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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玉挣扎着抽回手,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没好气的回道:“我来看看你死没死,省的有人说我红颜祸水。”
祁玥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凉凉道:“如你所见,本王还活着,你可以走了。”
荆玉抬首看了眼身量修长而居高临下的祁玥,二人一前一后这般站着,也便只到他的胸膛,想反驳什么,可愧疚在心实在不安,放柔了声音:“那……怎么说你毕竟是因为我才生病的,如今你额头烫的厉害,我要是就这么走了,你一个人烧傻了怎么办?”
再抬首便见祁玥定定的看着她,心头一跳,忙别开头,补了一句:“那我红颜祸水的名头岂不是坐实了。”
话音刚落,便闻几声清脆响声,茶盅杯具碎了一地,祁玥倒在一旁,眉头紧蹙未曾舒展,手背被溅起的碎片划出滴滴血珠,浓密细长的睫毛轻颤,耳边回荡着荆玉的焦急呼声,那惊慌失色的脸模糊又深刻的印在眼眸中。
时过方许,荆玉摊在榻边喘着粗气,看着好不容易才被她弄上软榻的祁玥,抱怨着:“你也太重了,把你弄上来,简直是要累死了我,我说你这苑里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你还是不是晋王府的主子了,过得比我还凄惨。”
祁玥眉头紧了又紧,只蜷缩了下身子,口中呢喃了声“冷”。
荆玉立起身形,无奈道:“得,这时候我说甚你也听不见。”说着拉开锦被将祁玥裹得严实,四顾看了看,将柜中的大氅毛裘悉数抱了出来,一件不落地盖在祁玥身上,用锦帕替他擦了脸,方将锦帕用冷水浸湿,平整的覆在他的额间,如此周而复始。
承重累累的祁玥闷出了一身汗,不安的动了身子,想把身上一层又一层的累赘扯开,荆玉忙一手按住祁玥挣扎的身子,柔声道:“别动,忍一会,闷出汗来才好。”
迷糊间,祁玥只觉着有微凉的手抚上脸颊,沁凉柔软的触感,竟也安定了几分。
一青衣小婢从苑外行来,远远便见着祁玥房门大开着,地上一片狼藉,忙一步就两步小跑进去,焦急道:“殿下!”却在见着荆玉时怔愣了片刻,“玉……玉姑娘,您怎么在这?殿下他……”
荆玉瞥了眼青衣小婢,道:“你来的正好,去烧盆热水过来。”
“什……什么?”
“没听清楚吗?”荆玉眉头微皱,大声道:“去烧盆热水过来。”
“哦……哦,好!”青衣小婢终是反应过来,匆忙退了出去。
时过几方,榻边的热水撩起的烟雾模糊了祁玥的面颊,一旁的小婢不知所措,抖着手将锦帕慢慢靠近祁玥。
片刻之后,小婢将锦帕塞到荆玉手中,不停摆手道:“玉姑娘,殿下不喜别人碰他,沐浴的时候从来不让侍从伺候,就连弄雨姐姐和妙竹姐姐也是,奴……奴婢实在不敢,还是姑娘来吧。”
荆玉撇了撇嘴,嘀咕着:“他有那么可怕吗?”话虽如是说,可也是有几分犹豫,一番挣扎之后,方动手解了祁玥的封腰,挑开他的衣襟,却不知为何手抖得厉害,心跳如捣鼓惊雷,一个男人如今任她摆布,她竟然颇有调戏良家妇男的感觉。
如此感觉,却在挑开他中衣时消失无影。
素手一寸一寸抚过祁玥胸膛上狰狞而长短不一的伤疤,他本该是养尊处优,却在弱冠年华成为一个戎马杀敌的领帅将军,纵使长胜不败,可战场如何残酷,即便世人将他如何传奇,他终究还是个会受伤的普通人,而不是俯首众生的神。
这是荆玉第一次对这个冷面亲王自心而生的怜惜和肃敬之意,寻思间,祁玥意识渐明,眸眼微睁,黑白分明的眸中倒映着荆玉的面容。
小婢倒吸一口凉气,看了看清醒的祁玥,再看浑然不觉认真调戏祁玥的荆玉,很想出声提醒,咽了咽口水终是不敢出声,生怕祁玥将她视作同谋,一起发落了。
“你摸够了吗?”
