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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年不查君何在,只当君随清风去,流年转逝,他日别地再重逢,那一幕血色残阳,黯然退场,竟真可以淡然相对,曾生死与共的两人,如今形同陌路!
“行便道五里处,右拐山坳,清泉岸边,马车内便是你此番欲寻之人。”
高坐马背,手执缰绳,遥望前方路途,绿荫遮掩,即便咫尺,也如天涯般遥远,卿玦得了消息,并没有急着上路,静默着眼淡淡瞟过别夕脸上温和的笑,沉吟片刻,却只是轻缓道:“笑得真虚伪。”
别夕听着卿玦的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柔和着语调道:“依旧那么不招人待见。”
卿玦脸色微变,对别夕的话并没有接口反驳,手扯缰绳便要离去,那厢别夕身形一闪,在卿玦之前把路口堵了个满呈,傲然的立在卿玦马前,如常人般仰着头对着卿玦的方向。
“让开。”
见别夕堵了去路,卿玦冷漠的出口,别夕只是浅笑,擎高自己的手让卿玦看个分明,柔和着声音说道:“先生所赠,以备不时之需。”
卿玦看着别夕手中的卷轴,上面有素雅的云纹,心中分明别夕不可能以苍双鹤之名戏耍了他,微倾着身子伸手接过别夕擎着的卷轴,观卷轴外皮并没有多余的坠饰,握在手中异常柔滑,这等看似平淡无奇的东西,多半都是价值不菲的——因为出自苍双府。
依旧低头审视着手中的卷轴,耳畔飘荡着别夕轻缓的声音——他当真像另外的一个人了。
“休养二十载,苟惑已是风烛残年,心有余而力不足,且这么许多年只贪图享乐,此番生变,心中自然惶恐,先生料定他要走旁门,昨日劫杀晏上大夫不成,此去路遥,多半也会在路上使些手段,你所要做的便是护住晏上大夫平安到达边城,只要到了,以晏上大夫的阵法加之你的勇猛,赢苟惑如探囊取物,你手中卷轴乃先生亲自书写,一旦上大夫阵法出了纰漏,可依此补救,若一切顺了,此卷轴可以丢弃不用。”
卿玦捏着卷轴若有所思的扫了别夕那一双空洞的眼,随即低头看着手中的卷轴,竟有些炙手的感觉,半晌轻喃道:“先生到底是帮着他,还是有别样的用处?”
先前卿玦出言讥讽别夕,别夕只是笑颜以对,此时卿玦轻缓的呢喃,别夕却丕变了脸色,盯着卿玦冷言道:“终年囚于尺余之地,果真见识短浅,受恩于先生,却要生出别样的心思,犬狼之心。”
先前卿玦语出讥讽,别夕不理会,如今别夕恶语相向,卿玦倒也淡漠了神色,把卷轴缓缓的收进胸口,牵着缰绳拉着马微微后退几步,稳声道:“卿玦定不负先生之命。”
见别夕面容还微呈现狰狞之色,卿玦轻笑一声,随即腿上用劲,马身吃力,狂奔而出,绕过别夕向其所指的方位去了。
别夕愣怔了片刻,随即回身顺着官道走去,转个弯,前头停着辆厢式马车,别夕顺着马脖子上的铃声直接走到了马车前,躬身施礼道:“先生,姬将军已经收下了您给的布局图。”
马车的拉门被人自里面拉开,别夕微微偏着头却没有立刻上车,拉门者身着藏青色胡服,面色略黑,却是不同于晏亭那种病容般的暗哑,眼精目明,轮廓俊逸,面色的黑,与长期晒在太阳下多少也有些关系的,即便不白,可也绝对是个勾惹女子芳心的主。
他拉开了车厢门板之后,抱臂环胸倚着车厢,扯着嘴,露出一口白灿灿的牙轻笑道:“见过多少次了,每次遇上,还要持着这一张我欠了你多少银子似的脸,你那平日里的温文都哪里去了,莫非只是装来骗人家女儿心的?”
