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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言那藏了银子还要立招牌的愚人恁般可笑,如今自己也做了相似的事情,方知笑人者终有被人笑那一日。
彼时戏耍公子野,高谈阔论人不风流枉少年,如今风华正茂时,正是风流少年郎,却怕在卿玦心中落得个猥琐的形象,是越急越错,越错越急,滚烫了面皮,支支吾吾,到底没找出个十分合意的解释来。
“卿玦知道。”
就在晏亭以为他们要这样长长久久对站下去时,卿玦突然没头没尾的丢出这么一句来,再乱晏亭的心绪,那隐在昏暗中的身影缓缓的走了过来,嘴角还透着浅浅的笑痕,柔声接叙道:“上大夫绝非好色之徒。”
乱激动一把的,其实卿玦也没说什么感天动地的可心话,晏亭有一丝哽咽,知己难求,今日能得卿玦,实在快慰,却不想她这厢动容还没完全发散出来时,那头卿玦又不安分的补上那么一句:“那般娇柔的女子,投怀送抱,软语相求,上大夫不过是寻常男子的正常反应罢了。”
笑凝滞在脸上,晏亭嘴角尴尬的抽动的,半晌才冷硬着声音问道:“若换做是你也会如此?”
晏亭这话问得赌气,却不想那头卿玦当真微微偏着头垂着眼,煞有介事的思考了起来,半晌轻缓道:“卿玦不喜欢她。”
“那又如何?”
脑子里短暂的空白着,猜不透他那话是什么意思,既是猜不透,便不去难为自己费心思量,直接开口问了,卿玦端正了自己的表情,真真的回答了她:“既是不喜欢的人,她的喜怒又与我何干?”
或许先前还想着要挤出个笑脸与卿玦套个近乎,如今听了他这话却是完全放弃了,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比着卿玦才发现实在小巫见大巫,垮着脸沉闷道:“瞧着卿玦兄这般清淡的口吻,流云倒是好奇了卿玦兄可会有喜欢的人?”
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竟有反唇相讥的味道,怕惹了卿玦不悦,想解释什么,可抬了眼皮才发现,卿玦的脸上竟然荡起了更加明朗的笑,全然的满足。
那夜空本清明的无一丝杂云,晏亭却觉得有炸雷响起,震得身子也跟着微微的颤,白日里的卿玦是炫目的美艳,夜里的卿玦是动人心魄的勾人,幸好他只是乖乖的藏在属于他那一方天地中,若是学那些寻常公子,到处乱跑的,怕不知要惹出来相思成疾,平白便宜了会些手段的江湖郎中去。
“卿玦也是凡夫俗子,跳不开七情六欲,自然会有喜欢的人。”
一种感觉,牵着你,要喜要怒,上一刻还荡漾了心情,下一刻便揪着生疼,卿玦那清清淡淡的表情对着她笑,那他喜欢的人便绝非是自己,晏亭心中分明,明知道,却还是要开口问着:“那卿玦喜欢的是哪家姑娘,说来听听,流云去向大王给你求亲去。”
卿玦摇头浅笑道:“喜欢有些年了,只要能常常看见便好,至于求亲,到实在没那个必要的。”
刻意忽略心头上的那些浓烈的痛感,晏亭笑得甚是牵强,卿玦喜欢谁,晏亭没那个心思知道,既然他不想告诉她,那她也不好太热心过度的去声声的追问,反倒要招人厌烦,想了半晌,说了句连她自己都摸不到头尾的话,“有个可以喜欢的人,那感觉想来也不错。”
