人守的,就想着进来看看,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来了。”
这话怎么听都是假话,然而你却偏偏又找不到反驳的点,诸葛小嘉显然不准备相信这套说辞,项寻皱着眉却也是没得言语。云舒眼珠子溜溜一转,又道:“现在是盘问我比较重要还是说想办法出去比较重要?我可是知道出去的办法。”说罢她根本不管项寻和诸葛小嘉的反应,一个人转身就走,离开了两步还是回过身来冲着身后呆呆而立的二人招了招手,笑道:“喂,傻呆呆的杵在那里做什么?现在死马当做活马医,先出去再说吧。”
云舒在前方引路,那二人随后跟来,项寻在身后只是瞧着眼前的人,这太奇怪了,神情举止根本没有一个地方是云舒,可偏偏相貌却无从挑剔的一模一样。他忙是侧身瞧看她的腰间,并不见那个鲜少离身的银铃铛,心中就更不确定了。于诸葛小嘉身旁近了近,问道:“姚伽到底死了没有?”
诸葛小嘉一愣,点了点头又紧接着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轻声答道:“我确实不知道,当时姚觅忽然发疯一般的连捅了姚伽数刀,而且刀刀都是要害,他也确实在我肩头停止了呼吸,原本我可以无比确定,但是他的尸首也确实被姚觅抬走了。难不成你怀疑咱们前面这个云舒是易容后的别人?”说着不忘在他胁下戳了两下,嘲笑道:“怎么?难道你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认不出来吗?”
项寻却并不觉得好笑,因为他确实已经糊涂了,只得答道:“我觉得她是,但是她的感觉又不像……我不可能认错人,但是现在眼前的这个人,我真不知是谁!”
二人依旧跟着她左旋右转过了重重铁门,期间云舒从未转过身来查看身后,明知那两人对她不住的猜想,可她并不准备探讨这个问题,只是机械一般地转转走走,没有停歇,只是一直向前走,只是有路就走没有任何感情只是受着一种指引一般,不停地走着。
诸葛小嘉已经不觉得好笑了,越走越是心虚,却又不敢擅自停下脚步,只得又是戳了戳项寻肋下,轻声问道:“咱们还跟着她吗?万一是易容的人,咱们恐怕会落了别人的陷阱。”
“咱们别无选择,毕竟靠自己已经不可能走出去了!不管这出路是真是假,总归是条选择,也好过呆在原地鬼打墙来的现实一些。”说着他拉着已经慢了下来的诸葛小嘉快步又跟了上去,又是接着说道:“我只是简单知道姚伽是个易容的行家,难道真到了这样难辨真伪的地步了吗?”
诸葛小嘉摇了摇头,道:“先前我和他有过一些交道,他的本事我知道一些,虽然本事有些却谈不上精妙更说不上登峰造极,多数时候也难骗得了我。此刻若是连你也认不出来眼前的人,那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二人说话之间,前面的云舒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冲着项寻又是咧嘴一笑,指着前面的高楼,笑道:“这才是真正的揽月楼。”
项寻与诸葛小嘉同是一惊,忙是上前,抬首望去,这里竟然是楼中楼。只见此楼也是八面玲珑,却并不是之前的玄铁制造,而是朱窗木门,周围更是玉石栅栏,雕栏画栋胜在了精妙,前面丹墀之上,一边一个石象驼定宝瓶,就别无他物了。
项寻转过身瞧着诸葛小嘉,眼中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些说辞,却见她瞧着他只是眨了眨眼又是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并非被关在这里,也不知这里有什么楼中楼。”说罢她走近一些,一只手猛得一把擒住了云舒的脖子,狠狠扼着,另一只手抓了抓她的脸皮,却发现这张脸竟然根本撕不下来,心中一惊,喝道:“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里是楼中楼,带我们过来又是有什么阴谋?”
项寻忙是上前想着伸手制止诸葛小嘉,却听她又是一吼:“废物,你走开!”
云舒巴巴的眼泪都落了下来,歪着头看着项寻,连着咳嗽数声,道:“项寻,难道连你都认不出我吗?在江南的时候,我被装扮成了乞丐婆婆你都可以认出我来,此刻难道眼睁睁看着我被她掐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