祁玥凉凉的声音传来,荆玉愣愣地看了眼他,忽一个激灵,迅速缩回手退开床榻,瞪着祁玥:“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本王若再不醒,是不是要被你吃干抹尽了?”祁玥拢了拢衣襟,半靠在床榻上。
“你…你虽…长得很是俊俏,但我只是……只是……”荆玉也不知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祁玥挑眉,接道:“只是什么?”
“只是……”荆玉结巴了半天,忽大手一扬手中的锦帕,道:“我只是看你出了身汗,想用热水给你擦擦身。”
祁玥问道:“擦身?用手?”
“对!”
“对?”祁玥反问了声。
“对?”荆玉方才回话实不假思索,如今忽又反应过来,赶忙驳道:“对什么对!不对!”
荆玉瞧着祁玥那番促狭的眼光,分明在说她就是个色中饿女,真真觉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忙指着身旁一直看戏的小婢,道:“不信你问她!”
忽被指名的小婢,实在不能从二人跳脱对话中反应过来,迎上祁玥森凉的视线,额首低埋,哆哆嗦嗦地回话:“回……回殿下,玉姑娘说的是实话。”
祁玥只瞥了一眼小婢,道:“你去外边守着,没有本王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来。”
小婢低眉看了眼荆玉,方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既然你醒了,那我也先走了。”
荆玉欲跟上,忽地一温热有力的手握住她的手腕,接着被那手的力道用力往后一带,猝不及防地落入宽大厚实的怀中。
祁玥的烧还未退,即便隔着衣裳,荆玉仿若还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她瞪大了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祁玥,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如今正映着她惊愕无措的脸。
荆玉咽了咽口水,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支吾道:“你……你要干嘛?”
“调戏完本王就要走,天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事?”祁玥双眼微眯,让她跑了一次,岂有让她再跑第二次的道理。
“那你想怎么样?”
“你不是要替本王擦身?”
“好,我擦还不行吗?”荆玉认命道:“你是不是该先放开我。”
话落,祁玥松开手,却在荆玉起身时,复又将她拉住,目光凝在荆玉脸上,阴冷森森
。
荆玉被他突如其来的气息吓到,惊道:“我说你又怎么了?”
“你的脸怎么回事?”祁玥抬手轻捻荆玉的下巴,将她白皙脸上清晰红肿的指印尽收眼底。
荆玉拍开祁玥的手,反问道:“看不出来吗?”
“谁打的?”祁玥又问。
一想起荆国公,荆玉那股烦躁忽又冒上心头,没有答话,祁玥盯着荆玉,眸中的光芒悄然而逝,终是松开了手,“顶着这副样子走了大半个王府,你倒是心大,半点不在乎。”
“谢谢夸奖。”荆玉将锦帕浸于热水之中,随口应道,轻车熟路的褪去祁玥的衣裳,轻轻擦拭,口中嘀咕着:“堂堂一个殿下,身子竟比我一个女子还要娇弱,我也落水了,脑子还撞坏了……”
守在房门外的小婢断断续续将二人的对话听了去,不知怎的,凉风半点吹不去她不断潮红的面颊,明明房中二人什么都没做,偏她一个外人紧张的不行。
弄雨同妙竹领了太医疾步从苑外行来,远远便见着小婢守在祁玥房门外,更是加快了步伐,妙竹瞥了眼禁闭的房门,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守在这,殿下呢?”