晏亭这话未曾经心,卿玦却听得合意,笑得甚是灿烂道:“有个喜欢的人,便不会再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了。”
仰起自己的头,看着在月亮比照下暗淡无光那几点星子,眼角有不舒服的酸涩,嘴上却还要笑着虚应道:“像卿玦兄这样的人若是多余的,那想必这世上也便没几个不是多余的了。”
卿玦也学着晏亭的动作去看夜空,不同的是晏亭看见的是那几点黯淡的星子,卿玦看见的却是那皎洁的满月,声音若清风,说出口的话听在晏亭耳中却较之方才更揪心了,“生而为人,活着可以成为旁人生活下去的目标或倚靠的时候,便不是多余的,以前的卿玦,活着没这两个用处,反倒是个白吃饱的,和多余的人没什么区别。”
晏亭缓缓的收回遥望夜空的视线,再次对上卿玦平静的脸,伸手拂去被风吹起的冠带,微微眯着那双光亮的杏眼,柔了声音说道:“现在大央的百姓要倚着你保家卫国。”
卿玦并不谦虚客套,平缓道:“从遇见了那人,卿玦便知道自己不是个多余的人了。”
又是初见时候的感觉,卿玦明明是看着晏亭的,却好像那视线穿透了她,落在不知名的一点,轻声叹息,“我当君无情,却不想君比常人皆多情。”
出来了许久,今日要言表的正主不在,那头的歌舞似乎也没那么欢愉了,张效踏着细碎的步子快速的向晏亭和卿玦这边寻来,说那头要散席了,总也该让大家跟卿玦说上几句。
其实能说什么,晏亭颦眉回想,如今怕那些大臣喝得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不过既然是场面上的东西,即便他们能把卿玦看成了她晏亭去,这礼数却还是要做得周全,更何况,心头上藏了事,她不知要怎么恢复了先前的淡定自若去面对了卿玦,胸口盈满怅然,倒是觉得张效那张圆滚滚的脸恁般顺眼,来得当真是时候的。
酒足饭饱,曲终人散,先前是晏亭接得卿玦入宫,如此自然也要送他回转,不再并肩,晏亭与卿玦是一前一后的走着。
临出尚晨宫前,盛康那脸上写着怪异的表情,阴阳怪气的问着晏亭,“晏小上大夫,可觉得尚晨宫中的女人抱着舒坦?”
脑子里全是卿玦月光下说得那些话,倒是忘记了前头弱水的插曲,嘻嘻哈哈应答道:“女人啊,哪里的抱着不舒坦?”
盛康眼角睨着卿玦,语气更深沉道:“女人的身子可是比男人软,更是那等练武的比不上的舒坦,上大夫若是瞧上了尚晨宫中的哪个女人,只管同本侯说一句,这夜里,本侯就让脱|光了等着上大夫。”
呸!你个下道的淫|贼 ,本大夫怎可与你同流合污……盛康这等全不遮拦的明示令晏亭面红耳赤,心底豪气万千的把盛康暗咒了个狗血淋头,脸上却还敷衍笑道:“下官尚在重孝期,那等风流事,下官实在消受不得,恐辜负了侯爷的好意。”
盛康那鹰眼还在晏亭和卿玦之间游移,半晌笑得更加的阴沉道:“既然晏小上大夫当真不喜欢,那她可就去给大王侍寝了。”
听盛康这话,晏亭霍然想起了那一双似乎一直沾着水泽的眼,颦眉思索半晌,后轻笑道:“既是尚晨宫中的女人,哪个不希望得王一朝眷宠,若当真哪个女子得了,该是她的福气,就是不知侯爷来同下官说这话是何意?”