别夕正了脸,冷淡道:“姬殇,卿玦与你咫尺,你都不敢出去见见他,反倒有心思来惹我,实在有些怪异。”
听别夕反唇相讥,姬殇抱着臂撇嘴道:“你们这几个都没趣,不经逗的,以后不玩了。”
言罢转身退回到车厢里,这马车与前一日苍双鹤接晏亭的那辆不同,这辆较之那辆要宽敞上许多,且里面还搁着一张矮榻,姬殇让开了身子,便显出了此时正倚在软榻上的苍双鹤,尽管夜一夜睡,却丝毫不见倦怠,手中擒着一卷竹简,对姬殇与别夕的你来我往并不在意,悠然的阅着竹简上的文字。
姬殇回到了苍双鹤榻前的矮几边大咧咧的坐了下去,一腿伸直,一腿曲起,左胳膊随意的搭在曲起的腿上,伸出右手轻捻着一粒晶莹的小果便送到了口中,斜着眼睨着别夕毫不费力的上了车来。
别夕也来到矮几便,端端正正的跪坐了下来,明明是颗不大的果子,姬殇却要把那果子砸吧的脆生生的响,遮了不少外头的声音去,别夕攒起了眉头,冷然道:“信常侯的三公子竟如此的无理,说出去怕要惹人笑话!”
若是从前,这话便是姬殇的痛处,即便知根知底,旁人也是不敢当着他的面轻易提及,别夕是受不住姬殇这有意的挑衅,才把姬殇的伤口拿出来晾着,却是不想姬殇竟是全不在意了一般,又伸手捻了一颗送进嘴里,还要砸吧出声音来,这头弄着响动,那厢里还要含糊不清道:“绝命门的门主都死了,信常侯的三公子可是死在他前头的,莫非别夕兄记不得这事了?也罢,年纪大了总是犯糊涂,这样的人我的地方多了,倒也常常见到,不足为奇,对了,既然你记不清楚了,那我再说一次,在下人送雅号‘通天下’。”
听姬殇此话,别夕倒是笑了起来,口气飘忽道:“人送雅号,我怎么记得好像是当年有人自封为‘通天下’呢!”
“这名号总要有人先叫出来,等着叫着的人多了,也便成了事实,你管它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别夕依旧撇着嘴,那厢里苍双鹤看完了手中的竹简,微微挪了挪身子,手依旧擎着那竹简,不过轻轻转了转手腕,别夕和姬殇皆默声不语了。
依旧没抬眼看向别夕和姬殇二人,苍双鹤吊着眼梢,平缓道:“少顷卿玦出征,鹤会去送他。”
姬殇眼底显出一抹流动着的光芒,别夕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咬唇道:“先生,姬将军对上大夫似乎很特别,别夕怕他会变了初衷。”
听别夕这话,姬殇偷偷的看了一眼苍双鹤的表情,见他脸上没有变化,这才转过头去盯着别夕道:“即便是你变了,卿玦也不会改变初衷,你别在先生面前无事生非,卿玦自幼独处,一旦有人近了他跟前,解了他的防备,他便会待人真心,这不代表他便会背叛先生。”
“却原来你并非全不在意他的。”别夕清淡出声。
苍双鹤轻轻的放了手中的竹简,坐直了身子,和声笑道:“卿玦怎样,鹤心中分明,姬殇,此次招你回来,另有安排,至于你去不是校场,你自己安排。”
听苍双鹤点到自己,姬殇沉默了片刻,随即摇头道:“属下回府中侯着先生。”
并不格外要求,苍双鹤轻应了个‘好’字,即便别夕在苍双鹤眼前说卿玦待晏亭特别,可心思辗转了片刻之后,别夕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声来:“先生,此去危险重重,单单姬将军护着上大夫,会不会生出纰漏呢?”