小婢躬身作揖低声道:“回妙竹姐姐,殿下让玉姑娘帮他擦身,吩咐了奴婢守在这里,说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殿下从不假手他人沐浴更衣的,弄雨面露惊诧,疑道:“玉姑娘?她怎么会在这?”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来的时候,玉姑娘便在了。”
房外众人多言未尽,房中的荆玉也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祁玥打断她,沉声道:“说了这么多,你都不会累吗?你要抱怨好歹也小声点,真当本王听不到。”
“就算小声,你不一样听得到,况且,本就是说给你听的,今天要不是我,你指不定就傻了。”
祁玥嘴角扬起细微弧度,应道:“那本王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那是当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荆玉瞥了眼祁玥,将他的衣服拢好,又道:“把手给我。”
祁玥听话的将手递给荆玉,目光流转在荆玉蝉翼轻颤的睫毛,精致去雕饰的鼻,心情轻愉,道:“你倒是半点不客气,你想本王怎么谢你?”
荆玉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祁玥手上被碎片划破的伤,沉吟了声,忽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祁玥,认真道:“你放我离开吧。”
“当真?”祁玥敛去眼底掩藏的笑意,声音也凉了几分。
荆玉点头道:“当真。”
祁玥抽回手,唇瓣抿成一线,房中一时静默,当荆玉觉得他不会回答时,他却忽然开了口:“本王的府邸自叫你随意走动,至于能不能离开,全凭你自己的本事。”
荆玉一怔,言下之意便是不同意,当下只撇了撇嘴道:“不答应便不答应呗,这么凶作甚。”
祁玥看着荆玉无辜神情,嘴角溢出淡淡的叹息,方道:“你让弄雨她们进来吧。”
荆玉看了眼房门外的几道身影,低声应“好”,方起身开门,房外的人神情各异,弄雨眼中光芒瞬间掩去,妙竹抿着嘴睨了一眼荆玉,不情不愿的随弄雨一同行礼唤了声“玉姑娘”,随行而来的太医躬身作揖,目光频频落在荆玉身上,颇有几分新奇和探究。
太医诊着脉,捋了捋羊须小胡,时而眼珠轱辘转向祁玥,见他目光冷然落在某处,又眼珠轱辘转向荆玉,这般来回转着,欲言又止。
妙竹忍不住询问道:“钟太医,我家殿下怎么样了?”
时过方许,钟太医方收起脉枕,退到一旁作揖道:“殿下此次寒气侵体,未及时驱除,积少成疾,来的凶猛,如今依然高烧不退,需好生休养才是,老臣一会开个药方,饭后服用,”说着瞥了眼荆玉,又道:“殿下这段时间要忍忍,凡事需放宽心,切莫积郁在心。”
说这话的时候为何要看她?荆玉瞪大了眼睛盯着钟太医,转首又见左右两人神情怪异,尤其是妙竹那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的眼神,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祁玥却也不反驳,看着荆玉应道:“本王记得了,有劳钟太医。”
“殿下言重了。”钟太医惶恐作揖,转向屋内三人,问道:“哪位随老夫去取药?”
荆玉眼睛轱辘转,也不管自个是否识路,兴奋的高举手臂,大声道:“我随您去。”说着朝祁玥深深鞠了一躬,道了声:“你好好休息。”便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祁玥阻拦不及,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你们俩随她过去,她未必识得路。”
弄雨犹豫道:“那殿下您这?”
“本王无碍。”
弄雨妙竹相视一眼,齐呼:“奴婢告退。”
待出了青阁,妙竹一脸愤愤不平,嘀咕着:“那个荆玉还真是心机深沉,竟然自个跑到青阁来了,如此不遗余力的讨好殿下,若说她对殿下不存半分肖想,我才不信。”
“她既是陛下赐给殿下的,伺候殿下自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何必如此愤慨。”弄雨摇了摇头,道:“好了,咱快些跟上去吧。”
房中祁玥敛着眉目看着手上微微清理的小伤,低唤了声:“听风。”
原本寂静无声的气流中有衣袂破空之音,顷刻便有一道墨衣身影落在房中,恭敬道:“殿下。”
“去查下今日荆玉来青阁前都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可有起什么冲突,本王都要知道。”顿了顿,又道:“包括荆国公。”