伸手轻拍着晏亭的肩膀,盛康朗笑道:“果真是高人之徒,看法便是不同,既然晏小上大夫当真不喜欢,那也是她强求不来的,罢了,改日若是遇上了喜欢的,再来同本侯说,本侯定给上大夫留着。”
听盛康那说法,晏亭总觉得心头莫名的跳,好像当真做了亏人之事般,出了尚晨宫门,晏亭偷偷的去看卿玦的脸,似乎与平常没什么差别,倒也渐渐的放了心,上车之前,隐约看见暗影里还有一辆典雅的马车,酷似苍双府中的,后来想想又暗自好笑了,苍双鹤那厮遇上这样的情况,从来都躲得远远的,这是大梁城乃至大央全国皆知之事,想必是自己防那人防得紧,有些草木皆兵,先让卿玦上车之后,她才跟着上了车。
带着鬼面盔胄的卿玦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可除了那一张狰狞鬼面,一袭素衫的卿玦,晏亭反倒觉得他是该做车才是,即便他随身习惯带着拆开的方天画戟,晏亭却执意要接他送他。
许先前说的话多了,这一路上晏亭和卿玦皆沉默了,送回了卿玦之后,晏亭才疲惫的回到自己的院子,辗转许久未成眠,索性坐起身,挑了灯芯子点上,就着光翻起了竹简来,心头总觉得哽着一口气,看不真切手中执着的竹简,断断续续的有些熟悉的名字跳出来晃着她的眼。
卿玦:信常侯五子,未入宗谱,母不详……
睿王:央安王十七子,字:昊政,母王太后……
她这厢一点豆亮,尚晨宫的大殿却是灯火通明,想着早上伏在赤|身的睿王身上问他的话,姒塔自以为是的试探了睿王,她说她身子不舒服,让睿王自己歇着,或者寻了那个弱水暂时替了她伺候睿王。
弱水殿上那一跤,摔得姒塔心中那个喜欢,本来早些时候,睿王就说那弱水不懂得讨好男人,女人的媚功生涩非常,他不喜欢,这之后又丢了那么大的脸,睿王是个见不得瑕疵的,自己这试探是十拿九稳,不过说了就是为了招惹睿王厌烦,彻底在背后给了弱水小鞋穿,即便她比自己好看又能怎样,尚晨宫中美人无数,她姒塔不是最漂亮那个,从她进了尚晨宫的时候就清楚这点,可她是睿王最宠着的那个,背后自有原因,她要在弱水强大起来前彻底掐了她的锋芒去。
可惜姒塔打错了算盘,即便她以为是九稳的,可还少了那一层算计,睿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即便是玥谣都看不懂,又岂是姒塔轻易就能搓圆捏扁的,她软腻着声音说着弱水的时候,睿王却是想到晏亭对弱水的怜惜,脑子里萦绕着根植在他内心深处那个有些伤感的旧事,彼年,央安王为了家国天下,放弃了自己的宠姬,二十年后的今天,又是一样的君与臣——央安王的儿子与晏痕的儿子,即便睿王连那个弱水是圆是扁都不分明,却因为晏亭眼底那一抹怜惜猛增了自己对那个女人的渴望,姒塔既然提了,他也没有再拒绝,就那么应了:“既然美人早一遍晚一遍都如此要求了,寡人焉有再寻了托辞推三阻四的驳了美人颜面的道理。”
那一刻姒塔脸上的不敢置信睿王看了也要暗笑在心,把一双媚眼瞪得滚圆滚圆的,嘴巴也失了优雅的张开,半晌没缓过神来。
睿王看着姒塔,心头想到的却是那一张黑漆漆的脸,姒塔是美人,可却染着俗艳的味道,间或露出的表情更是让她显得肤浅,反倒是那样一个难看的人,不经意间的举手抬足却显出了雅致的风采,想到这里,竟不再理会了姒塔现在还呆着,扬声对侯在外头的内侍吩咐道:“来人。”
听见睿王出声,姒塔才收了自己的错愕,眼含幽怨的看着睿王,伸手便抓上了睿王的手臂,略带着急切说道:“大王,方才妾身委实不舒服,不过瞧着大王,竟也能不药而愈了,妾身还是舍不得离开大王一时一刻的。”
睿王伸手轻拍着姒塔搭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轻柔哄慰道:“美人,连日来是寡人疏忽了你的身子,实在是寡人欠思虑了,今晚就好生歇息歇息,寡人明日再去探你。”