听别夕的问话,姬殇斜着眼睛盯着别夕的脸轻笑,晏亭他也见过几次的,生得貌不出奇,他是不会多看上晏亭几眼的,他也是姬氏的后人,对晏亭那样貌,心底是生着抵触的,如今倒是对晏亭生出了好奇来了,且不说短短数日便能让卿玦松了心房——卿玦毕竟是个单纯的心思,虽不易靠近,却不是个真的与人生疏的,别夕却是不同的,能得了他紧张的,那人定是非凡的,因此他有机会,定要去会会那个瘦小丑陋的男子。
别夕问出了声之后半晌,苍双鹤才轻笑道:“若在此周密安排下,卿玦和晏亭连苟惑都斗不过,留着还有何用?”
即便苍双鹤一向如此,可别夕的心头还是有不舒服的感觉蔓延,他一直以为苍双鹤也同他一样,是真心的关心着晏亭的,或许苍双鹤该比自己还关心晏亭的,要不不会早在其下山之初便派了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到她身边防着盛康派去的人伤他性命,可如今这简单的一句话,真的让他摸不透苍双鹤的心思究竟都装了些什么了。
这厢里马蹄轻扬,三个人却是三份心思,却说那头卿玦,绕过别夕之后,不多时便寻到了那个右拐山坳间的清泉,马儿饮着清泉,车厢上有帷幔把马车遮了个严实。
卿玦心头一跳,骑着马靠了过去,待到近到车前也没听见有什么动静,即便和别夕曾经有些恩怨,可眼前却是清楚别夕不会骗他,伸手抽了拆开的画戟的上半段,送到车帘前,轻轻的挑起了帘子的一角,随即心头一跳。
车厢里,晏亭蜷在长毛绒毯上,如猫儿般睡得香甜,感觉到了光亮,浓黑的睫毛微微颤了颤,随即抬手遮了半截光亮的额头,朦胧着睡眼看向帘子缝隙处。
这样的晏亭让卿玦觉得自己心头有什么又开始涌动。
眨了眨眼,待到看清眼前的鬼面盔胄之后,犹存的睡意顷刻间消散,眼睛错愕的瞪大,半晌才结巴道:“卿——卿玦?”
晏亭那眼本来生得极好看,可她鲜少现于人前,总也半睁半闭一样,今早倒是睁大了,黑白分明,眼中盛满了错愕,顾盼之间皆是灵动,标致的紧,引得卿玦感觉自己的心口也跟着她那双错愕的眼一般的扑闪着。
听她似自言自语的低喃,卿玦并不出声回答,似乎明白一旦张口,这幻境一般的感觉将会烟消云散,迟疑片刻,缓缓的伸手掀起了覆面的盔胄,露出了带笑的容颜,与晏亭视线相对。
晏亭心头抽了一下,随即坐直了身子,伸出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脸,喃喃道:“怎的,还在做梦,不对,我怎么睡过去了——是那些水,该死,还是着了那妖孽的道!”
看着晏亭一直拍打着自己的脸,卿玦不解的皱紧了眉头,半晌还是发出声来问道:“上大夫,你怎么了?”
听见卿玦的声音,晏亭身子微微一缩,慢慢的俯下身子,双手环抱着脑袋抵靠在车厢上,喃喃道:“完了,真的不是做梦,被卿玦看去了,师父说过的,我睡得极丑,这下全被卿玦瞧见了!”
晏亭这个动作令卿玦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来,淡淡的说道:“阴业老先生大概是骗你的,我反倒觉得你睡着的时候比醒了好看。”
猛的抬头,恨恨的瞪了卿玦一眼,看着依旧摆在几上的玉碗,晏亭愤愤道:“他呢?”
卿玦一愣,不解的重复:“谁?”
“那个该死的苍双鹤!”
卿玦摇头浅笑:“我寻到这里,没瞧见旁人,也只有马和你在。”
听卿玦这话,晏亭抓起玉碗当它如苍双鹤一般狠狠的摔到车厢边角,恨恨道:“骗我吃药,然后丢在这荒山野地,莫不是想把我喂了牲畜,那个小人!”