姒塔还想再说些什么,外头应着的内侍已经躬身谨慎的走了进来,深深的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的出声道:“大王。”
姒塔恨恨的瞪着那不开眼的内侍,不过睿王却欣喜这内侍进来的恰是时候,口吻轻快道:“吩咐下去,再给晏亭上大夫送一些养身子的补药去。”
睿王说的补药,自是不必细细的解释,宫中的内侍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也要暗暗惊奇,这夜半三更的,睿王竟还想着给晏亭‘补身子’,看来对他实在是偏爱有加,想必这晏亭日后将是前途不可限量。
姒塔偏头听着睿王的吩咐,愈加的觉得这几日的睿王有些捉摸不定,她瞧不分明了,内侍应下后,睿王方才又吩咐道:“送姒夫人回重欢殿,随即吩咐今晚点弱水侍寝。”
方才还应着的内侍这次却不敢立刻接着吩咐了,身子开始微微的颤抖,毕竟年岁不大,没有张效那等八面玲珑的本事,若说方才那吩咐够新奇,可也脱不开睿王的常性,可眼下这条,进来承着的内侍怀疑自己是耳朵不灵光听错了去,愣怔了片刻,那头姒塔先他出声接了话头,柔柔腻腻的声调拉着长长的尾音,如芙蓉暖帐里兴致正浓时,魅惑了睿王的呻吟般不依道:“大王,妾身要拥着大王歇着。”
睿王依旧对姒塔笑,却伸手推开了姒塔的靠近,同样的语调,过往的浓情蜜意却有了变淡的味道,说出的话不容姒塔再纠缠,“寡人的美人一向知分寸,也便是如此才深得寡人喜欢,美人,你万不好让寡人失望了去。”
不再纠缠,姒塔慢慢的放了手,心头对弱水更恨了,直到现在她还是想不清楚哪点出了纰漏,心下却愈加深刻的计较着,那个弱水,她断不会让她就那么飞黄腾达了,抢她的男人——找死!
半个时辰后,重欢殿的珍玩又去了大半,姒塔乒乒乓乓的砸的疯狂,旁边宫娥、内侍皆垂头躬身的侯着,没一个敢上前劝她半句的,尚晨宫中,唯一敢说且能说了姒塔的人,此刻正伏在别的女人的身上,哪里有时间来管她姒塔究竟发了哪般的疯。
夜,本是弱水期待着的,近来好些个晚上,她都能梦见那个单薄的身影,即便是看着那人浅浅淡淡的笑,也觉得恁般的幸福着,可是,终究脱不开此刻的身份,她竟又接到了睿王的点诏,弱水以为不会再有的,因为姒塔也肯定的告诉过她,睿王根本就不记得有她这么个人存在,她也曾侥幸的认为是那传令的内侍给搞错了,等着沐浴净身送进了睿王宠幸夫人的偏殿后,弱水知道,今夜将又是个特别漫长的,晏亭在自己心底深刻后,她觉得再和别的男人有肌肤之亲,便是对不起晏亭——即便晏亭根本就不想要她,可在盛康手中,还有她的弱点在,她又不能忤逆了去,因此只能咬牙受着。
即便她脱光了自己,可睿王却没有给她像上次一样的痛快,就那么站在王榻前,伸手抚着自己光洁的下巴,脸上阴晴不定的审视着光|裸的弱水。
那时的弱水已经完全不把自己当成个人看待了,当然,睿王也没把她看成是一个人,他当她是件物事儿——勾了晏亭兴趣的物事儿。
弱水以为睿王会这么一直看下去的时候,睿王竟出了声,听不出情绪的问着弱水:“你喜欢晏亭?”
不管怎么答都是欺君,因此弱水选择咬唇沉默,竟不想睿王又出声问了她:“若是寡人把你赐给晏亭,你可会同意?”
弱水眼中一瞬间便闪亮了起来,上个问题她是不想答,这个是她未曾来得及回答,睿王竟自顾自的接了下去,“晏爱卿是寡人重臣,即便要赏,也当赏他个未经事的。”
眼中的希望一瞬间幻灭,来不及舔舐了伤口,睿王竟带着一丝暴戾的压身上来,同梦中一般的情景,不同的是,梦中那令她欢愉的脸却换成了睿王,弱水咬着唇承着,今夜是个噩梦,她如是想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