瞧着晏亭生气,可卿玦还是不自觉的为苍双鹤辩解道:“鹤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先前说她醒着还不如睡着好看,这会儿又替苍双鹤辩解,即便他在这个时候来寻自己令晏亭有些雀跃,可单单就那句苍双鹤不是那样的人便让晏亭彻底的恼怒了,霍然起身走向车厢外,看也不看卿玦一眼,出言讥讽道:“我便知道自己长得不如那个妖孽顺眼,所以你要这样说话,哼,以貌取人,肤浅的姬氏一族。”
卿玦骑着马,刚好当着晏亭下车的位置,晏亭皱着眉头见自己真的下不去了,这才冷声道:“让开,别拦着本大夫进城,耽搁了时辰,姬将军给担着么?”
沉默着,照着晏亭的吩咐微微诶挪了挪马身,让晏亭得以顺利的跳下马车,随即头也不回向便道上走去。
这样的晏亭以前不曾见,卿玦微微偏着头看着晏亭的背影,总觉得晏亭方才的举止有些特别。
就在晏亭即将走出山坳的时候,卿玦瞧见她突然住了脚,卿玦瞪着眼睛等着晏亭回头,等了半晌,他没上前,晏亭也没回头,许是挨不住,晏亭竟转了脚步,来到清泉流淌出的小溪边蹲下了身子,随即伸手捧起透凉的溪水拍上自己的脸,竟就这么开始洗脸了。
见此情景,卿玦勾起了嘴角,晏亭洗完了脸,伸手撩起袍子的一角胡乱的抹了一把脸,随即大踏步的向便道走去。
等到晏亭上了便道,卿玦才催马上路,就那么跑过了晏亭身边,晏亭抬头看着卿玦的背影,心头又开始天下地下的暗骂了一阵,前后看了看,没半个人影,说真话,晏亭不知道此时自己身在何处。
昨晚本不知该如何与苍双鹤独处,那车上只有他两个人在,若是平日里天大亮着的时候到还好说,可夜深沉的,在看见灯光下异常惊心的画面,心头总也绕着说不清楚的感觉,是越乏越觉得心跳的异常,战战兢兢的想着要怎么挨到天亮,竟不想一本水吃下,便把她给撂倒了——那水最初吃的时候神清气爽的,也不过半个时辰不到,她是怎么睡的都没印象了,醒了之后是越想越烦躁,卿玦又嫌她不好看,接着又替苍双那厮说话,她怎能开怀了,却不想卿玦竟真的这么丢了她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晏亭实在不敢想象苍双鹤到底把她扔在何处了。
低头闷声走着,她记得卿玦跑在她前头去了,因此听见身后有马匹声并没有立刻回头,却不想等她想回头的时候,竟已经晚了,那骑马的人竟把她一把拽上了马背,她如一个口袋般被搭在马背上,头和脚皆垂搭着,马奔跑一颠一颠的,晏亭感觉自己有些头昏眼花,怎能不挣扎。
也就在她挣扎的当口,骑马之人伸手扶起了她,坐起了身子,脑子受用了一些,身后那人身上有晏亭渐渐熟悉了的味道,嘴角微微勾起,他并不是不管自己的。
一路沉默,直奔校场,并不理会他二人此刻给人的感觉是多么的怪异。
睿王倚着辇车,伸一手擎着下巴看着远处同乘一骑的二人,眼睛微微的眯着。
那厢里盛康瞧见了他们,冷哼道:“当真明目张胆。”
柴安站在青篷马车边,瞧见晏亭之后心头放下了一个石头,小声对车厢内的屠幼菱说道:“上大夫回来了,瞧着并未受伤。”
车厢内的屠幼菱呜咽了一声,半晌才轻缓道:“老天开眼,帮着好人的。”
进了校场,晏亭还卿玦双双下马,比肩来到睿王身前,皆躬身施礼,晏亭轻缓答道:“大王,臣有罪,耽搁了。”
睿王冷哼道:“不错,还明白自己错了。”
错便是错了,不管是不是外因所为,她昨晚做事是不小心了,因此并不反驳睿王的话,垂头默声承着。
见晏亭消极应着自己,睿王也没心思同她争,只是点头告诉卿玦可以走了,卿玦应着,却并没有马上离开,反倒是回头向四周望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